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太子对福喜的信任和依赖来看,太后无疑是很成功的。
福喜笑容里就多了些得意和鄙夷。
李余暗暗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一个太监,竟然敢鄙视藐见太子!
两个人站在衙门院子里寒暄了一会儿,福喜便带着人离开了。
李余目送福喜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进了自己办公的房间,坐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背上全是一层薄汗。
他没料到自己这么轻易地留了下来,他今日来是做好准备要与福喜针锋相对地较量一番,没想到福喜就这样轻易地揭开了这事。
福喜着急赶着给宫里那人递信去了?
思语要是能看见李余回到王府应对福喜的这一幕,一定不会再用憨厚二字来形容李余了。
李余开始如常当值,下午的时候就有太监来传话说太子殿下马上要进宫。
李余神色一凝,面上恭敬地应了个是,然后起身去安排出行的侍卫队。
太子出来的时候,李余借着低头之际,目光从太子脸上一掠而过。
不得不说,太后找来的人不管是从身形和体态,还是容貌举止都很像沈长璟,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李余低下头时在想:不知道那人是真的很像殿下,还是戴了人皮面具。
福喜恭恭敬敬地把太子送上车,尖利嗓音吩咐:“起驾。”
李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太子车驾一侧,警惕地环视四周。
他被追杀至重伤几乎死去,又奇迹般地活着重新回到太子王府、回到左卫尉这个位置上后的第一次护送假太子出行,李余没有天真地认为这是一次平常的护送任务。
车子出宣德街没多久,太子掀开车帘叫了声:“李余过来。”
李余本就在马车旁,听见太子的声音,又驱马贴近车窗,弯腰下去恭敬回了声:“殿下有何吩咐?”
“孤听福喜说你受了点伤,现在可大好了?”
李余心底一沉,但面上平静如常,恭敬说道:“殿下,臣只是去了一趟霖城并没有受伤,想来是福公公听岔了,臣谢殿下关心。”
“哦,想来是孤听岔了。”
想到沈长璟,李余眼底情绪波动汹涌,嘴上却平静说道:“殿下耳聪目明,怎会听岔,一定是福公公的错。”
福喜正策马在马车另外一侧,听见两人的对话,立即笑眯眯说道:“殿下,是奴婢记错了,奴婢认罚。”
到底是太后培养出来的人,福喜的表现无懈可击,与以前对待沈长璟一样,谄媚恭敬。
马车里的太子摆摆手,表示此事揭过,福喜又千恩万谢地谢了恩,才驱马到了一边。
太子掀帘又对李余说道:“李余,上一次你深夜闯入我的寝宫说有话对我说,当时我把你当成了贼人,惊动了侍卫,你今儿可以告诉我了。”
李余双腿夹了马肚子一下,驱使马儿的速度跟上马车,微微弯腰说道:
“那天白日里殿下去皇宫的路上,臣看见有贼眉鼠眼的人跟踪,臣心里警惕起来,可一路又无事,便把这事给忘了。晚间想起的时候,心下不安,那夜不该我当值我又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我吩咐左卫们严加巡防后,觉得该告诉殿下一声,所以就进了殿下寝宫内殿。”
太子没说话,李余清楚看见太子的目光瞟向了福喜。
福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另一侧走到了这边,轻轻挥舞鞭子抽了马儿一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可你为什么不走大门要翻窗?”
李余“瞎”了一声,说:“臣刚走进殿下寝宫就听见窗户那儿有动静,担心真有贼人摸了进来,立即往窗边查看,见窗户没关严,以为贼人从窗户闯了进去欲对殿下不利,臣当时急着追贼,也顺着窗户跳了进去。”
李余余光看了一眼福喜阴暗不定的脸色,苦笑道:“看来是臣多疑了,这么多天殿下都安然无恙,肯定没有贼人。”
太子瞥了一眼福喜,冷哼一声,放下车帘没再说话。
福喜也驱马回到马车另外一边。
李余暗自松了口气,这一关有没有过,他不知道,但至少他们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惩罚于他,也不能再以此逼他离开了。
已经有了防范,他李余就没有那么容易着道了。
他略一思索,决定主动出击,弯腰在马背上对车帘里面轻轻叫道:“殿下。”
李余没听见回答,只听见马车内服侍的宫女柔声说道:“殿下,茶好了。”
随后听见车内器皿轻磕的声音,和太子抿茶盖杯的声响,就在李余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太子懒懒散散地问了句:“何事?”
“上次殿下普照寺礼佛遇刺一事,臣听闻刺客……”
车帘被宫女掀开挂在两侧金钩上,太子绝色容颜露了出来,他仔细地看了看李余,打断了他的话:“此事福喜已经处理妥当,你无需多事。”
李余咬牙追问:“刺客已经查到了?”
“一帮山匪而已,早已经成尸体了。”
李余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若一直抓不到刺客,臣心下难安啊。”
太子没再说话,就着宫女的手吃水果,甚至还冲着痴痴看他的宫女温和地一笑,笑得宫女娇羞地垂下了头。
李余的目光一沉,太子何曾如此轻薄?
李余的目光越过马车,看向另外一侧骑马的福喜,见福喜正好也望了过来,他冲福喜微微一笑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随后的行程平静无波,李余当完一天的差,下值后直接去了东大门,准备买两个小厮回去。
这一回,李余学乖了,为防止将来再有个风吹草动他家又只剩个白发苍苍的老仆独自坚守的场景,他全都买了死契。
以前,李余超前的平等意识和强大的自信让他从来只买活契,他坚信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能留下那些下人心甘情愿和他同甘共苦。
但现实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这次被追杀,在外面养伤也才十来天,回来的时候,家里除了庆伯,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