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
思语侧头看向身边的沈长璟，平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沈长璟回头凝视她时瞬间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灿烂开心的笑容在这漆黑的暗夜下也炫丽夺目，令思语心神为之一荡。
“行军打仗我不懂，但我听安定侯世子说过，突蛮兵只要突破斩天关就等于如入无人之境，大宛国境内再无天险可守，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华都门下。我只是不知道我们从岢峰州逃出去后，是不是又陷进另外一个被突蛮人占领的城镇。”
这话是那么的悲观，却又是那么的现实，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秦思语感觉到沈长璟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她在黑夜中冲他微微一笑，又平静地开了口。
“你们没让阿璟把话说完。打，是有胜算的！”
她这话刚一说出去，刚才沉默的几个人全都急切地说了起来。
“主子，你怎么不早说？”
“主子，有什么计谋，说出来我们听听。”
沈长璟对自己手下的话充耳未闻，偏头向思语笑道：“哦，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思语有点小得意地冲他笑道：“我就是知道，你相不相信？”
沈长璟来了兴趣，“好，我们一起说出来，看你是不是真能猜到我所想。”
思语笑着应道：“好啊！”
侍卫们苦中作乐地起哄：“数三一起开口。一、二、三！”
沈长璟：“化整为零。”
秦思语：“游击战！”
祁伟笑了：“主子说的化整为零，我们勉强能理解，秦小姐的游击战是什么意思？”
沈长璟却笑着侧身抱了思语一下，“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他知道这是她的想法，但她却借着他的名誉说出来，就是为他在手下树立更高的威信。
但他们确实说了殊途同归的办法。
“阿语说的游击战和我的化整为零都是一个意思。突蛮兵打进岢峰城内，他们需要抢夺粮食为继续进攻做准备。十万突蛮兵会分散到岢峰城各个地方搜刮粮食，我们就分而打之，不用和他们正面打，只搞偷袭！”
一席话说得几个首领都激动起来。
思语补充道：“我们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灵活，而且突蛮部是在马背上生活的民族，擅长马上作战，但他们绝对不精于巷战！你们注意到没有，岢峰州城内只有一条主街道，其他全是小街小巷，而岢峰州的几个粮仓也都设在这种小街里，他们要去抢粮，我们就在这些地方杀掉他们！”
思语这番话无疑是强心剂，听得几个首领更是摩肩擦踵地想要立即干起来。
沈长璟立即又说道：“先别激动，这样的打法依然危险万分，我们还得好好计划一下，如何进攻如何撤退，别凭着一腔热血就往前冲，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每个人的命都珍贵，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战斗，所以不要以命搏命，懂了吗？”
思语在黑暗中诧异偏头去看沈长璟，一个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太子却有着这样怜惜手下人命的想法，实在有点让她惊讶。
皇家人从来不都是把别人的命不当命的人吗？沈长璟这样的想法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仁善吗？
难怪季帆说他天生就是一个明君，就是因为他具备这份慈悯之心吗？
思语收回心神就听见沈长璟正在说：“我们其实需要一些铁刺梨和绊马索，但现在条件有限，咱们抓紧时间就地取材做些。”
手下激动起来就忘记了压住声音，“没有铁刺梨可以将竹子削尖了做成刺梨，没有绳索，用树枝搓成绳索可以替代。”
沈长璟颔首：“突蛮人只要下了地，他们的杀伤力就会锐减，所以绊马索和刺梨是一定要的。大家赶紧分头去做，等斥候回来，我们就行动。”
有人惊讶：“今晚就行动？”
沈长璟颔首：“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沈长璟才真正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冷静地分析道：“今晚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杀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他看。
沈长璟冷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西北军的粮草供应会囤积在此处。”
祁伟失声：“主子的意思，突蛮兵会带着那些粮食北上攻打华都？”
沈长璟的声音像是在寒冰中浸染过地刺冷。
“千百年来突蛮人为什么总是想要侵占掠夺大宛国，就是因为他们自己不种粮食，得靠抢。所以他们攻打大宛，突蛮部一定不会有太多粮食供应给他们，他们就得一路打一路抢。”
沈长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所以，我们今晚的目的是烧毁粮仓！一粒粮食都不留给突蛮兵！”
手下迟疑问道：“可是，粮仓烧掉了，百姓和西北军也没有粮食了呀。”
祁伟愤怒说道：“谁能保证那些粮食留下来就是百姓和西北军吃了呢？如果让蛮子抢了去，那岂不是让他们吃着我们的粮食去杀害我们自己人！”
其他几个手里也附和：“宁愿烧光了粮食，也不要留给那些杀我们的蛮子！”
提出疑问的手下不说话了，也点头说道：“两害取其轻，也只有这样了。”
见大家意见一致，沈长璟摆手：“都快去准备吧。”
大家散开去，招呼自己的手下开始紧张地备战。
沈长璟站起来，将思语也扶了起来，将自己宽大得拖在地上的披风为她又系紧，柔声问道：“怕吗？”
思语摇头，对着冻得有点僵硬的手哈了几口气，“不怕，就是有点紧张。”
沈长璟笑出了声，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我也紧张，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打仗。”
思语颔首：“我也是，我还算不上打仗，我只能算是个上战场躲在你背后观战的人。”
她这俏皮的话把沈长璟逗乐，“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思语也轻轻地笑起来，“笑笑就好了。”
沈长璟收住了笑，张臂将思语搂住，轻轻地抱了一下立即就松开。
“谢谢你，阿语，我不紧张了。”
他牵着思语往上走，将人交给凌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