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伟也看着思语,等她的解释。
思语清澈的目光看向矿洞里面,满是悲悯。
“许多事情等不到你做好充足准备之后才发生,这世间哪儿来的万无一失?”
思语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李余说道:“李大人,你是朝臣,你该知道朝廷对矿工没有这么残暴。”
李余恍然大悟:“你的意思,这矿山是某些人私自开采的?”
思语摇头:“不能肯定,但不管是不是私自开采,京畿守备军如此虐待矿工,都惹了事。”
李余摇头:“若这矿山是朝廷开采的,顶多就是京畿守备军苛待矿工,这罪名太小,撼动不了任何人。”
秦思语平静地说:“所以我们得帮他们一把呀。”
李余和祁伟面面相觑,不明白思语究竟要帮谁一把。
思语从手里拿出一包药粉交给祁伟,说:“你用这个去将矿洞里面那些昏迷的京畿守备军全部弄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
祁伟疑惑地接过那包药粉,转身就往沈长璟走去,一五一十地将思语的吩咐汇报了一遍。
沈长璟听见那句“换一种不脏了阿璟双手的死法”时,神情微微一动,目光瞟向远处和李余说话的秦思语。
“主子,秦小姐让我将里面所有昏迷的京畿守备军弄醒,可要执行?”
沈长璟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得祁伟头皮一麻就听见他沉声说道:“你们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我就说过,待她如待我,怎么现在还有此一问。”
祁伟张了张嘴,却只说了句:“明白!”
他以为刚才看见沈长璟和思语对峙,他家主子已经厌弃了秦小姐,所以才会多此一问,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祁伟不敢再耽误,赶紧进矿洞将人弄醒。
这边思语对李余说:“李大人,后面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的禁军出面了。”
李余诧异道:“你不是一开始都不要我动用禁军吗?”
“现在需要了。”
两个人说话间,矿洞里面突然杀声震天。
李余看一眼平静的思语,便知道这是她设计好的,便没在多问,从怀里拿出三支信号弹点燃。
红色焰火冲天而上,接连三次在空中爆出火光。
“最近的禁军赶到这儿也需要一个时辰。”
思语点头:“刚刚好。”
矿洞里被重新唤醒的京畿守备军们正在彼此厮杀,而那些一开始就被关起来的矿工们全都漠然地注视这一切。
厮杀中的守备军们好像都中了邪,朝着自己的同伴挥刀砍杀,嘴里吼叫着相同的话:“这矿山是我家主子的,你敢来抢!”
祁伟上前来对思语一礼:“看这样子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小姐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一刀了解了这些人?”
“不,必须由他们相互残杀才不会让任何人惹上麻烦。”
祁伟也不多问,应了个“是”。
“等他们停下来后,祁伟带着人去检查那些没有死透的人全都补上一刀,记得要用他们自己的刀,但要留下几个活口。在禁军来之前,你们要保证没人能发现这儿。”
“是。”
李余见思语要走,赶紧拦住她的路:“禁军来了之后要怎么办?”
“第一,护送所有的矿工回城里,先让他们吃饱饭,然后问清他们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人都是平民,多数是被骗来开采矿山的。”
“这你也猜得到?”
“朝廷开采矿山一般用的是牢里那些获罪被发配的人,但这些人明显不是。”
李余颔首:“让他们吃饱后干什么?”
“挑几个能言善辩的人同时向督察院、大理寺和京兆衙门击鼓鸣冤,告状内容实事求是讲述他们是如何到这儿来挖矿,又是如何遭到这些守备军的囚禁虐待。”
说到这儿,思语突然一顿,看着祁伟问道:“刚才你们做事的时候,矿工们有没有看见你们?”
“关押他们的时候应该见过我们几个人,我们药倒守备军这些事,他们没看见,因为守备军吃饭在矿洞最上层。”
思语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她又转向李余:“那几个活口你一定要看好了,他们或许有大用处。安顿好这些,你就可以回华都进宫向皇上禀报了,但要注意一点,你禀报的时间一定要比矿工们击鼓鸣冤晚一点。”
李余奇怪:“这是为什么?”
思语但笑不语。
祁伟说道:“想不通,照吩咐做就是。”
思语对祁伟说道:“我和阿璟不易在此地久留,就先回去了,你叫几个人跟着就是。”
祁伟恭声道:“是。”
沈长璟如秦思语所愿,没有熬煮那几个人之后就远离这边,骑在马背上不发一言。
思语带着凌霜过去,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人柔声说道:“阿璟,我不会骑马。”
她声音柔和得仿佛什么都没曾发生过,刚才两个人之间的激烈对峙仿佛都是沈长璟一个人的幻觉。
沈长璟冷淡的目光触碰到了思语脖颈间的伤口上,那眸色一暗,却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看着她。
两个人一个骑在马背上垂眸看她,一个站在马前仰头凝视,目光在空中相撞,却将那些箭弩拔张渐渐消融开去。
良久,沈长璟默默地向她伸出手去。
秦思语冲他嫣然一笑,抬手紧紧握住那略微消瘦的手掌,彼此一用力,她就坐到了他胸前。
思语没有回头,低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沈长璟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就听见她说:“你别急。”
沈长璟没追问,她亦没再说,几个人一路狂奔,骑马比马车的速度快了很多,他们在山脚下的官道上与大队禁军交错而过。
思语抿唇笑了一下,就听见沈长璟慢悠悠问道:“让禁军去接管矿洞,你确定要现在将此事闹到御前?”
笑意在思语脸色晕染开来,沈长璟太聪明,明明没有听见她吩咐李余的事情,却在看见禁军的那一眼就知道此时出城的禁军所为何事。
“很多事情需得顺其自然,事情的发展推着我们这样做,我们就只能顺势而为,否则反倒容易留下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