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快走到王宫门口的时候, 脑海中还回荡着武太郎最后的那几句话。
“我什么都愿意为姐姐做。”
拥有一双漂亮狗狗眼的青年说。
“我很大,姐姐能感觉到的吧?不管你想对我用钢丝球也好,还是想对我点火也好, 我都可以配合姐姐。”
李妮妮:“……”
点点点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婆快乐火吗?
李妮妮十动然拒。
但是她在回去的路上,被武太郎搅了一通的脑海,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加清明。
她总觉得和达玛太子结婚是不祥的, 会带来恐怖的后果。
但是这其实只是她内心的直觉,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返程的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一条不是证据的证据。
那就是达玛王后也逃婚了。
达玛王后为什么要逃婚?
——是因为讨厌达玛太子,讨厌到无法忍受了吗?
未必。
如果达玛王后如果真的是被达玛太子一手教大,甚至按照达玛太子的说法——愿意和达玛太子发生性-关系,那就说明她本身并不排斥这个人。
可能不算喜欢, 但绝不至于无法忍受到要逃离的地步。
——那是因为达玛王后重视婚姻,想要找到真爱, 不甘心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吗?
一开始李妮妮以为是这个原因。
但自从在梦中听过达玛太子称呼王后西伽蜜多,李妮妮意识到达玛王后很可能就是自己之后,就觉得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
婚姻算什么。
婚姻的本质是契约,是贫苦中的男女为了对抗生老病死而形成的互助组织,是一纸经纪合同, 甚至是一种本世纪最后的奴隶制。
她根本不在乎一纸婚约。
没有什么奴隶制会困得住她,不开心的话, 撕掉婚姻合同走就好了。
除了像某些地方拐卖未成年人生八-孩, 用铁链锁住, 甚至明知拐卖当地法院还不许离婚的那种令人发指的情况……在真正的自由婚姻里, 难道还有走不掉的事吗?这在大部分情况里不是能力问题, 而是观念问题, 不被三观所束缚,大部分女人都能做到。
所以达玛王后也不会因为不想结婚而逃婚。
那达玛王后逃婚,就只剩下两个原因。
第一,达玛王后婚前发现了达玛太子在监控自己,就像李妮妮现在一样。
第二,达玛王后也意识到,一旦她和达玛太子结婚,的确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而且她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线索。
这就是为什么李妮妮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恐婚”情绪中。
这并不是恐婚,而是大脑在向她示警。
因为达玛王后就是她本人。
达玛王后的记忆,也一定埋藏在她的潜意识里。
甚至如果第一条假设成立,也可以解释李妮妮为什么会失忆。
不是谁害了她,让她失忆。
而是李妮妮自己让自己失忆。
曾经的西伽蜜多,早已知晓达玛太子能够监测她的情绪和思想。
而一个能被监控思想的人,是不能拥有记忆的。
只要她心中怀着对达玛太子的愤怒和反抗意识,就不可能不在情绪上露出马脚。
她会马上露馅。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重新变成一张“白纸”。
而且就李妮妮对自己的理解。
在对手是达玛太子这样强大的存在之下,她会什么线索都不给自己留,让自己毫无准备地重新开始吗?
不可能。
所以她一定给自己留了线索。
这线索之一,就是曾经藏在她腹部中的sim卡,和那张写着“杀死男主”的纸条。
而线索之二……
李妮妮再次想起自己回忆中,对王瑟说话时的信任感和熟悉感。
……应该就藏在那个叫王瑟的男人身上。
……
这里是李妮妮第一次踏入王城的地方。
高大的城门矗立在破破烂烂的菜市场前。当时她坐在摄政王子玛蒂尔达的牛上,因为偷吃了一颗猕猴桃落入监狱,接受神的审判。
炽热的阳光照耀着泥灰色的屋顶,远处山脊上,原本有金金灿灿的佛像绵绵不绝。
但是这些佛像都被李妮妮敲掉,全部换成了……爱因斯坦的半身像。
就是爱因斯坦吐舌头的那个画像。
李妮妮当时把这张画像画出来,预备作为爱因斯坦神教的教宗图纸时,遭到了全王宫上下一致的反对。
甚至有老贵族以头抢地,就是为了让李妮妮把爱因斯坦的舌头收回去。
李妮妮当然不干了。
神明吐舌头多有意思啊。
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如今的达摩末罗子民才能在山脊上看见一整排爱因斯坦吐舌头的雄伟景象。
李妮妮从怀里掏出了一枚sim卡。
她举起这张细小的卡片,对着层层金云后的太阳。
阳光从食指和拇指的缝隙中穿过,手中的sim卡也显得晶莹剔透。
李妮妮这才发现,细薄的卡身里,仿佛埋藏着无数流动的血管,像是细小的绒毛。
……这是什么?
她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眼睛就有点受不了了。
她将卡片重新放回怀里,提着裙摆跨过地上的烂菜叶,随便进了一家餐馆,望着窗外的景象。
身边的商业街渐渐恢复了生机。
叫卖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街上有卖花的,卖水果的,卖薄饼的,还有卖一种装在叶子里的糖浆的。
李妮妮杀人如麻的暴名背后,是不可接触者终于跨过几代人被奴役的命运,出现在了阳光下,拉着粪车毫无避让地穿过市集。
是女人在外也不用轻纱覆面,如果有男人胆敢阻止其上街,或者有男人胆敢强-奸、轮-奸任何一个种族的女性,城的官员会直接将这个男人血腥斩杀。
如果他胆敢男男包庇不斩杀,李妮妮就会将这个官员斩杀。
落后愚昧的南亚宗教割礼习俗,更是早已被废除。
最初的达摩末罗,女性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要进行割礼,大部分地方的巫医只会用没有经过消毒的玻璃片,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割除女童的一部分性-器官,并将她的阴-口缝合起来,以剥夺她的性快感,保持她的贞洁。
但在李妮妮设立的新的法律中,如果被发现继续举行割礼,那么执行这个仪式的男人,将被腰斩。
他的父子兄弟,都要被连坐处死。
废除这一条时,国内的抗争声音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仅男人不能理解,连女人也不能理解。
她们认为割礼对她们的身体有好处,能延长她们的寿命,阻止她们身上邪恶的“淫-欲”,还能避免她们嫁不出去。
李妮妮顿时觉得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所以她把国内针对女的割礼教义,改成了针对男性,顺便把反对的男人的性-器官全阉了,好阻止他们身上邪恶的“淫-欲”。
她压下了一切反对的声音,在巨大的压力下,烧掉了《摩奴法典》。
她重金设立了举报机制。但凡举报割礼能拿出切实证据的人,王宫会发给他5个金币,但凡发现在家偷偷阅读《摩奴法典》和旧宗教典籍的,王宫会发给他10个金币。
这是普通人能活一辈子的钱。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此刻李妮妮站在人来人往的古印度大街上,环顾四周,终于没有再看到因为被男人切除了“阴帝”,而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女孩。
至于尾大不掉的贵族宗族,和手握兵权的刹帝利家族,李妮妮强迫他们上交了所有奴隶,不然就用大象踩扁他们的家园,杀死他们的子孙。
再至于要不要废除奴隶制,李妮妮甚至和武太郎、苏尔姬妲两人发生过争吵。
苏尔姬妲坚决反对废除奴隶制——虽然奴隶制触目惊心,但是农业时代如果没有一个奴隶,国家就会连劳动力都失去。
一个连劳动力都没有的国家,能坚持多久呢?早晚会被旁边的巴基斯坦,或者从地中海远道而来的马其顿王国大军吞并。
甚至连奴隶们,都不希望奴隶制被废除,因为他们已经做惯了奴隶,除了被奴役以外,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是李妮妮还是把奴隶制废除了。
她把这群上交来的奴隶编制到了军队中,让他们接受军权的鞭打。
她的理由是,奴隶制只能带来“一小部分人的繁荣”,但是不能带来“人”的繁荣。
就像工业社会,大工业生产里996的职员,也并不比几万年前采集时代的原始人生活得更轻松,原始人都不用一天工作10小时,一天采集两三小时就够了。在被老虎吃掉之前,寿命说不定还比程序员更长。
大工业同样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繁荣”,而不是“人”的繁荣。
但当时武太郎说:“姐姐说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讨厌官僚主义,但是又不能废除官僚,所以只好去废除相似的机制吧?”
李妮妮想了想:“你说得对,那就把官僚一起废除吧。”
武太郎:“……”
于是改革继续进行。
达摩末罗成了南亚次大陆上,第一个官员领薪水,而不是直接分封土地的地方。
而且选拔官员不比道德,也不比文采。
李妮妮搞了一个雅利安文版GMAT考试,并出了几张中考数学试卷。
这种思维类的考试连背书都不能背,根本找不到标准答案。
因为没有答案,所以连买答案都买不到。
更不要说中考数学这种天书……达摩末罗残余的贵族都是文科生,每天都在辩论哲学和生死,根本看不懂鸡兔同笼的问题,顿时哀鸿遍野。
可不懂得基础数学,又该怎么去计算税收、调控商业呢?
李妮妮冷酷地将政令推行了下去。
废除奴隶制和大搞数学考试的后果,是刺杀李妮妮的佣兵集团数量陡增。
李妮妮呆在王宫里还好,但像现在这样冒险地走在大街上,还去餐馆里打牙祭,就很容易遇到——
“嗖”!
一只乌黑的长箭直直对着李妮妮疾射而来。
旁边的食客惊恐避让,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西伽蜜多!”
李妮妮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她抬起眼皮,琥珀色剔透的眼睛望着那枝向她飞驰而来的箭矢。
那神情冷冷淡淡,连瞳孔的大小都没有变化。
就在箭尖刺到李妮妮眼尖的刹那
一段雪白的宽大衣袖,滑过李妮妮的脸颊。
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李妮妮清晰地看见,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了那根箭。
下一秒,坚硬的金属箭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达玛太子漆黑如缎的长发,在他身后缓缓落下。
偏斜的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站在市井,犹如珠玉落进瓦砾,风华清远,雪白的衣襟如远山淡云。
偏偏那张脸又生得精致糜丽,完全是被他的风骨压住。
旁边的食客们看呆了。
甚至连跑都忘了。
李妮妮忍不住想起,梦中达玛太子真正的长相。
如果换成那一张更精致更高冷的脸……这些食客估摸着就不敢用眼睛去看了。
他们会想下跪。
人间的美色会让人想掠夺。
天上的美色却只会让人想膜拜。
而达玛太子在调整了自己的脸型之后,就让自己更接近于人间的脸型。
如果他不是那么强,强到能将自身身上的美感全部粉碎,说不定真能勾起她一丝掠夺之心。
李妮妮有点遗憾。
她经历的刺杀太多,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懒得去追刺客,反正追完一波还会有一波。
达玛太子就像是街上随手救了一个陌生人似的,救完她以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前走。
李妮妮觉得人家刚救完自己,自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大礼貌。
解除婚约是解除婚约,救人是救人,一码归一码。
眼看达玛太子就要离自己三步远了,李妮妮手疾眼快地拉住达玛太子的袖口,刚想开口道歉,就听达玛太子说:
“放开,你都想推迟婚约了,又何必拉一个你不想嫁的人。”
他的语调和平时没有什么变化,音质都像是沉珠落玉,以至于李妮妮一时竟然没有听出他是在阐述事实,还是在说反话。
她想了想,抓住了重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想我抓你,我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着就想松开手。
但没想到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达玛太子就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就那沉郁的眼神,李妮妮差点以为自己是那个先不戴-套让他怀孕,随后又不顾他身孕抛妻弃子的丈夫。
大有她敢不拉着他的袖子,他就把她的手剁了的架势。
李妮妮:“……”
所以这到底是要她放开还是不放开?
李妮妮陷入了一秒迷茫,随后马上找到了解决之道。
她仔细地拍了拍达玛太子雪白衣袖上被自己抓出的黑……黑手印,又仔仔细细地给达玛太子衣袖上掐去了一个不存在的线头……然后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这不就松得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了吗!
但达玛太子看她的眼神,依然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也太难伺候了。
李妮妮自觉自己已经伺候到位,感谢也表达到位。
她朝达玛太子露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示意自己想吃饭了。
毕竟饭馆侍从正端着菜,战战兢兢地站在达玛太子身后,根本不敢越过这个宛若冰山雪莲一般的男人,走到李妮妮面前。
再等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李妮妮看了看可怜的侍从,又看了看达玛太子,再次露出了一个询问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双琥珀一般剔透的眼睛里,明晃晃的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你还要在这里堵多久?
达玛太子冷冷淡淡地看了李妮妮一眼。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这回唇边带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嘲弄:“你赶我走?”
李妮妮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不把他留下来吃饭,那可真的就是坐实“赶他走”了。
别说对一个天天帮自己洗衣服做饭、照顾自己像五星好评家家政人员的人,李妮妮做不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就冲达玛太子这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她又怎么敢得罪一个神明呢?
李妮妮朝达玛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达玛太子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在她对面坐下。
侍从战战兢兢地上来送菜。
一眼都不敢多看桌边这个美人。
就在这时,李妮妮终于注意到了方才喊出她名字的那个熟悉声音。
苏尔姬妲和一个同龄少女站在一起,身后的随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正眼巴巴地看着李妮妮。
一副“快来喊我蹭饭”的样子。
李妮妮:“……”
见到了不招呼一下拼桌,好像也不大礼貌。
刚好李妮妮和达玛太子正处于尴尬的时候。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李妮妮热情招呼着苏尔姬妲两人过来和自己一起吃。
达玛太子又看了李妮妮一眼。
苏尔姬妲根本不在乎李妮妮身边这个“男宠”,哪怕亲眼目睹达玛太子方才徒手抓剑,她也只觉得这是一个有点功夫的男宠罢了。
于是她纡尊降贵地和达玛太子打了一个招呼,就直接在李妮妮右手边坐下。
而她身边的那个达摩末罗少女,恍惚地看了达玛太子几眼之后,也做梦一样在李妮妮左手边坐下。
苏尔姬妲介绍道:“这位是大法官维耶瓦哈里伽大人的堂妹。”
大法官维耶瓦哈里伽,就是当年摄政王子被神庙砸断了腿时,站出来说“西伽蜜多是被神明眷顾的少女,不可冒犯”的清秀文官,也是摄政王子的心腹,被称作“摄政王子的男人”。
当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他的称号又变成了“西伽蜜多大人的男人”。
按李妮妮摄政王的名号,这位堂妹这辈子也没资格和李妮妮同一桌吃饭,更别说达玛太子。
但这位堂妹一直被拘在家中,听不到政事,并不知道“西伽蜜多”是谁。
她颜色绯红地看了达玛太子几眼,视线掠过李妮妮,像看不见李妮妮似的,直接问苏尔姬妲道:“这位大人是谁呀?”
因为想要杀李妮妮的人太多,苏尔姬妲不好在外面直接暴露李妮妮的身份,只好冷着脸,隐晦地提醒了一下这位大法官堂妹。
“这位是对面那位……妮妮大人的男宠。”
李妮妮:“……”
李妮妮瞥了达玛太子一眼,有些怕达玛太子会因为“男宠”这个词不高兴。
但她却只见达玛太子坐在幽幽烛火之下,远处夕阳入黛,他用茶水烫着茶碗,水汽氤氲间,清冷而悠远。
他根本不在乎她们这群蝼蚁在说什么。
他只是在这里陪李妮妮而已。
……别说小堂妹和苏尔姬妲,连李妮妮都被震了一下。
美色杀我!
堂妹愣愣地看着达玛太子,刚才听到“男宠”这个词的震惊和鄙夷退去,眼底又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
跟被摄魂怪摄了魂似的。
而且她脑子好像有点愚钝,并没有听出苏尔姬妲的暗示,只以为李妮妮是普通贵族女人,家中养了一个男宠。
她不存在的喉结动了一下,桌上三个人都听到了清晰的吞咽声。
苏尔姬妲:“……”太丢人了,这个蠢货!
她在桌下踩了这位大法官堂妹一脚,大法官堂妹不快地看着她:“你踩我?你居然敢踩我?”
苏尔姬妲:“……”算了,这人没救了,火葬吧。
大法官堂妹怼完了苏尔姬妲,便露出倨傲的神色:“想必方才你已经听苏尔姬妲大人说了,我是维耶瓦哈里伽家族的女眷。”
李妮妮:“哦。”
哦……然后呢?没了?
堂妹没在李妮妮眼里看见崇敬的神色,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是哪家的女眷?”
李妮妮:“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大法官堂妹了然地点点头,原谅了李妮妮对她的怠慢:“怪不得我不曾在贵族圈里见过你,想必你家世过低,没听过维耶瓦哈里伽家族的名号。”
大法官堂妹伸手挽了挽自己身上华丽的沙丽:“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妮妮:“说。”
她又因为李妮妮不够恭敬的语气皱了皱眉:“我愿意用100枚金币,和你交换这个男宠。”
李妮妮:“???”
她抬头看看达玛太子,又转头看着堂妹,眼底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100枚金币,居然就想把神明抱回家。这堂妹是个狠人啊。
“若你愿意把这个男宠给我,这个男宠又伺候得不错,我甚至可以和我的堂哥说一声,让他照拂一下你的家族。”
堂妹说起自己的堂哥,脸上又露出了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倨傲之色,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的堂哥是维耶瓦哈里伽大人,是摄政王大人心腹之臣,在王宫中位高权重,你不应当不会不知道这个利害关系吧?”
……可你面前坐着的这位就是摄政王大人啊!
苏尔姬妲用两只手捂住太阳穴,没忍住还抓了一把头发,决定一等她回去,就立刻把这位脑残大法官堂妹从她的交际圈里剔除出去。
李妮妮有趣地看着这位堂妹:“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堂妹的脸色冷下来:“你别忘了,我的家族可是受摄政王庇佑的,难道你想与摄政王大人为敌吗?”
李妮妮:“我怎么敢与摄政王大人为敌?可摄政王大人应该不会管男宠之类的小事吧。”
堂妹笑了笑:“一般的官员,摄政王大人当然不管,但是我哥哥,摄政王大人一定会管。”
李妮妮:“为什么?”
大法官堂妹:“因为我哥哥在朝中,可是号称‘摄政王大人的男人’,能不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的吧?如今这位位高权重的女摄政王大人,早已拜倒在我哥哥的魅力之下,我哥哥说什么她都会听的……”
这个八卦太劲爆了,李妮妮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一道幽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面前递来一张帕子。
是达玛太子的手。
李妮妮根本不敢抬头。
她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当着正妻的面出轨的海王。
连一边的苏尔姬妲都对她露出了狐疑的目光,大概是觉得李妮妮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李妮妮:……她根本没做过!
自从苏尔姬妲的父亲死亡之后,克里希那家族因为缺少男人,在大部分人眼里已经没落了许多。
而现在大法官又是摄政王的情人……是这张餐桌上身份最高的人,不大客气地对李妮妮道:
“如果你不愿割爱的话,我可以再提一点价格……你看120个金币怎么样?这已经比牛的价格还贵了!一个男宠而已,难道还敢比牛更贵吗?”
在持续不断的幽冷目光的笼罩下,李妮妮觉得嘴里有点苦。
她决定把这个球踢回给达玛太子:“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问我的牛……不是,你得问我的男男……”
她被带偏,差点脱口而出“男宠”,好在很快机智地转过来:“……男人,这事只能他自己做主。”
于是桌上三个女人,都目光如炬的看向达玛太子。
达玛太子心里重复了一遍李妮妮的用词,微微笑起来。
她的……男人。
真是又粗鄙又直接的表达方式。
他却觉得整个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血管里像灌了滚烫的水,沸腾着要他去坐实这个词,去坐实这个名分。
这还是第一次,西伽蜜多在他人面前给予他肯定的身份。
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口误。
也像是寒冬忽然出了太阳。
又可怜,又卑微。
但是他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好啊。”他说:“120个金币,挺多了。”
*
李妮妮回到王宫的时候还是懵的。
她万万没想到,神明居然120个金币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这是图什么呢?
难道是报复她吗?
一旁的苏尔姬妲安慰她:“也不一定是报复你,你虽然有一点渣,但是你男宠人家不瞎啊,那个大法官的表妹虽然是个丑货,但人家长得挺好看的,说不定你家小男宠就是看上人家的颜值呢。”
李妮妮:“……”不好意思,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王宫里安安静静,巡逻的队员像幽灵一样在长廊上来回。
李妮妮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嗑瓜子,总觉得神明有什么阴谋,但她又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主动卖身做男宠,除了和买主睡一觉,还能干嘛?
而且那个大法官表妹也不好看,真要论颜值的话,谁都比不上达玛太子自己。
还是……还是人家就喜欢这种角色扮演?
等等。
想到角色扮演,李妮妮忽然恍然大悟。
这时李妮妮熟悉的几个宫人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在李妮妮身后跪下,为她梳头。
这几个宫人平时都不爱抬头,但今天好像格外沉默。
李妮妮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想着现在达玛太子应该开始上床了吧?
虽然顶着未婚妻的名义,但李妮妮觉得既然自己今天也差点被人开了扇贝,那达玛太子出轨一次也是公平的。
两边刚好扯平了。
而且,如果未婚夫妻双方都在婚前出轨……那她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个婚约结束了?
反正达玛太子也是主动出轨的。
她想边看书,手边已经攒了一堆的瓜子壳,也没怎么注意身后的宫人。
没过一会儿,李妮妮的头梳好了,宫人又端着东西鱼贯退了出去。
李妮妮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今天的王宫好像特别寂静。
但是上-床的时候,她忽然从被褥里爬了出来,将鼻子贴在被子上,仔细地嗅了嗅。
这是……血腥味?
但血腥味不是从被子上出来的,而是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这种血腥味。
李妮妮赤着脚从床上蹦下来,循着血腥味的方向,向前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想,达玛太子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接吻了吗?
门呢?应该进去了吧?
她微微蹙了蹙眉,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唇,觉得有种浅淡的反胃感。
她一路产生关系的,都是处-男,也无从判断自己是否有处-男情节。
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觉得,交叉接吻好像有点不卫生。
走到门外时,李妮妮才意识到,这个弥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花园里。
她喊身边的侍从,两个侍从立刻跑过来,也是李妮妮熟悉的脸。
但是她看着这两个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漆黑的深夜里,巨大的宫殿仿佛一座空城。
尤其是李妮妮在这座宫殿里遣散了太多人,又杀了太多人,就使得这座宫殿尤为空旷。
她指着花园上空问:“你们闻到血腥味了吗?”
一个侍从安静地说:“有一点,大人。”
李妮妮:“血腥味是从哪来的?”
依然是这个侍从安静地说:“神明今天杀了牛,剥的皮还没有干,大人。”
李妮妮:“牛在哪?”
侍从:“就挂在花园榕树下。”
李妮妮走到了那棵巨大的小叶榕下,果然看见几块牛皮晾晒在下头
牛皮上的血还没有干,滴滴嗒嗒地落下来。
案桌上的牛只解了一半,估计是达玛太子杀牛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她有危险,因此临时离开救她。
李妮妮:“味道太大了,你们把这些牛收掉吧。”
侍从依然是那个安静的语调:“可是神明交代说,他想亲手为大人杀牛,让我们其他人都不要动。”
李妮妮蹙起眉。
虽然这个气味很难闻,但她没有干涉他人习惯的意思。
因此虽然血腥味很浓,李妮妮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让侍从多上了几炷香。
但是她没有看到。
这几个安静的侍从退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们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低下头,脸上露出扭曲的肌肉。
他们痛苦地张开嘴,似乎在反复遭受什么酷刑,喉咙又像被什么掐住,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可那口型,分明在说——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