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按照自己的意思, 完全整改了胖子的勒索信模板,还优化了胖子的防追踪流程后,终于觉得舒服了。
她被胖子恭恭敬敬地请回了之前关押他们的小屋。
李妮妮回到屋子就问达玛太子:“这个胖子和那个绿帽男, 刚才在吵什么?”
绿帽男?达玛太子咀嚼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词汇, 微微笑了笑:“他们的首领想要先从你这里敲诈一笔, 然后再将你转手卖给他们另一个客户,但是其中一方不同意, 觉得没有契约精神,就吵了起来。”
“人贩子?”李妮妮挑起眉, 诧异道:“这群绑匪还搞人口买卖?”
“不是人口买卖。”达玛太子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人给了他一张你的画像,出高价让这些绑匪找你。”
找她?李妮妮愣了愣。
达摩末罗, 有谁回想找她呢?
“听他们的意思,委托人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达玛太子抬起眼:“不巧,昨天你就在睡梦中,喊了一个漂亮女人的名字。”
他一边仔细端详着李妮妮的神情, 连一丝瞳孔放大的端倪都没有放过, 一边轻笑道:“那女人叫什么来着……王蔺?”
李妮妮:“……?”
她刚想摆手说不可能。她和大小姐才认识两个月,除了莫名其妙接过几次吻以外,两人都不大熟, 大小姐怎么可能花这么大代价来找她?
但她转瞬又想起,不对。
大小姐还真的有理由来找她。
李妮妮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这段时间过得混乱不堪, 又是造反,又是建立新朝, 还要调查真相,搞得她几乎都忘了——大小姐的那张SIM卡,还藏在她这里。
准确地说,是藏在她肚子里。
但现在, 这张SIM卡已经被她从肚子里取出来,藏在……藏在了克里希那身上?
……淦。
李妮妮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她从肚子里剖出那张SIM卡和一张写着“杀死男主”字条的当天,就为了防止SIM卡被大小姐找到,将SIM卡封入了一块石蜡中,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了……交给了克里希那!
她为了让克里希那相信,这一坨用蜡烛糊弄出来的恶心玩意儿的确是定情信物,特地将石蜡烧成了爱心形状,并刻下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她还着重和克里希那强调了,此定情信物不能丢失、损毁或打开,不然克里希那家族就会被诅咒,从此生不出孩子,或生孩子没那什么眼。
当时克里希那显得非常开心,在一抹属于达摩末罗顶级外交官的亲和微笑中,他郑重地答应她,会好好保管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可现在的问题是……克里希那死了啊!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却万万没想到手握几万大军的长老院首席执政官,会死的这么快啊!
那她的SIM卡呢?
啊!?卡呢??
李妮妮如遭雷劈。
她把SIM卡交给克里希那保管,就是因为担心大小姐手段太黑,从她身上搜出SIM卡以后,会反手杀她灭口。
但现在,大小姐很可能已经发动本地黑色会来找他了。
可她的SIM卡,却没了!没了!
李妮妮如丧考妣。
达玛太子站在一边,清晰地看到了李妮妮脸上的情绪变化——她的眼睛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瞪得圆圆的,连瞳孔都放大了。
他好笑地用手向两边扯了扯李妮妮的脸颊:“怎么了?忽然这么不开心?”
李妮妮痛苦地看着他。
别提了,现在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
是她人都要没了!
*
同一时刻,2156年1月15日,晚上22点40分。
缅甸金四角,中缅泰老交界区。
“油门!”
“向左!”
“加大冲力!”
两辆重型卡车以风驰电掣之势朝高耸的铁栏杆冲撞而去,巨大的轰鸣声中,十几米高的大门,在两辆卡车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褚西岭手里持着枪,带着一队人沿着围墙,从栏杆边翻进了堡垒。
一排排双目无神的人站在栏杆里,神情空洞地望着来人。
这群人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病号服一样带着编号的衣服,手上还戴着几条黑色的、细绳编织的手环。
不是一条,而是两条、三条,四五条。
褚西岭他们已经发现,这些手环的条数是有规律的,年纪大的人戴的条数少,而年纪轻的人戴的条数多。
这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只有8岁,她手上带着足足8个黑色手环。
哪怕被几百杆黑漆漆的枪口对着,这些人的神情里也没有丝毫波动。
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情绪,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空,是虚妄。
“头儿!“爆闪灯明亮交错的光柱中,王大爷朝天开了一枪,让褚西岭找到自己的位置:“预估失算了,这里‘时间丧失者’太多了!我们必须撤!”
“不能撤。”褚西岭沉声道:“今天我们所有火力都压在这里,一旦撤了,这个基地里的人就会立刻溃逃,以后再想抓到就难了。”
“可这些‘时间丧失者’太他妈恐怖了!碰又碰不得,杀又舍不得,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活着时都是同胞。”
王德全一枪拖劈开一个长相怯生生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却懵懂地看着他,凭着本能想要靠近他。
王德全几乎爬到了树上,对着那小姑娘哀嚎道:“你离我远点,你都是我孙女的年纪了,我不好你这一口,我家里有婆娘的……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褚西岭:“……”
“人家也不好你这一口,她只是被你身上的‘时间’吸引了。”
褚西岭没有王德全那么柔软度的善心,一枪将小姑娘爆头:“这些人是‘时间丧失者’,他们已经死了,你不反抗,死的就是你。”
王德全从树上跳下来,一副老骥伏枥的身手不减当年,对着褚西岭叹息道:“我知道李妮妮甩掉了你,伤透你心,让你对女人从此失去了信任,但是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女孩子也是能一枪爆头的吗?”
他痛心道:“这些‘时间丧失者’只是神经末梢感知不到时间,又不是真的死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你就不能温柔点!”
褚西岭冷声道:“时间都没了,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王德全:“要是现在痴呆的是我妮儿,你也说得了这个话吗?”
褚西岭嘴唇蠕动了一下,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铁门轰然倒塌。
那些“时间丧失者”仿佛同一时刻得到了命令,忽然整齐划一地行动起来,像汹涌的浪潮蝗虫一般,踉踉跄跄地朝实枪核弹的溯源部雇佣兵们席卷而来。
褚西岭朝后方厉声喝道:“不许后退!所有装甲车,向前押进!”
王德全瞳孔紧缩:“可如果继续向前压进,这些‘时间丧失者’不就全都没命——”
他话音未落,装甲车上的士兵已经接到命令,一脚踩下油门。
气缸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时间丧失者”被当场撞翻。
机动车巨大的轮胎从这些平民身上碾压而过,无数颅骨爆裂开来,灰色的脑浆泼水一样溅在车窗上。
轮胎拖着长长的肠子,将地上翻滚的尸体碾成肉沫,无知无觉的“时间丧失者”们翻滚着堆叠在一起,居然高得卡住了发动机。
王德全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失语。
褚西岭端着枪,扒着头顶一根粗壮的树干,翻身跃了上去。
“他们没有死,但是他们也没有活着。他们丧失了一切观感,就连死亡也没有痛感。”
“但是他们活着,会害死更多的人。”
褚西岭掏出望远镜。
一百辆重型装甲车向基地中心开进,那巨大的轮胎触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钢铁,都被碾压成碎片。
褚西岭来冷声道:“我知道他们无辜,但是他们的‘传染’速度太快了,如果我们这次围剿失败,就会有无数的无辜者变成像他们这样不死不活的怪物。”
基地中成片的、密密麻麻的“时间丧失者”,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茬一茬地倒下去,又一茬一茬地涌上来。
前面的“时间丧失者”死了,后面的“时间丧失者”还在源源不断地填补。褚西岭和王德全被困在无数“时间丧失者”人流和装甲车中间,一时进退维谷。
这里是一个位于中缅交界处的“时间偷渡者”基地,位于亚洲东南部,靠近西双版纳州,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和热带丛林。
“时间偷渡者”将他们的秘密营地建立在崇山峻岭之间,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热带森林里,就连卫星都无法探知他们的存在。
自上次跨越时空壁垒,从达摩末罗回来之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褚西岭都在追踪这一群“时间偷渡者”,这次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但没想到,他们除了在这里抓到犯罪分子,居然还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存在。
——时间丧失者。
这群人没有死,但也没有活着。他们身上没有病毒,也不会传染。他们没有攻击性,也不像丧尸一样渴望食物。
他们甚至很乖,他们的大脑只要接受到相应的电信号刺激,他们就会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绝不后退。
但是他们有一个极其恐怖的特性。
那就是吞噬时间。
你听过磁化吗?
这不是病毒,这是一种物理特征。只要人接触到了这些“时间丧失者”,一次没问题,两次没问题,三次、四次……他们大脑感知事件密度的脑区就会开始快速畏缩。
换而言之,他们的时间开始被“吞噬”。
正如磁铁上也没有病毒。但所有靠近磁铁的金属,都会被磁化。
这是褚西岭他们在近一个月的围剿中,发现的秘密。
褚西岭起初怀疑“时间丧失者”身上感染的是某种病毒,就类似于末日丧尸那一种。
但是当他将“时间丧失者”的大脑切片,寄给了目前世界上最权威的一批医学家和神经学家。这些人却发现,这些时间丧失者的神经末梢都消失了。
他们保持着活性的大脑切片,对一切正常的电信号都会有反应,却唯独对与时间有关的电信号没有反应。
时间是主观而非客观的存在,一旦某个人类的神经末梢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那么我们就说,时间在他们身上消失了。
最早那一批与这群“时间丧失者”近身搏斗实战的士兵,已经有上千人变成了像他们一样不死不活的怪物。
一开始他们还想救援这些失去了神智的人,将他们送到了最近的战地医院。
随后,整个战地医院的军医和护士,也同样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所有与“时间丧失者”多次接触的人,都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就像他们的时间,被什么东西无情地窃取了一样。
当然,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时间毕竟是一个物理学概念,有人认为时间是主观存在,有人认为时间是客观存在……甚至在几个世纪前,在那科学尚未凋零的时代中,科学家们已经将时间从宇宙维度中剔除了。
也就是说,时间本身是并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东西,该怎么被剥夺?
缅甸外仅存的科学家们,还在加班加点地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褚西岭并没有对他们抱多少信心。
因为这世界上的物理学已经倒退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人们身处在科学荒漠里,如今指导人类行为的不是科学,而是道德。
他们身处在一个杀死了科学的年代。
褚西岭不是物理学家,他只能以最表面、最直观易懂的方式,去理解这件事。
那就是——
这群人,他们就像是海拔无限低的海谷。
而时间就是海水,总是从高处往低处流。
褚西岭绝不能让这些“时间丧失者”离开这座基地,让他们将“时间丧失”的症状传染给更多健康的人。
他必须将失控的源头,绞杀在基地中。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不是来救援,而是来屠宰。
但这个基地中的“时间丧失者”实在太多,远远超出褚西岭最初接到的预测——他们的装甲车已经被“时间丧失者”围堵,就连发动机都被尸体卡住。
眼看一波又一波的“时间丧失者”涌向他们的位置,褚西岭伸手将王德全拉上树上。
底下的“时间丧失者”听到响动,抬起头,几千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王德全擦了擦手臂:“……妈的,这鸡皮疙瘩都给老子看出来了。”
褚西岭:“基地已经失控,这些‘时间丧失者’就是被‘时间偷渡者’放出来当人肉垫子拖时间的,但他们赢了……我们绝不能让‘时间丧失者’跑出去,否则世界末日就真的来了。”
他神情沉冷,像陷在巨大的挣扎和阴影中,手指几乎将枪柄捏碎。
王德全:“头儿——”
褚西岭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想说的话。
他吸了一口腮帮子里的血,咬牙说:“接下来改变计划,兵分两路,一队人进入基地中,活捉时间偷渡者,另一队人负责将‘时间丧失者’引到南边那块平地上,能控制的控制,不能控制的,用……机枪扫射。”
王德全嘴唇动了动,眼眶慢慢变得猩红。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这种残酷的决定,就像女人生产时,丈夫守在屋外,医生问他保大还是保小。
他做不了的决定,总要有人做,不然下场就是一个都活不了。
褚西岭就是这个做决定的人。
褚西岭估算了一下地形,从腰间取下一条带着爪钩的长绳,正想将长绳勾住装甲车的窗户玻璃,将自己晃过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褚西岭和王德全抬头一看。
邱明丽驾驶着一辆小型越野车,仿佛挥刀劈开水流,一路像碾压稻草一般碾压过人体,居然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路来。
邱明丽:“跳!”
褚西岭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王德全在树上射杀了几个涌上来的“时间丧失者”,没让他们碰到褚西岭的衣摆。
开玩笑,这玩意儿碰多了可是会变傻的。
王德全一想到褚西岭也会变成这种乖乖巧巧的、不时拿渗人的眼光望着你的傻样子,就觉得世界末日躲不开了。
他紧随其后,纵身跃到邱明丽车背上,一个翻身,翻到了副驾驶座。
邱明丽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我的副驾驶座是褚哥的吗?你个老头自己家里都有婆娘了,天天瞎坐哪呢?”
“你想让褚哥坐你的驾驶座,但是褚哥不想坐啊,褚哥已经有自己想要的副驾驶座了……是不是啊褚哥?”
褚西岭站在后座上,架着机枪扫射身后跟上来的“时间丧失者”,对前排的争论充耳不闻。
王德全面色不动道:“妹妹,你听我一句劝,强人锁男是没有好下场的,咱趁着年轻貌美,赶紧换目标啊……”
邱明丽白眼翻到天上:“你七十了!谁跟你妹妹!”
“就因为我70了,人生经验丰富,我才劝你赶紧松手啊。”王德全苦口婆心道:“妹妹,再听哥一句劝,你们褚哥痴情得很,一动心,这辈子忘不掉的,要是那女的不肯回头,你褚哥下辈子估计只能和自己的右手作伴了……”
这时,后车座上传来褚西岭冷冷的声音:“王、德、全——”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德全,就是之前达玛岛上的王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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