“主上,已经确认温家那些人追杀温公子的目的了。”
坐在上首慢悠悠擦她那把重刀的金姝抬头,看向下属,“说来听听。”
“据温家内部消息所说,温公子似乎身负仙骨遗脉,那些人接到的命令是,只需留一口气将人带回修真界即可,至于后续如何抽骨拔髓,将遗脉移植到其他人身上,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知晓的消息了。”
“仙骨遗脉……”金姝缓缓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难怪温家如此咄咄逼人不肯放手了,他们那些人,骨头渣子扬了还要拿来养花润肥呢,更何况是温玄这么一个往死里压榨的好用工具。”
回报完此行所得的下属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吭声,他已经察觉到自家主上心情不佳,因此眼观鼻鼻观心,只老实听命。
“你做得不错,此行辛苦,下去领赏吧,”金姝看着备受重用的得力下属道,“好好歇上一阵子,等过段时间,我们回了皇都,我还有重要的事要交托给你。”
“谨遵主上之命。”
金姝将擦好的刀放到一旁,将桌案上记录下属这次修真界之行所有信息的书册翻了开来,上面记录的东西要详细得多,越看她越是心生感叹。
该说不愧是故事里的天命主角吗,难怪有点非同凡俗在身上,仙骨遗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上天资,大道圆满,飞升如虎添翼,乃至日后到了仙界,也可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温玄日后能成为仙界至尊,想来和他这份仙骨遗脉的机缘不无关系,金姝有些遗憾的想,本来以为只是单纯找了一个看得顺眼的父系血脉,谁知道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但是,这些缘由都不足以构成她和温玄成亲的理由,毕竟,无论是她现在的想法还是最初的计划里,利用温玄的根由都不足以让她付出这么大代价。
即便他如今有了这份特殊血脉的价值加成,于她而言,依旧没那么不可或缺。
只是,给对方寻个好大夫这件事要排上日程了,从前她并不怎么关心温玄的伤势恢复到何种程度,但现在看来,就算是为了利用好仙骨遗脉,她也得出点血将他彻底治好才行。
***
金家小院里,那两位陌生来客已经住下有一段时日。
两位客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年人,自称潘无用,相貌平常,笑起来仿如弥勒佛,通身有几分精明圆滑与事故,无论和哪个人相处起来都和蔼亲善,平日里长袖善舞极了,饶是温玄这样喜静不爱接触人的,和潘无用相处起来都难生恶感;至于另外一位自称千岁兰的年轻姑娘,容貌虽妩媚艳丽,一双眼睛却清凌凌的,削弱了几分外表带来的轻浮之感。
这是两位并不惹人厌烦的客人,潘无用还好说,平日里无事并不常来扰温玄,倒是那位千姑娘,虽然从不曾主动打扰温玄,但每每遇见他,总要用一种令人费解的目光来打量他,次数多了,温玄心里厌烦,便越发不愿意和她遇上了。
金姝的归家是在一个无风无月的晚上。
温玄虽然是最先察觉到她归来的人,然而,出门迎人的却并不是他,一向以精明世故示人的潘无用,早早就在门前候着,待金姝殷勤恭顺极了,宛如贴心太监侍奉君王,至于千岁兰,眼里心里更是只看得到金姝,视线中满是崇拜与狂热,仿佛顷刻间为她去死也无所谓。
这样的两个人,在金姝面前还隐隐有争宠之势,温玄隔窗看在眼里,愈发对金姝的身份有了明断。
他没去凑这个热闹,也懒得被金姝算计,因此径自将屋内烛光一熄,选择早早睡下。
这一退,隔天一整日他都没能和金姝有所交集,两人同住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居然连半分相处的机会也没有。
温玄意识到,多了这两位客人之后,他突然间就从金姝眼中的焦点变成了无人在意的边缘人。
外面,千岁兰缠着金姝出门已有一段时间,此时月上中天,还不见两人回来,温玄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药册,毫不留情的关窗灭灯上床休息。
或许是天气渐渐热起来,躺在床上不免让人有几分心浮气躁,温玄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想睡就别睡了,这种小事上何苦勉强自己。”屋子里响起独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特殊音色,金姝含着笑意坐到床边,推了推温玄,“给你带的礼物看了吗,怎么样,喜不喜欢?”
温玄呼吸沉沉,有些冷漠的道,“全都是好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呢,有劳金姑娘在外忙碌还要为我费心了,我十分感激。”
“真要是心怀感激的话,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金姝厚颜无耻的追问,“阿玄,别耍嘴皮子,来点真格儿的。”
什么真格假格的?
温玄侧身,懒得理会金姝的胡搅蛮缠。
但有所图的金姝可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罢休的人,她握住温玄的手,摩挲着他沾了些药香的指尖,轻声笑道,“美人不肯就范的话,就不能怪我霸王硬上弓了。”
闻言,温玄难得有些气急的道,“你胡说什么——”
话还未尽,金姝就将他扯起来推到了床柱上,温玄微微乱掉的呼吸,瞬间被人截住。
看来夏天是真的要来了,热得人心烦,有些人的肆无忌惮,也惹得人心烦。
交换的呼吸里,温玄忍不住揪紧了金姝的外裳,她仿佛是个不停散发无尽热量的大火炉,若是往后夏日来临,和她待在一起一定会热死的,他有些神思混沌的想。
绵长的吻终于结束,温玄觉得自己好似逃出生天一般,有了种解脱之感,再看金姝,她抚着嘴唇,状似回味的模样,出言调笑他,“一段时间不见,阿玄变得好凶啊,咬得我好疼。”
被揶揄的温玄脸色瞬间红成一片,他一副没脸见人的窘迫模样,想要下床去取药,“疼的话擦些药。”
“美色有如穿肠毒药,剧毒我都饮了,这小小的瑕疵,就当是锦上添花了。”金姝道,“若是美人心有垂怜,不妨再亲口安抚一二,我想只要安抚到位了,我这伤口也就不疼了。”
温玄眼里,金姝目光熠熠,丝毫不以自己所言为耻,他闭了闭眼,平复有些乱糟糟的心情,然后在金姝笑吟吟的视线里,手上用力,将她扯进了怀里。
乌黑发丝垂落,遮掩住两人交汇目光,时值此刻,摆出任由他施为姿态的金姝依旧不忘耍嘴皮子,“阿玄,这次可要轻一点啊,我可是很怕疼的。”
温玄没有回答,他能给出的回应,只有辗转、深入与渴求。
这样反守为攻的温玄,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果决与强势,金姝心里并不反感,热切配合时,甚至犹有余裕去猜想温玄这次的“得寸进尺”会到什么地步。
真要论起来,温玄也只是因为受伤有些体弱而已,本钱还是很足的。
毕竟,日后无数红桃绿柳陪伴身侧,若是没有足够的本钱,如何驾驭这无边艳色诸多艳福?
温玄的理智与克制比金姝想象中要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这副尊荣看久了,多少有些有碍观瞻影响胃口,因此温玄呼吸急促的停下来时,她也神情遗憾的停止了对美色的觊觎。
有正事当前,过于沉溺温柔乡,可是会耽误大事的。
事已至此,温玄就是再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自己已经成了金姝的俘虏。
她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亲手浇灌,如今终于彻底生根发芽,根植于他的心上。
金姝无视温玄眼里的别扭与羞涩,捧着他的脸再认真不过的道,“阿玄,为我生一个孩子吧。”
“什、什么?”瞬时,温玄满腔心动变成了目瞪口呆,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我生不了孩子,我是男人啊。”
金姝堵住温玄的话,等他恢复冷静了才低声笑道,“好吧,是我表达有误,不是让你亲自生孩子,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的父亲,我希望是你。”
闻言,温玄心跳得极快,他想,金姝这是在向他求亲吗?
只有成亲了,两个人才会共同生儿育女,虽说这进展有些快,但若是和金姝的话……
高高扬起的心像是入了云端,温玄一颗心飘在云里,怎么都踩不着地,这微妙难言的滋味,是过去百年间他从未体会过的。
以往,他从不清楚何谓满足与幸福,现在,看着神采奕奕的金姝和翘首以盼他答案的她,过往那些陌生的东西终于有了具体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想着该如何回复金姝,她已经开始笑着描摹自己的未来设想了,“从前,我的想法很简单,血脉传承而已,找个不错的人对付一下也就是了,只要兰自己愿意,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无所谓。”
“但现在有了你,我觉得,生个像你的孩子也不错,你长得好看,天资更是出色,有你这样的父亲,想来,一定可以生下一个出色的孩子。”金姝看着被她的话惊得满目不可置信的温玄道,“一个天赋异禀有特殊血脉传承的孩子,我会让他做我的继承人,继承我所有的一切。”
“这样,也不枉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温玄有些头晕目眩,但仍是用干涩嗓音问出了那些惊骇他的关键,“什么兰?什么特殊血脉?”
“想和我生孩子的,难道不是你吗?”
金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整理措辞,末了才道,“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但和你生孩子的,不是我。”
她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令人震惊与难以置信,只平平常常的道,“我毕生所求,不过武道飞升,虽有些细枝末节牵绊自身,但等了却因果之后,尽可置身之外,过往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是以,我从不欲多生因果与牵绊,更遑论亲自生育血脉。”
温玄看着金姝平静眼睛与神情,突然意识到,这样的金姝,唯有三个字能形容她——
“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