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集训营每年都会送一批“淘汰者”来悬崖。
这些淘汰者里不乏值得关注的选手。去年的德川和也、前年的平等院凤凰, 都是同年龄选手中佼佼者的存在。
他们从云端跌入地狱，不屈服于逆境，带着山石锻炼出的体格和强风吹拂过的意志从地狱中回到U-17训练营。
三船低头审视悠斗。
这个小鬼和他们不一样。
他还没有从云端落下来。
“可以。”
三船作为总教练, 向来偏好打破常规的指导。
从来没有人向他请过假，不代表他不会批假。
“我可以给你们半天假, 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完成一项训练。”
“完成不了那项训练的废物, 没有资格请假。”
*
洗完碗回来的高中生们被告知早上的训练有所调整。
在去爬瀑布前，他们要先带着木桶去悬崖下捡毛栗。
须藤去拿木桶时被三船叫住。
“喂, 那边的那个, 给我过来。”
当其他高中生去悬崖下捡毛栗时，须藤和悠斗跟着三船走进树林。
须藤看着三船的背影，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悠斗：“你知道教练要带我们去做什么吗？”
如果悠斗摇头说不知道，须藤也不会意外。
然而对方点了点头。
悠斗同样小声道：“我们要去完成一项其他训练, 完成后就能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
自动活动时间……？
灵光的大脑让须藤立刻将这件事和眼前的初中生联系到一起。
三船教练不会主动给他们自由活动时间，唯一的可能是这孩子去向教练要了，而原因……大概是为了和他进行昨晚睡前约好的比赛。
“你和教练提的？行动力很强啊。”
须藤并不讨厌这一点，相反，他非常喜欢。
一场比赛用不了半天。
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意味着他不仅能赚到比赛的2万円, 还能赚到其他钱。
须藤伸手揉了揉悠斗的头发：“干得好！”
被夸奖的悠斗：开心。
三船教练的声音在他们前方响起：“到了。”
悠斗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座岩石形成的小山丘。
这让他想起《棒球O联盟》里梦之岛的另一项特训：序号为A16号的速度体能训练“心脏破裂的斜坡”。
一旦停下, 就会下滑, 越往上越陡，越不好爬。
在漫画里，从来没有人能在特训的第一天爬上这个斜坡, 除了主角吾郎。
三船教练果然是《棒球O联盟》的爱好者吧。
从来不看漫画的三船再一次接收到悠斗的视线。
三船当作没有看到。
“听好了, 你们两个。”三船从怀里摸出一枚网球, 随手抛向空中。一只老鹰张开翅膀从密林深处飞来，衔住网球，盘旋在山丘的上空。
“这家伙会在得到我的指令后将球丢下，你们要在球落地前用手接住球。”
“这就是训练内容。”
三船看向悠斗，“做不到就滚去和其他人一起捡毛栗，别再让我听到‘请假’两个字。”
三船教练的训练内容和“心脏破裂的斜坡”有些区别。
漫画里的训练考验的是速度和体能，三船教练的训练除了这两者外，还考验了平衡力、反应能力和眼力。
悠斗：“能做到。”
他会像吾郎一样，成为一次性通过这项训练的人。
须藤活动了一下关节：“我应该也能做到吧。”
把山当作练习场地不是三船的专属。
山也是他的免费训练场。
三船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不多废话：“准备——”
悠斗开头看向盘旋在山丘上空的老鹰。
等三船教练发出指令，老鹰就会将球丢下，他要在球落地前将其接住。
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看清老鹰的动作，判断球的落点。
三船：“开始！”
须藤在三船发出指令后冲向山丘，听到身后传来悠斗的声音：“老鹰听到指令，没有将球丢下？”
是陈述的语气，但声音里又带着一丝疑惑。
这家伙难道以为“开始”是对老鹰说的吗？
须藤停下，在身体因重力下滑时跳回地上，对三船道：“抱歉，教练，这孩子没有听懂您的意思。我们重来一……”
须藤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三船将手放到嘴边，吹出一声长哨。
啧，真是不留情的教练。
这个想法在须藤脑海中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悠斗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道残影。
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爬上山丘，接住老鹰丢下来的网球——即便是悠斗，也觉得有些吃力。
然而他还是做到了。
虽然在接到球后身体因惯性在小丘顶上滚了一圈，原本纯白的短袖也因此沾上了灰尘和泥土，变得脏兮兮的，但沉浸在“做到了”中的悠斗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举起手中的网球，向三船教练示意：“我接到了。”
可以比赛了！
须藤看着小山丘上的悠斗，想到对方在岩陵段冲上前拉住高桥的一幕。
他移开目光，看向三船：“能批假了吧，教练？”
*
比赛前，须藤和悠斗约法三章。
一：比赛过程中造成的任何损坏由悠斗承担。
二：如果球掉下悬崖，由悠斗去捡。
三：不接受延期。比赛一旦开始，如果悠斗因自身原因无法继续比赛，算悠斗弃权，比赛结束，2万円要一分不少地支付。
“能做到吗？”须藤问。
悠斗郑重点头。
“好。”须藤指了指身后的场地，“你先发球吧，我就选这边了。”
其他人被三船带去训练，悠斗和须藤使用了悬崖上唯一的网球场。
地上到处是凹陷的小坑和凸起的石子，是不规则场地。
悠斗走到底线发球。
“玉犬白”遇到不规则场地，发挥出了更大的优势。球速几乎没有减慢，弹起的角度完全无法提前预判。
悠斗很快拿下一局。
“1：0。”
这场比赛没有裁判，由他们自己记分。
“你发球的速度真快。”须藤弹了弹网球，和悠斗商量，“反正不是正式比赛，我们就不交换场地了，可以吗？”
悠斗没有意见。
“那我发球了。”
悠斗做好接发准备，盯住须藤的动作。
抛球、跃起、挥拍，像是试探一样，非常普通的发球。
球在落地后弹向出人意料的方向，然而不规则场地对悠斗没有影响。
须藤看着“脱兔”，吹了声口哨：“漂亮的回球。”
悠斗看向须藤：“前辈，你要不要先适应一下这个球场？”
他可以放慢球速。
“不用。”须藤拒绝了，“你按你的节奏来。”
于是比赛按照悠斗的节奏打到了5：0，再一次来到须藤的发球局。
须藤看着对面仍然一脸认真的悠斗，忍不住道：“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悠斗茫然：“说什么？”
须藤：“‘前辈，难道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吗’‘再不认真起来，这场比赛就要结束了’‘就这样的比赛你还要收2万円，退钱’……之类的。”
悠斗：？
“可是前辈在认真比赛。”
柳前辈说过，比赛时要关注对手。
悠斗一直在观察须藤。
虽然须藤前辈一个球都没接到，但悠斗知道他在观察自己、观察球场。
这就说明对方在认真比赛。
被戳破的须藤挑了挑眉，刚要开口，就看见对面的悠斗露出“啊，我知道了”的神情。
随后他听到对方用棒读的口吻一字不落地重复他刚才的话：“前辈，难道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
悠斗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像冰帝的迹部前辈在比赛开始前要先打个响指说“胜者是本大爷”，须藤前辈可能也要听到这些话才有比赛的感觉。
想通的他配合道：“再不认真起来，这场比赛就要结束了。”
“就这样的比赛你还要收2万円，退钱。”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悠斗看向须藤。
须藤前辈捂着嘴，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明显在笑。
“抱歉抱歉。”
须藤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
他对悠斗道，“其实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告诉你，这场比赛如果我输了，我就不收你钱了。”
悠斗听懂言下之意，条件反射道：“我不会输。”
“那就看结果吧，真正的比赛现在要开始了。”
须藤的发球变得不一样了。
球速变快、力道变大，在悠斗习惯性将球打向对角时，须藤出现在球后，自下而上挥动球拍。
球的旋转顷刻间发生了变化，像被施加了魔法，以极快的转速飞向悠斗的半场，落地后弹飞了一颗石子，并在同一时间被不规则场地改变方向。
悠斗挥拍。
须藤站在原地没动。
他甚至不需要转动脑袋看一眼球，就报出分数。
“Out. 15－0，我领先。”
出现了。
就算能打回也得不了分的球。
全国大赛后，悠斗想过如果在比赛中遇到柳前辈针对中线的削球和手冢前辈的“手冢魅影”要怎么得分，想出了三个方法。
方法一：打出对方意料之外的球。
方法二：一开始就打出对方接不到的球，不给对方在球上施加旋转的机会。
方法三：消除对方施加在球上的旋转。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无法回击”的球。
悠斗划掉了方法二，在和柳前辈的练习中尝试了方法一和方法三。
尝试多次后，前者失败了，后者成功了。
面对旋转复杂的球，首先要观察，然后尝试化解旋转。
只要能将对手附加在球上的旋转成功化解，就不会失分了。
当须藤的回球再次带上强劲的旋转时，悠斗放慢了挥拍速度。
然而在他观察清楚前，网球已经到了最佳击球点。
高速旋转的小球和拍线接触，陌生的震感从球拍传递到手臂。
悠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球贯穿拍线，落向后场。
咚。
“30－0。”须藤顿了顿，“你应该有备用球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