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左右无人了,吴将军压低声音问道:“那女子是将军的什么人?这么凶,哪儿像个大家闺秀。”
袁松月不喜任何人对思语有丝毫的质疑,淡淡说道:“秦小姐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所能相比的。”
吴春江是个耿直之人,想到那奇妙的三三阵法就是秦小姐提出来的,立即赞同道:“敢在天岭七州失守的时候往西北边境跑来找你,肯定不是一般狗屁大家闺秀能比的。”
话说到这儿,吴春江才又反应过来,疑惑道:“世子啊,这秦小姐听说你失踪了,为何要来寻你呀?若说你和她定了亲,我还能理解,可如今她来寻你,却又跟在那位小将军身边。我真被弄糊涂了!”
袁松月回头向山洞里看了一眼,突然潇洒地笑道:“朋友,和你一样,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你口中那位小将军姓沈,你以后别没头没脑的乱叫。”
吴春江神经大条,也没多想,单纯的就因为是袁松月特意叮嘱的话就立即答道:“知道了。”
山洞内,沈长璟柔声对思语说道:“阿语,我知道你担心我,可阿语,虽然我一直不再承认自己是太子,可那些本该我担负的责任不会随着我流落民间就没有了。更何况我们两人从一开始就约定好了,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夺回我失去的一切。阿语,我终究一天会回到那个位置上去,何不现在就开始担负起我应尽的责任呢?”
从最开始的暴怒中冷静下来,思语早就知道沈长璟所做和所说的都是正确的。
而且经历过第一晚上夜袭后,沈长璟是不会再同意自己跟着他上战场了,那么她就无法随时知道战况和他的情况。
思语打算退而求其次,“我需要知道你们所有的行动计划。”
见她没有坚持,沈长璟立即答应:“本来就想你听听我们的计划,也好给我们提点意见。”
思语怒气没消的脸色这才有点缓和,抬头看着他郑重说道:“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沈长璟笑得轻快,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佻达。
“那是自然,我还惦记着回华都享受我这个太子的荣华富贵呢。”
眼前伤痕累累的少年,说到荣华富贵的时候却平静得近乎冷漠。
沈长璟将他们三人刚才的计划详细地讲述给思语听,思语对战争不甚了了,却又深知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不是自己可以妄言的。
她用话语遮挡自己的黯然,“什么时候出战?”
沈长璟看了一眼漏壶,“还有半个时辰。”
“你将衣服脱了吧。”
沈长璟非常自然地应了声“嗯”。
铠甲轻撞发出沉闷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长璟顺从脱下了一层层衣衫,到贴身内衣的时候手指迟疑地顿住了,红着脸叫了声:“阿语。”
思语平静解释道:“你要上战场,缝合的伤口本该后天才能拆线,但缝合线牵扯的张力反而容易让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所以我就提前把线拆除掉。”
思语在解释的同时已经动手脱下了沈长璟贴身内衣,即使早已经看过多次,但那白皙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还是让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很快就收敛心神,迅速为那两道长长的伤口拆除缝合线,然后用干净的白布一层一层牢牢地裹住他的胸背,以此来防止伤口重新裂开。
思语做这些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柔软指尖不时触到沈长璟的皮肤上,激起他心中一阵酸楚。
沈长璟终是忍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柔声说道:“阿语,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回来。”
思语还是没说话,默默地将最后一层白布固定好,伸出弯起的小手指,看着沈长璟认真地问道:“拉钩。”
沈长璟没料到平时稳重的思语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笑着伸手勾住她的小指:“我发誓会活着回来见你。”
思语似乎因为沈长璟的这句话就真的如释重负,但说出来的话依旧郑重,“我就在这儿等你,不见不散。”
“好,一言为定。”
袁松月站在山洞外将洞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努力强迫自己没有回头去看。
那个一直都从容淡定的少女,此时的慌乱担忧亦是那般真切。
袁松月觉得自己的心也疼了起来。
* * *
华都京城,李余终于将禁军清理干净,既然皇帝给了他全权处置的权利,一切都容易多了。
行刺案调查结束之后没几天,姚相推荐了几个人到禁军,皇上也都应允了,但都封的是刚入品的末流小官,不知姚相是不是还在和太后生气,也没有多做争辩。
而江建伟就从禁军最末流的吏目一下子升任为指挥佥事,这个连跳数级的升迁活生生地摆在众人面前,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游戏规则——
顺者昌,逆者亡。
亡的形式有很多种,有时候它不仅仅是指性命,也可能指的是仕途。
性格耿直的李余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拉帮结派,他驭下的手段简单直白,忠心忠诚再加重奖和重罚。
禁军本就是一支只听令于皇帝的军队,恰好沈长璟和思语离开华都后,李余目前心里就只有皇上一人,什么姚相、太后都与他无关。
永祐帝非常满意如今这结果,上朝的时候只要看见李余站在身侧不远处,连带着对姚相等人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李余今日下值后就往新府邸去,陛下赐下来的宅子终于打理出来可以住人了。
李余不喜奢靡,占地宽广的府邸多数地方都闲置了,唯一能入他眼的是那个马场,能任由他策马撒欢。
如今他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却又依然不入姚派,但李余的府邸前却悄然发生改变,每天停在门前的车马增加,递贴入府拜见的人多了起来。
如若思语还在华都,这时一定会发现自己只拨动了李余一枚棋子,却已经改变了大宛整个朝堂的方向。
但因思语地离开,李余并不太热衷与这些人结交,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看不清楚那些人隐藏起来的目的,除了闭门谢客之外,对那些不得不打交道的官员们一律都维持着表面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