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菡出了小院,刚走到正厅西侧的长廊,远远地便瞧见奚鹭远缓缓走过来。她愣了一瞬,继而加快脚步向他走去。
“夫君回来了,午膳已经备好了,我们一起去吧。”鱼菡含笑说道。
奚鹭远问声停下脚步,不痛不痒地嗯了声,待鱼菡稍稍靠近他才又迈开腿向前走,鱼菡忙跟上。
长久的沉默。
奚鹭远咳了一声,不太自在地道:“今日一切可好?”
鱼菡柔声道:“一切都好,劳夫君担心。”
奚鹭远微微颔首,又陷入了沉默。鱼菡也没再说话,并非是无话可说,而是怕自己说多了会惹他不喜,便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奚志和程曼都已经坐定,他俩在位置上坐下,程曼便吩咐下人上菜。
原先奚家人吃饭都很安静,除了程曼时不时问些什么。如今鱼菡嫁进来,程曼本想着饭桌上能有人同自己说说话,哪知鱼菡在长辈面前也是个闷性子,一顿饭下来,程曼问一句她回答一句,一点废话都不多说。
另外三人还未吃完,奚鹭远先推了饭碗说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鱼菡抬头看他,正要说什么,奚鹭远却先一步起身离开。程曼看在眼里,也放下筷子,柔声对鱼菡说道:“你们先吃。”随后提起裙摆便追上奚鹭远。
“你这小子,莫不是又欺负了鱼菡?”程曼一把抓住奚鹭远的肩膀,厉声问道。
奚鹭远吃痛回头求饶道:“我哪会欺负她,饶命啊娘。”
程曼使劲推他一把,奚鹭远揉着肩膀在她面前站好。
“没个正经,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不好了?”
奚鹭远连连摇头,挥着手说:“怎么会,我与她约定好了各自相安无事,我不烦她,她也不可来打搅我。”
程曼听罢便懂了,只是叹气,奚鹭远的脾性她也知道,不喜欢的绝不会沾染半分,何况他是被自己半逼着才娶了鱼菡,要他接受怕是还需要点时间。
程曼没有说话,奚鹭远又说:“娘,你放心,她既然嫁给了我,我总归不会亏待她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你逼着我我也不会全心接受,娘,你莫要再管我了。”
程曼无奈点头,随后准备离开,还没走两步又转回头,指着奚鹭远道:“不过你若欺负她,我决计不会放过你。”
奚鹭远忙称是。
母子二人说话的功夫,屋里的人也已经吃完饭了,鱼菡其实没什么胃口,程曼离开之后她也只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对奚志拜别告退,而后回了院子。
奚鹭远站在外头思索片刻,也提步往承远院去。
鱼菡在院子里浇花,她听院子里的丫鬟们说,奚鹭远极为喜爱这些花,有时候对花比对人还要上心。
初春乍暖还寒,红叶担心她冷,从屋里去了披风给她披上。奚鹭远甫进门,便见鱼菡同一堆丫鬟小厮们在院子说笑,一点架子都没有,在他们眼里,鱼菡的笑颜如花或许比奚鹭远的花还要可人,但是奚鹭远却没什么感觉。
有靠近院门的见了奚鹭远,忙着行礼,前边的人便也看见了他,都放下手中活计问好。
鱼菡从花丛中抬起头,奚鹭远在看她。二人同时向对方走,鱼菡连水瓢都忘了放下。
“怎么是你在浇花?”奚鹭远问道。
鱼菡微微一笑,如实回答:“他们说夫君极爱院子里的花,我便想着要将花打理好。”
怕他不信,鱼菡连忙从怀中掏出方才院里大丫鬟雁平给她的养花手册,献宝似的打开在他面前,说道:“这是雁平给我的,她说这是养花秘籍!”
鱼菡面露喜色,笑的比刚才更开怀,或许是因为运动过,一丝红晕爬上她的脸颊,脸上点着几滴汗珠,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能映照出人影。
奚鹭远眼眸微动,但很快平静,他接过手册随便翻了翻,一边翻一边对她说:“这些小事交给他们便好,不用你劳心。”
鱼菡摆摆手,笑说:“不打紧的,我也很愿意。”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上空闪起几发信号弹,间隔时间很有规律。
鱼菡微微皱眉,这是锦衣卫的信号弹,恐怕有什么事发生。但奚鹭远还在看着她,她连忙转移话题:“夫君不要午休吗,浇花交给我就好了,夫君快去歇息吧。”
奚鹭远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转身又去了书房,鱼菡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转身去叫红叶。
她将披风取下递给红叶,红叶寻了男装帮她换上,说:“小...少夫人,这几日我看过了,奚府也有一个后门,平日里没什么人走,中午这个时间更是不会被人看见。”
鱼菡点头,红叶开始帮她拆头发,红叶低声嘟囔:“少夫人不是说嫁了人后活动还会方便些吗,怎么还要偷偷摸摸的。”
鱼菡无奈笑笑,回应道:“你这丫头,我昨日才成亲,想要自由点哪能那么快。”
红叶嘟嘟嘴,但也不再说话,一个一个拔掉鱼菡头上的钗子。没一会儿又开始抱怨道:“少夫人,早上谁为你梳的头,这样繁琐。”
“第一天嘛,繁琐点也是正常的,下次就不梳这么麻烦的了。”鱼菡笑道。
但其实换装也没用多长时间,毕竟不知是何时,鱼菡也不敢在这事儿上费太久。红叶打开门,那一干人都已经提前被她打发走了,院里除了轮班的两个人,其余人都不在院子里。
红叶半遮住鱼菡,悄悄绕道到了后门,鱼菡朝她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奚家离北镇抚司不远,不到一刻钟鱼菡便到了。再往里走,叶敛出来迎她,迫不及待地道:“大人,邱文一案有消息了。”
鱼菡敛目,点了点头,示意叶敛继续说下去。
“邱文死前还见过一个人。”
“钱报忠。而且还是钱报忠邀请的他。”
鱼菡皱了皱眉,问道:“你记不记得上次小武说是奉钱大人命来拿档案?”
叶敛点点头,鱼菡又继续说:“恐怕他口中的‘钱大人’恐怕并不是钱报忠。”
叶敛接过话:“当是这幕后之人做推手,又一次嫁祸给钱报忠了。”
说完他自己又啧啧嘴,说道:“这钱报忠,还真有点可怜。”
鱼菡挑眉,这时门外忽的走来一身着千户官服的男子,如此正式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反倒多了一些少年人的俏皮,一眼望去不是鲜红的颜色,反而是他的容貌,真真是秀色可餐。他见二人在此便凑过来打趣道:“二位大人真是忙,什么案件这么重要?”
二人一见是他都笑起来,叶敛开玩笑道:“江大人才是忙,忙到一年下来北镇抚司都没来几次。”
江逢故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了眼他们俩,收起了玩笑模样,出声说:“这案子我爹也知道,当年这钱报忠还来找过我爹,请他帮忙,但是没几天他就已经被革职了。”
江逢故是个实在的后门户,老爹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少年时也跟着圣上打江山,不过他爹总说他不争气,随便在北镇抚司谋了个职位给他。
鱼菡二人仔细听着,江逢故又说:“邱文先前还在搜集钱报忠贪墨案的证据想为他翻案,钱报忠也许是想要证据才找的邱文。”
鱼菡反问:“那证据可有迹可寻?”
江逢故沉默片刻,“应当是在邱文家里,不过好像有另外一批人也在找这些证据。”
鱼菡点点头,转身对叶敛说:“晚些时候我去看看,有消息飞鸽传书。”
“好。”
二人说完便不再管江逢故,各自办各自的事去了。
好不容易在二人面前找到的存在感荡然无存,江逢故朝着二人背影大喊:“破案可别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