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悠斗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喝完牛奶, 回到中央球场,继续看比赛。
第二盘的比分刚打到1:0。二军破了一军的发球局,暂时领先。
仁王将球拍换到右手, 幻影成越前,打出外旋发球。
比赛再一次陷入拉锯。
每当迹部和仁王领先一分, 越智和毛利就会立刻将比分追平, 形成一种胶着状态。
“一军的家伙真难缠。”
岳人将自己代入这场比赛,如果场内的人是自己,大概会因紧咬的比分心浮气躁。
“毕竟他们是一军啊。”宍户接话。
不过目前领先的是迹部他们, 只要能保持住优势,就能拿下第二盘, 在第一回合中取得完全胜利,打个漂亮的“开门红”。
忍足没有加入闲聊。
他觉得这场比赛有些不对劲。虽然在比分上占优势,但打到第二盘,迹部和仁王已经出了一身汗, 尤其是仁王, 体力被消耗得很大。
而对面的No.9和No.10只是出了点薄汗,看上去游刃有余。
对方明显是在布局。
“6:5,迹部&仁王领先。”
“交换场地。”
在和越智擦肩而过时, 迹部脚下一顿。
仁王发现迹部停了下来,跟着停下, 尾音上扬, 用询问的语气叫了声迹部的名字。
“迹部?”
迹部回过神,抬手按了按眉心:“没事。”
迹部清楚, 对面绝对藏了一手。
如果U-17日本代表队的No.9和No.10的网球是他们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水平, 那日本队没救了。
对面一边消耗他和仁王的体力, 一边将比赛带到6:5。
如果是在布局, 那接下来的一局便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只可惜——对方太轻视他们了。
能发球得分的招式不止“零式发球”,留有一手的也不止高中生。
迹部走到底线后,将球高高抛起。
仁王的体力撑不到第三盘。只要用“唐怀瑟发球”保住他的发球局……获胜的是二军。
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球网上,掉落下来。
裁判:“一发失误。”
场边安静了一瞬,随后躁动起来。
“那个迹部竟然发球失误?”
“国王,你怎么唔唔唔——”
“别说话,小金。”白石捂住金太郎的嘴,看向球场内,“现在的迹部不能受到干扰。”
真田也喝住一脚踩在栏杆上、试图给迹部鼓劲的切原。
在两人的带动下,原本议论纷纷的看台渐渐安静下来。
杜克笑眯眯道:“初中生们的反应很快呀。”
“哼。”青鬼面具下,平等院冷哼一声,“无用的挣扎罢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迹部二发失误。
“二发失误,15-0,越智&毛利领先。”
悠斗看过迹部的比赛录像。
身体后仰,利用手腕力量以切削方式打出名为“唐怀瑟”的发球。球在落地后几乎不会弹起,而是会以极快的速度贴地向前滑行。
在悠斗看来,迹部前辈在用“唐怀瑟发球”时已经很娴熟了,为什么还会失误?
鬼没想到悠斗会在这件事上产生疑问。
是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困扰吗?
鬼一边思考,一边回答悠斗的问题:“是心理压力。”
“‘只要拿下这一局就能获胜’‘不能拖到第三盘’‘必须保住自己的发球局’……一开始只是细小的压力,在越智稳如泰山的眼神下,压力渐渐扩大了。”
[对面绝对留了一手。]
[不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要让比赛结束在这一局。]
伴随着这些想法,神经开始紧绷。而在第一次发球失误后——
压力一下子超过临界值,自此陷入恶性循环。
“一发失误。”
“二发失误,30-0,越智&毛利领先。”
迄今为止,像迹部这样在和越智对战时走上自我毁灭道路的选手不计其数。
这也是越智月光会被称为“心灵刺客”的原因。
“二发失误。”
“6:6平,比赛进入抢七局。”
悠斗看向球场内的迹部。
迹部因心理压力连续发球失误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发球。
他一直认为自己过去会发球失误是因为掌控不好发球的力量,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会不会也曾经在无形之中受到过心理压力的影响?
他的做法是提高熟练度。
通过无数次练习将发球的动作深深印刻进脑袋里,形成肌肉记忆,做到就算封闭视觉也能靠身体记忆把球打进发球区。
虽然离“把打网球变成和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的事情”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现在的他在对上越智前辈时,会像迹部前辈一样受到影响吗?
悠斗默默把越智的名字加入心中的“邀请比赛名单”里。
比赛进入抢七局后,迹部开始频频抢球。
“迹部&仁王”组合在比赛一开始展现出来的默契荡然无存。
“迹部在干什么啊?”
岳人急了,“他还记得这是双打比赛吗?现在的他抢球就是在给对方送分。”
悠斗看向场内略显狼狈的迹部。
他可以理解迹部前辈的做法。
如果把心理压力当作负面情绪的一种,会诞生出两种处理方法。
方法一:迅速冷静下来,将压力对自己的影响将至最低。
方法二:制造更多的压力,将自己逼入绝境再突破极限。
悠斗基本会选择方法一,但在不危及生命或者根本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时,方法二是可行的。
在他认识的人里,有很多人证明了这一点。
“迹部君的骄傲和自尊让他不允许自己一直出丑。越是失误,越想用得分证明自己。”
柳生推了推眼镜,看向球场内的仁王,“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仁王前辈的因素。
悠斗猜测,迹部前辈对于仁王前辈能用出多少“零式发球”“零式削球”“手冢领域”和“手冢魅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迹部前辈为了获得比赛的胜利,可以赌上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中不包括队友的左臂和队友作为网球选手的未来生涯。
仁王前辈刚刚把球拍换到左手,而在迹部前辈频频抢球后,又将球拍换到了右手。
这说明仁王前辈也看出了迹部前辈的想法。
仁王前辈的“幻影”不是单纯地复制对方的外貌和招式,对方的内在、想法、情感……都会一一模仿,以假乱真。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能读懂人心的洞察力。
悠斗在悬崖上向仁王请教过和“幻影”有关的问题,对他而言,单是“洞悉人心”就很有难度。
现在的仁王前辈和迹部前辈处于彻底了解对方想法的状态……悠斗思绪一顿。
这种说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完全信赖对方能打出什么样的球,也彻底了解对方的移动和想法,就能在双打比赛中引发“同调”。]
他在看全国大赛冰帝VS青学的双打一比赛录像时,听到过这种说法。
悠斗的目光落在场内的仁王和迹部身上。
现在的仁王前辈和迹部前辈有引发“同调”吗?
黄色小球从迹部的球拍下方穿过,毛利和越智在抢七局中拿下第二盘的胜利,将比赛带入终盘。
“不妙啊,仁王已经连站起来的体力都没有了。”
“二对一,迹部又是那个状态,要赢很困难吧?”
在一片担忧声中,悠斗看到一道白色的光将迹部和仁王连接在一起。
那是什么?是“同调”吗?
还没有在现实生活中亲眼见过“同调”的悠斗睁大眼睛。
第三盘开始,毛利和越智一连拿下三局。
监控中心,知道一军只会拿出6成实力的教练们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球场内的两个初中生身上。
“面对不利的局面,却没有放弃的苗头。”黑部在迹部的名字边画了个圈,“没想到他的精神力被磨练得如此坚韧。”
球场上,毛利也从迹部的网球中发现端倪。
“你从月光前辈的精神压力中挣脱出来了?真厉害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能这么快重新振作起来的人。”
“啊嗯?你在说什么呢?”迹部高高跃起,将球打向中线,“光是这样还不够。”
“你们的弱点,本大爷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毛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倒在网前的仁王。
仁王注意到他的视线,勾起嘴角:“puri~”
而场边的二军在这时也注意到球场内发生的变化。
“是‘同调’!”
“仁王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动向,并将他们暴露的死角瞬间传递给迹部。”
“好厉害!好厉害C!”
越智走近毛利,低声道:“我们上当了。”
毛利点点头。
他明白月光前辈的意思。
他们不仅被仁王骗了,还被迹部骗了。
这位大少爷或许在之前的抢七中就挣脱了精神压力,只是为了给同伴打掩护,伪装成还没有挣脱的样子。
在“同调”的加持下,二军落后的比分渐渐追上来了。
场外也响起“迹部!迹部!冰帝!冰帝!”的层层队呼。
凤长太郎看着桦地捧着的录音机,问宍户:“宍户前辈,我们不跟着录音机喊吗?”
“不要。”宍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这样吧。”
“这就是最后一球了!”
球场内,迹部瞄准了对面两人的绝对死角,“迹部王国!”
越智可以清楚地看见球路,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就在迹部以为比赛结束时,球网对面响起毛利的声音:“月光前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毛利卸下自己的肩关节,强硬回球。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这样的想法从迹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他就看到黄色的小球撞在网带上,轻轻弹起了一个高度。
糟了,是触网球。
迹部冲过去救球,然而在他的球拍碰到球前,另一支球拍将球挑到球网对面。
仁王看向和对面一样面露错愕的迹部,提醒这位习惯单打的大少爷:“这可是双打。”
裁判:“比赛结束,迹部&仁王获胜!盘数比为2:1。”
“好耶!二军拿下第一回合!”
“搞不好这群初中生真的能在今天的团队洗牌战中赢得胜利!”
“等等,也没这么容易吧,下一场比赛一军要上场的可是杜克渡边。”
不管场外怎么欢呼议论,迹部、仁王、越智和毛利四人走到网前。
“真是输给你们了。”毛利摘下领口的徽章,递给迹部,“按照约定,它是你的了。”
迹部接过徽章:“你的肩膀……”
毛利扶着肩膀:“没事儿,去趟医务室就好了。”
越智也将自己的徽章交给了仁王:“你们这对双打组合非常优秀。”
“piyo~”
越智带毛利去医务室,迹部和仁王晋级一军,带着球拍走到一军看台。
“恭喜,仁王前辈、迹部前辈。”悠斗将提前准备的毛巾和水递给他们。
仁王接过毛巾的同时,注意到悠斗身边的纸笔:“这是什么?”
“思维导图。”
刚才的比赛,悠斗没想到毛利前辈会通过卸下肩关节的方法制造回球机会。
虽然敬佩毛利前辈的决断力和随时卸下关节的觉悟,但悠斗觉得,如果能提高毛利前辈前后移动的速度,刚才那一球不需要卸下肩关节也能回击。
脱臼不是致命伤,但每一次脱臼都会对肩关节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随着骨头的磨损,脱臼会变得越来越常见。
在悠斗的认知里,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是应该保护的存在。
可在经历了远野前辈、平等院前辈的事后,悠斗也知道单提出问题没有用,还要准备切实可行的配套解决方法。
不能耽误毛利前辈去医务室,于是他先将想法记在思维导图里,以防忘记。
仁王看着白纸上整条右臂和躯干分离的火柴人,“puri”了一声。
不是左臂。
看来画的是毛利前辈。
*
第二回合以一军的胜利结束。
四天宝寺的石田银在力量上不敌No.3的杜克。
“第三回合——”
“U-17日本代表队:君岛育斗&远野笃京VS二军选拔队:丸井文太&木手永四郎。”
远野拿着球拍走到悠斗身前。
“你答应我的事,会做到吧?”
悠斗点点脑袋:“我会做到。”
远野醒来后,悠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通过阅读《心理学入门》,悠斗掌握了一些沟通技巧,他先说了“茧”的事,再提出自己的要求。
向种岛前辈和教练们道歉、禁止处刑、禁止在现实生活中打暴力网球。
以“在世界赛前体验到‘茧’的网球世界”为条件,如果没有做到,悠斗会陪他打网球,到时候想用多少种处刑罚都可以。
“走吧,君岛。”远野转身,“去夺取胜利。”
没有“处刑法”的网球让他的内心无法起任何波澜。
但他远野笃京就算没有“处刑法”也不会输了比赛。
君岛向悠斗点了点头,跟上远野。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和他们做了什么约定?”
“我答应远野前辈……”
随着距离的拉远,初中生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君岛推了推眼镜,看向已经站在球网前的红发初中生。
如果他没有记错,对方是和伏黑君同一所学校的前辈。
那就从他开始交涉好了。
“你是和伏黑君同一所学校的丸井文太君吧?”
君岛向丸井伸出手,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为了让你能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伏黑君他答应了我们一件事情。”
满意地从红发初中生眼里看到错愕,君岛刚要收回手,却被网对面另一只手握住。
木手永四郎。
“谢谢你在比赛前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阴险卑鄙起来无人能及的木手在“比赛前”加重读音,随后松开手,对丸井道,“看来这场比赛我们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胜了,丸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