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得毫无章法又肆无忌惮, 像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闯进她的口腔。
触须勾住她舌尖的那刻,大小姐自己也愣了半秒, 随后忽然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 一手垫在她脑后, 一手掰过她的下巴。
想亲她。
想……
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涌进来,让人心惊,他咬住她的下唇,拨动她像拨动一只铃铛。
火光里,他满目沉沦,仿佛沉浮在沧海碧波中, 忘记了周遭一切暗礁险滩的杀机和危险。
就在这时, 他长发猛然被人向后一拽。
大小姐吻得沉迷, 被拽住瞬间骤然清醒, 身体护住李妮妮,反手一刀向后划去。
褚西岭猛然侧头, 刀锋从他颊边掠过。
一缕黑发在两人之间缓缓落地。
褚西岭用枪.身挡住大小姐的刀尖,语气中冷意森然:“发.情分点场合, 王蔺,你问过她意愿了吗?”
大小姐与他对峙,狠意和占有欲一瞬涌起, 竟一拳向他打去:“要你管。”
两人差点在高台上直接打起来。
还好这两个人落难之前都算身居高位, 还保有一些理智,哪怕再想撕裂对方,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大小姐阴鸷地望了褚西岭一眼,转身把李妮妮从地上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
褚西岭下颌绷紧成一条线。
抢人, 不是抢不过。
只是眼看王蔺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硬和王蔺抢人,只会增加李妮妮的危险。
她是个孕妇……他不能让一个孕妇在烟雾里待太久,对大人和胎儿都不好。
而且还得救其他人。
褚西岭慢慢、慢慢把心底,因看见方才那幕而起的暴戾心思压下。
“我去给你们开路,但你给我注意点。”
他闭了闭眼,忍住把对方手臂斩断的念头,冷冷道:“你要再敢做出刚才那种事……你的股票就不是跌停那么简单了,我会亲手把你送进去。”
大小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与他鼻尖相抵,倏然勾唇道:“丧家之犬,我好怕喔。”
褚西岭扯开他的手,眼底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往火海里走去。
*
而被亲懵了的李妮妮,脑子空白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她被一个女孩子亲了。
李妮妮抹了一把嘴巴,有点不开心。
主要是她想漱口,可又没有漱口水。
她还想问大小姐荒岛十几天到底是用什么刷的牙,刷的干净吗。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大小姐阴郁地看着她抹嘴的动作,一副想把她扔到火海里的样子……算了,还是别问了,保命要紧。
李妮妮没有记忆,但她直觉自己是第一次被漂亮大姐姐亲。
也不知道绝世美人有没有牙结石和牙菌斑。
烦。
保镖首领和保镖3号都不知所踪,大小姐几次想去拉李妮妮的手,都被她避开。
李妮妮一想到这个女人抱着和自己亲亲贴贴的念头,就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大小姐硬拽着她说:“现在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刚才那个……我之后再和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先出这个地宫。”
李妮妮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她站在石台边缘向下望去。
滚烫的热风席卷而上,火星掠过她的长发。
高台之下,已是一片阿鼻地狱,银白色河水遇火腾出几米高的白色烟雾,整个墙面都在燃烧,火星一点即炸,一片混乱中根本找不到人影。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里的那些人……都死了吗?
大小姐在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别看了,看了他们也无法复活。”
——这已经不是李妮妮第一次觉得,大小姐似乎丝毫不关心他手下的性命。
或者说,他是丝毫不关心与利益无关的人命。
石梯上也燃着火,青铜的绳索被烧得通红,已经摇摇欲坠。
一旦石梯断裂,他们就会被困在高台。
可李妮妮觉得,他们哪怕安全从石梯上下去,也绝无可能逃出去——达玛太子的机关,明显就是冲着让冒犯神殿的人死绝来的。
他们冒犯了他的神殿,他要的是他们无一生还。
就如丸子头所说,通通变成他的祭品和人牲。
所以李妮妮觉得,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机关。
也一定会有一个……熄灭火海的机关。
倒不是说达玛人会像当年筑秦始皇陵的工匠那样,为避免最后被殉葬的命运,悄悄给自己留一条不为人知的逃生通道。
以达玛人对太子的崇拜,他们可能巴不得自己能被太子挑中殉葬,光宗耀祖。
然而达玛地宫的机关是火,火这玩意儿太难控制,如果没点应急防火措施,说不定烧着烧着,就把达玛太子自己烧成焦尸了。
达玛太子这种,死后还要保证自己容貌栩栩如生前的人,十有八九是个重度外貌焦虑症患者。
既然他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又岂会冒让自己变成焦尸的险。
毕竟打了一辈子光棍,就等着死后结冥婚,死相不得好看点。
李妮妮表示理解。
而到目前为止,所有机关,都是在他们试图触碰达玛太子时被激发。
李妮妮合理推测,如果这神殿中存在什么能灭火的按钮,那只可能藏在达玛太子的尸体周围。
李妮妮脑海中思绪翻转,几秒已拿定主意。
她无暇再遮掩自己不会死的事实,伸手就想跑回达玛太子的棺椁边,把太子从棺椁中拉扯出来——
下一秒,她双脚却忽然腾空。
李妮妮:“?”
“……就算你害羞,或对我刚才的行为有意见,也不能这个时候耍脾气,身为王家掌舵人的女人,平时撒娇卖痴可以,但关键时刻必须识大体、顾大局。”
大小姐打横把她抱起。
“之前在飞机上,你亲亲摸摸了我那么久,应该已经摸出来了的吧?”
李妮妮一头雾水……她摸出什么了?
“逃命的时候就逃命,你和我闹什么脾气?”
他说着,俯身还想再亲她一下,但李妮妮像蚌壳一样紧闭着嘴巴。
大小姐边走,边垂眼冷冷地望着她。
他不知道从她眼里读出了几层意思,几秒后,竟然妥协道:“行吧,我给你承诺,我不会白睡你的。虽然我不可能娶你,但我答应你,该有你的一样都不会少……等你亲身试过就知道,不管哪一方面,我都比王瑟好。”
睡……睡?
睡什么睡?为什么要睡?
火光中,李妮妮捂着嘴没法说话,只有两只眼睛惶恐而谨慎地望着他。
大小姐端详了这眼神片刻,莫名觉得和害怕被吃掉的川建国有点神似。
亲不到嘴巴,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佯装不悦地亲她的眼睛。
“我已经给你盖戳了,知道吗?盖戳了你就得听话。我再和你透个底,之前飞机上安炸.弹的人,就是你的好未婚夫王瑟,他为了搞我不惜牺牲你和孩子……这样的男人你不分手,留着过年呐?”
李妮妮伸手挡住他的吻,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但他把她的手拿开,一面凶狠地亲她,一面把她往石梯那边带,还要一面说:
“等我们逃出去,你就立刻给我把王瑟踹了,脑子也给我清理干净,之前我不管你们床上床下怎么相处,尤其是床上怎么相处……以后他这个人,你统统都给我忘了。”
李妮妮好不容易从他的吻里挣扎出来,可以说话了:“可是……”
大小姐冷笑道:“可是什么可是?你再爱他,也得给我把爱完完全全一点不差地收回来,我王蔺眼里容不得沙子。”
李妮妮:“可是我不喜……”我不喜欢女的啊。
大小姐不耐烦地捂住她叭叭的小嘴。
“说了没有可是,他全家都是仰赖我过活,我不松口,他们敢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同意这门婚事,你要敢和他结婚,我就敢把他弄死在婚礼上。”
他美眸中戾气十足:“听到了吗?”
李妮妮:“…………”
可她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啊!为什么不让她说话!
李妮妮觉得大小姐好难沟通。
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沟通的。
别说现在不是辩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她都打定主意一逃生就逃跑了,大小姐怎么想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飞机失事算起,他们相处不过两星期,就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感情,性向还对不上,转头人家不就忘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劝大小姐回头是岸,别往前走了,快回到达玛太子棺椁边。
眼看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石梯边,李妮妮还被大小姐捂着嘴,一时有点焦急。
挣扎得也更加厉害,像只要造反的小鸡,嘴里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石梯之上,褚西岭已经在前方帮他们灭了八十来米的火,就快到底了。
他远远朝她写了一个手势,示意安全,可以下来。
大小姐嗤笑一声,终于松开李妮妮的嘴,抱着李妮妮就要走下高台——
——“咔嚓。”
大小姐脚步倏然顿住。
两人视线慢慢往下移动,都清晰地看见,一道深深裂痕,从棺椁处一路延伸到大小姐脚下的石块。
裂痕以达玛太子的棺椁为中心,向外延伸出了六个规则的角。
李妮妮喃喃道:“……六芒星。”
没错,这这高台六个角外的部分,都在向下坍塌,而最终留下的部分,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高台,要塌了。
而高台一塌,石梯必然坍塌。
达玛太子盛放棺椁的高台,居然是一整个机关!
他们此刻距离地面还有100来米,站立的地方又正好是即将坍塌的边缘,这时再想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
可大小姐依然没把李妮妮放下。
他艳丽的眉目在火光中显得冰冷而无情,把李妮妮往怀里带了带。
忽然垂眸,勾着她细软的唇吻了两秒。
再抬起头时,他美得惊人的黑眸里翻滚着炽热灼烫的气息。
“——我会活下来的。”
他脚下裂痕越来越大,石台发出“咔嚓、咔嚓”不堪承受的声音。
大小姐露出绝然的神色,火光跃动下,竟有几分温柔。
“后面要是没找到我,你就去祭司府邸等,如果你找到逃出岛的方法,就先逃,然后去我的别墅等我,入户密码是xxx……”
他想到什么,补充道:“但是不许嫁给王瑟,知道吗?敢嫁我就敢让你做寡妇!我王蔺言出必行。”
李妮妮:“……”
大小姐不再说话,复又告别一般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下一秒,他伸长手臂,在李妮妮猝不及防的眼神中,远远将她向达玛太子的棺椁一抛——
同一时刻,整个石梯和高台轰然坍塌,火焰如同吞天的巨龙,冲上玄武岩漆黑的穹顶。
李妮妮又听见下方传来惨叫和悲鸣,却不知道是属于哪个不幸活到现在的幸存者。
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夹杂着褚西岭的声音。
如果是褚西岭……那个男人,死前也会惨叫吗?
滚烫的风夹杂着火星,掠过她的眼眸。
大小姐温柔而决绝的目光在她眼前一闪,便随着无数碎裂的岩石,坠落向无底的深渊。
李妮妮摇摇晃晃地在高台上站起来。
她一身都是热风扬起的尘土,走到棺椁边,毫不犹豫地爬进去。
双人棺椁刚好留着个空位,又被琳琅满目的陪葬品挤得又窄又小,她只好在达玛太子身边躺下。
他们并肩躺在一个棺椁里。
太子身上鲜红的嫁衣,与她跃动着火光的宽大衣服交叠。
他绫罗一般的墨发,也与她散乱的长发交缠相结在一起。
李妮妮侧头望向达玛太子。
他静谧地躺在纷华靡丽的玉石中,衮衣绣裳,火光潋滟中,宛若诗词般辞致雅赡。
唇角也依旧似勾非勾,似笑非笑。
——就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李妮妮觉得自己可能是刚刚烟灰吸太多了,吸坏了脑子。
因为这一刻,她居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联想——
猫咪带路,带她找到深藏山中的珠宝。
成双成对,地宫里犹如寻常过日子的摆设。
一路鲜红,太子最后的陵寝,竟布置成喜房的样式。
双人棺椁、胶漆酒海、陪葬中出现的婚礼上各类器具……
还有达玛太子此刻穿着的这身,鲜血般绯红的嫁衣……
如果把一开始猫咪带她找到的那堆珠宝山,理解为聘礼……
从她偷走山洞里一颗小珍珠开始,到她现在躺进棺材“同床共寝”为止……
李妮妮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完成了一套完整的婚礼流程。
可这一路的奇遇,包括方才机关卡着的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了。
每次她都是只差一步逃脱,但机缘巧合,最后还是躺进了这双人棺椁。
再加上达玛太子能够预知未来。
这就像是……达玛太子两千多年前布置的这一切机关,就是为了千年后,能随机捉一个可怜不幸的小姑娘,过来和他结冥婚似的。
李妮妮:“……”
难道她就是那个被捉住的小姑娘吗?
她摇摇头,赶紧把这恐怖的想法从脑海里晃出去。
她把达玛太子翻起来,借着火光,在他周身找了半天。
然后发现这棺椁内部除了雕花雕得特别特别精美,躺着也挺舒服以外,没有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
倒是有一个仿佛雕刻花纹的小小锁眼,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可李妮妮翻遍了陪葬,也没找到能插.进这么个小孔的东西,只能默认自己是误会了,那十有八九就是一朵雕花。
她又把达玛太子的干尸翻了个身,让达玛太子挺立的鼻尖压在右侧棺材板上,在他背后的陪葬中翻来翻去。
但也没找到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
李妮妮有点累,这棺材又很狭小,于是她重新躺下来,随手把达玛太子的干尸一扯,试图让它恢复原来的姿势。
却不小心把达玛太子扯过了头。
以至于太子整个尸向她这边倾倒了过来,精致的鼻尖蹭过她的侧脸,手臂也倒在了她的腰肢上。
他宽大的袍袖遮了她半身,就跟伸手挽着她的腰似的。
而那张清雪明月般的面容,冰冷又禁欲,带着一分尸体特有的苍白,诡异亲昵地贴她耳畔。
长发也与她亲密地交缠。
李妮妮:“???”
不是,她刚才明明是随手扯的吧?
怎么会扯成这这个鬼样子?
这要是有人走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但这个姿势,稍微摇散了太子的尸身,倒是让李妮妮发现了一点什么东西。
太子的尸体跨越千年,依然保持着柔软和弹性,在这拉扯和碰撞间,他十指交握、置于心口的双手微微散开。
原本整整齐齐的衣领,也被李妮妮拉散,露出了半扇蝴蝶般细长的锁骨。
——和锁骨之上,嫣红如朱砂的纹路。
那是一个……六芒星。
李妮妮盯着那六芒星半晌,只觉得胸腔中心跳骤然如擂鼓。
之前她就合理怀疑,达玛太子是个重度容貌焦虑症患者。
方才她的推测,也是太子绝不会允许火焰打搅到他的惊天美貌,所以一定会设立一个安全装置,防止火海无法控制烧到自己的尸体。
李妮妮盯着太子红唇黯淡,睫毛微垂的脸。
他就像一尊清冷的美人,静静躺在她身侧,鲜活得仿佛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
——李妮妮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与太子面对面躺在棺材中,一只手在自己兜兜里掏了又掏……最后掏出她私藏的最后一把榔头来。
这把榔头和其他榔头不同,它有一面是尖的,像砍柴刀一样,充满攻击性。
以至于她一直珍藏到最后,都没舍得用。
李妮妮再次端详了太子精致冷漠的面容半晌,心中难得有点可惜的意味。
下一秒,她举起榔头尖利的那面,毫不犹豫地朝着达玛太子劈下——
半凝固的鲜血溅在她脸上。
李妮妮这才发现。
达玛太子的血。
是黑色的。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