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儿的挺阴。”许追不禁乍舌。他不住地抬头打量夏听,这明明只是个9岁儿的小孩儿,咋学大人的那些招式呢?还活学活用。
夏听听了之后,很嘚瑟:“那是。”
慕知就一直跟着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计划,但他十分高兴,能跟着朋友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虽然他的朋友矮他不少。
“就许三多那个大嘴巴,可能整村的孩子都要孤立我们了。”
果不其然,一个下午,夏听和许追都没看到孩子们。
稻田里倒有几个孩子在撒泼,看到他们,也是急急跑开,像是在避什么污秽一样。
“叮,叮,叮,卖冰棍喽!卖冰棍喽!”卖冰棍的小贩来了。
夏听和许追相视一笑,机会来了。
炎炎酷暑,灼人的阳光慷慨地洒向大地,蝉鸣不止,美好的夜曲也在这个夏天,显得尤为聒噪。
冰棍小贩的吆喝声无疑是这个夏天最清凉的风,解了孩子们最难捱的噩梦。
夏听和许追发了疯似的冲到小贩面前,慕知也紧随其后。听到叫卖声飞快跑来的孩子们看到慕知都有些犹豫,攥着钱,也不知道该不该冲。
家里大人说,慕知得了这种傻颠颠的病,若是跟他靠太近也会被传染。
这种偏见思想,深深误导了较为幼小的孩子,而大孩子不跟慕知玩,是因为他不正常,谁都不想和脑子有病的人成为朋友,哪怕他心地善良。
所以大家都不肯上前,打算等夏听他们买完。谁知他们买完还磨蹭,站在那里吃冰棍,看着眼前的自己大汗淋漓。
有些人憋不住火,朝夏听吼了一声:“滚开,大家都要买,你杵在那儿做甚?”
夏听慢悠悠地说:“哎呀,原来你们也要买啊?”
接着他就数了一下人数,然后吩咐许追去收钱,慕知把冰棍给他们。
小贩也乐呵着让别人替自己干活,这么多孩子一窝蜂涌上,谁没交钱都不知道,夏听的做法没让他恼火。
可孩子们恼火了:慕知给的冰棍谁敢吃啊?
敢情弱智患者在他们心中概念已经变了,变成一个脏物。
他们所厌恶的那些泥土,汗渍都是慕知劳动的象征。
慕知捧着冰棍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没人接他的。
许追可不管他们吃不吃,他照样收钱。
夏听继续慢悠悠地舔棍子。
这时,有人接过了慕知递给的冰棍。这人谁也不是,正是那个带领孩子们搞孤立的许三多。
许三多都拿了,别的孩子还不拿?
看着孩子们跟着他的动作,许三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许三多准备开口,嘲讽这三个可怜蛋一下。
突然有个大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拉着许追就走,许追不明所以地跟着他。
夏听和慕知紧随其后。
这位大人带着许追回家,拉开自家院门,平常温暖舒心的地方透着浓浓的清冷肃穆。
许追后背有些发凉,他轻轻打了个颤。
屋子里很寂静,没有人说话,许追控制不住地颤抖,像是生病了之后还用凉水冲了头和身体,制冷的空调一吹,毫无遮掩的身体一直颤抖。
不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一直想念的父亲,在外地工作的父亲,说今年就要送他去城里念书的父亲,快要忘记模样的父亲,他,他去世了。
夏听和慕知站在一旁,都静默着。
许追颤着手抚上骨灰盒,抖着声问:“妈妈呢?”
“你妈妈扛不住压力,现在在精神病院。”爷爷沉着声告诉他。
“我们的一个老乡也在那边,他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许追忍不住抽泣一声,跑出了家。
他跑到了后山上,那里有夏听和他一起做的草窝。
他们俩做完之后从没有在那儿呆过,现在这个草窝早就被前几天的一场大雨给浇没了。
他静静地坐在草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他真希望一闭眼就可以忘记痛苦,陷入黑暗不可怕,陷入痛苦的黑暗才可怕。
他突然有点厌倦这个世界了,但他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夏听慕知,有一个不完整但确实存在的家。
他厌倦但不放弃。
他又想起,夏听和他约定一起在青袭市念书,他的父母本来也有意要他在那儿念书,可许追现在最舍不得的就是他爷爷奶奶了。
他害怕念书回来发现只剩个房子和桂花树。
这时,有个温暖的大手抚上他的背,他抬头,发现爷爷坐在他的旁边。
许追泪眼汪汪地望着眼前的老人,爷爷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他们院里那棵桂花树的纹理。
爷爷的眼睛浑浊得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失焦了一样,没有中心点。明明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能从他的眼睛里找着自己。
爷爷老了,愧疚的是他现在才发现。
爷爷深沉的嗓音响起:“去青袭念书吧。”
爷爷不提别的,就提他念书的事情。他知道许追现在处于低谷状态中,也了解许追现在的心思。
他轻轻地拍着许追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许追缓缓地摇摇头:“爷爷我不去,我要陪着你们。”
“我想一直陪着你们。”
爷爷摇摇头:“我们不会走,我们就呆在这里,等你回来。”
“万,万一出什么事,我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万一赶到时见,见不到您了怎么办。”
爷爷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那我会一直睁着眼睛,等看到你为止。”
许追把头埋进爷爷怀里,泪水浸湿了爷爷的衬衫。
爷爷继续说:“孩子,你要出去,不能被困在心中的大山里。”
“它无形,但会让你迷茫,你会困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是一个没有知识和见识的地方。”
“去追,不管追什么,别丢失了脚下的路。”
……
“许追再见,夏听再见!”爷爷和奶奶在朝他们挥手。
窗外的景渐渐消逝,唯一清晰的是群山,远远的,在天边,似是与天相交一起,许追竟有些分不出,那是雾,还是云。
许追坐着夏听父母的车,和夏听一起来到了青袭市。
许追父母给他留了一笔钱,爷爷奶奶也给了他一笔钱,政府也愿意资助这个小孩儿上学。
夏听父母创业成功,是富人,他们完全可以养大两个小孩儿。而且他们也非常愿意养许追,因为他正好可以陪伴夏听。
许追紧紧握住装着他爸一半骨灰的小瓶子,忐忑不安地来到了这个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对他来说却很陌生的城市。
“到了,这就是你在青袭的家了。”夏妈妈说。
她是个温婉知性的人,是那个村里为数不多的创业成功的人。
夏爸爸是个很随和的人,在工作上精明能干。此时他笑盈盈地望着许追:“怎么样?满意吗?小追?”
许追点点头,也冲他们笑。
……
开学的日子到了,他们俩整装待发。
许追和夏听上的是贵族学校,夏听上四年级,许追上一年级。
虽然他俩一样大。
但许追之前没上学,所以从一年级开始。
一进校门,夏听就获得了所有在场学生的瞩目。许追在他旁边走得压力山大,倒不是没接受过目光什么的,但看过来的都是脸上干净,穿着整齐的讲究人,与在乡里头被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盯着完全是两种感觉。
他不得不抬起头,摆出一副自信的状态。
“嘿!夏听!”有人在后面叫,许追和夏听转过头去,是一个长得很清纯可爱的女生。
她阳光地朝这边招手。
好家伙,目光更多了,许追在旁边都快被盯成筛子了。
她蹦跳着过来,好奇地看着许追。
夏听笑着揽过许追的肩,说:“他是许追,许愿的许,追风的追。我在乡下认识的好朋友。现聘为最好朋友。”
这个开朗的女孩开心地伸出手:“你好啊,许追,我叫林蕴,森林的林,蕴含的蕴。我们交个朋友吧。”
相同的官方打招呼方式。
许追伸出了手。
……
许追刚上小学,就引起了一波轰动。
因为他9岁了才上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