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和裴主任也是半信半疑。
在这种场合,三博医院的医务处主任也不敢吹牛,要是真吹牛,会被业界当成大笑话,再说堂堂省级医院,也没必要吹牛,更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专家吹牛,除非这个医务处主任脑袋被门夹了。
但是赵主任说的这些又不靠谱,每一样是可以相信的。
如果要判断清楚,就去查查这些事情,这些手术,显然这是费时费力,大家也没有这个兴趣。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当场跟杨平交流器官移植当面的知识。
“杨教授,给大家说说你的看法?”
赵主任再次鼓励,拉着杨平来发言,就是打算自抬三博医院身价。
不管是帝都还是魔都来的教授,显然没有把三博医院放在眼里,凭李主任和刘主任根本镇不住这些专家,在这些专家面前,李主任和刘主任是小弟弟。
杨平清了清嗓子,本来也没有装逼的习惯,可是赵主任推着自己上台,为了三博医院,这个逼非装不可。
不说出点真东西,别人还真以为三博医院什么也不是,靠吹牛混日子呢。
老赵呀,对年轻人不能这样的,杨平心里腹诽几句,开始发言:
“其实这个病人大家所担心的问题确实存在,但是我觉得完全可以规避,比如降低手术时间,将整个手术时间缩短到两个小时左右,这样不仅减低手术对病人的打击,也减少术区暴露时间,降低感染机会;关于触发多器官功能衰竭的问题,确实这方面的风险很高,因为脏器移植过程中,必然有一定的缺血时间,缺血导致脏器功能损害,很容易触发在临界徘徊的多脏器功能衰竭,为了避免脏器功能缺血损害,让脏器术后立即获得完整功能,可以采用无缺血移植技术。手术时间缩短为两小时,使用无缺血移植技术,做到这两点,大家担心的问题一般不会出现。”杨平不紧不慢,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说完。
“手术时间降低到两个小时?你确认是说的是肝移植和肾移植一起做?瞎说!”
帝都王教授本来半信半疑,现在百分之百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个嘴炮,很可能是个兔子医生。
所谓兔子医生,就是外科医生的一种,理论非常扎实,说起来滔滔不绝,旁征博引;科研能力非常出色,顶级sci论文随随便便几十篇;教育背景非常耀眼,一般是世界顶级医院进修回来;学历非长高,博士学历是标配,但就是不会做手术,笨手笨脚,经常搞出事情,因为其成绩来源养兔子搞科研,所以取名兔子医生。
这货绝对是个兔子医生,王教授断定。
不仅中国,连美国都存在这种兔子医生,美国最出名的兔子医生,是个脊柱外科医生,那学术成绩和教育履历,能够把人眼睛晃瞎,但是做了几十台颈椎手术,病人不是死亡,就是瘫痪,没有一例侥幸平安无事。
单一的肝移植手术时间4-6个小时是正常时间,就算手术经验极为丰富,一切顺利可以控制在三个小时左右,这只是肝移植,病人还有肾移植,就算两个团队主刀手术,也不可能两个小时完成手术,这不是瞎说是什么。
搞技术的人,最痛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张开瞎说,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什么无缺血移植都说出来,真以为自己懂很多。
理论是理论,实践归实践,看一万遍阑尾切除的书,比不上做一台阑尾切除。
“杨教授,你做过肝移植和肾移植没有?”
王教授毫不客气地问。
委婉的问法是:“杨教授,你肝移植和肾移植的年手术量多少?”
现在用这种咄咄逼人的问法,说明王教授很生气。
“暂时还没有做过,不过为了切除肿瘤,矫形心脏畸形,做过自体心脏原位移植。”杨平很客观,自己也不喜欢吹牛,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自体心脏移植,还是畸形的心脏,这也是心脏移植,在技术上和异体心脏有相同之处。
但是肝移植和肾移植又是另一回事,没做过,居然敢瞎逼逼。
“没做过肝肾移植,你也敢发言?”
魔都的裴教授也早就忍不住,外行人居然挑衅到自己的领域,还大放厥词,那就要狠狠地反击。
杨平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因为要做出很多解释,要不是赵主任赶鸭子上架,自己根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发言。
这手术如果真要做,悄悄地干就是,弄这么多专家吵得沸沸扬扬。
很多东西没法解释,自己在系统手术室,别说肝移植、肾移植,什么手术现在都练过,只要是个手术,都练了一遍,但现实中确实没做过。
现在杨平看赵主任,怎么看都觉得像张林他爹。
“王教授,这说话有点难听呀,什么叫做瞎说。”赵主任不乐意,不同意可以反驳,不能用瞎说这种词语,这是不尊敬我们三博医院。
帝都的王教授本来脾气就大,十分自负,又长期处于器官移植领域金字塔顶端,有种目中无人的感觉,瞎说几乎是顺口溜。
很多次学术会,他说别人也是使用“瞎说”“一派胡言”等刺激性词语。
别说三博医院,就是魔都这些教授不照样被他怼,只是裴教授敢反驳,其他人被怼还不敢反驳。
“一台肝移植肾移植手术都没做过,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不是瞎说是什么,这手术控制在两个小时,你来控制?还无缺血移植,你以为无缺血移植这么好用?”帝都的王教授气呼呼的。
魔都教授罕见地支援帝都教授:
“年轻人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真能够做到你说的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大家就不用在这讨论。”
同为器官移植专家,显然,他们无论怎么争吵,是内部矛盾,现在有人居然挑战自己的专业权威,那就一致对外。
“两个小时?无缺血移植?”华西的教授摇头,本来还想帮三博医院说几句话,但是这小伙张口就目中无人,吹牛放海,想帮忙都不好帮。
其他教授不是冷笑,就是摇头,这会议已经变味,一股严重的浮夸风。
本来这是自己中肯的大实话,只是这些都是对于自己的标准而言,一时没考虑到这个讨论环境,没想到惹来众人的讨伐。
此时,杨平非常尴尬,要是此时胡乱说一通,对病人不负责,要是自己认真地说几句,惹来众怒,好在杨平是坦率之人,不在乎别人讨伐。
“各位专家,我这不是瞎说,单纯论手术,肝肾移植主要还是考验血管吻合能力和对肝肾的解剖能力,我相信在两个小时左右完成手术没问题,至于无缺血移植技术,非常适合这两个病人,如果符合这两个手术条件,这两个病人虽然说状态很差,但是基本上不会面临太大风险。”
杨教授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赵主任挺了挺腰杆。
自从杨平加入三博医院,每次他说话像吹牛,但是从来没有落空,连折扣都没打。
此时,南都附一的姚教授再次发言:“我觉得杨教授的意见非常对,无缺血移植虽然应用还不是很广泛,但是非常适合这两个病人,让器官移植后立刻获得完整的功能,扭转病情,走上良性轨道,而避免可能的并发症,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提供体外多器官修复系统(life-x)给你们用,这种系统可以为离体器官创造接近生理条件的灌注压、温度、氧合及营养支持,可以保证器官从切取到移植,整个过程不中断血供,一直保持活力。”
这个体外多器官修复系统就是南都附一器官移植中心发明的,这个技术也是他们首先提出的,但是目前只有南都附一在用,论文还发表在《科学》期刊上。
没想到三博医院的杨平居然还熟悉自己的技术,姚教授顿时有种知音的感觉,所以发言也多了点。
“这种新东西,效果究竟怎么样还有待时间检验,不要用在这种复杂病人身上。”
帝都王教授习惯独尊,刚刚杨平吧手术说得这么轻巧,现在姚教授又鼎力挺杨平,王教授自然不爽。
“是呀,不成熟的技术千万要慎重,医术有时候是把双刃剑。”魔都的裴教授和王教授联手,压制姚教授的话。
“这种复杂病人最适合无缺血技术,无缺血移植技术是器官移植的未来,目前已经积累几十例病例,我认为完全可以使用在这两个病人身上。”杨平坚定不移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杨平也研究过这两个病例,这两个病人如果用普通技术,还真风险极大,如果能够用上无缺血技术,风险几乎降低到最低。
而且南都附一已经有几十例的无缺血肝移植经验,最近也将这种新技术应用到肾移植。
所以杨平经过研究后认为,如果能够使用南都附一的无缺血移植技术,这个问题就完美解决。
杨平的话说完,帝都的王教授,魔都的裴教授都盯圆了眼睛。
手术不能儿戏,不能拿来作赌,不然两位大教授铁定会说:“既然你那么行,要不你来试试?”
这些正儿八经的教授开会能骂娘,但是无论如何是说不出这种罔顾生命的话。
会议一时有点陷入僵局,再说下去,又会引发新的争吵。
“大家畅所欲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放心大胆地说,我三博医院还是很包容的,学术讨论嘛,关起门来大家可以拍桌子,出了这个会议室大家又可以把酒言欢,是吧?现在杨教授提到缩短手术时间和使用无缺血移植技术,究竟行不行?”
赵主任非常严肃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
这么多教授,今天不讨论个一二三出来,地表勇士花的会诊费那不是打水漂了。
你特么今天搞事?
杨平看着身旁的赵主任,总是拱火。
“既然你这么推崇无缺血移植技术,那你跟我们科普一下无缺血移植技术的细节怎么样?”王教授懒得在争论,点破吹牛的人就说细节,细节可以揭穿所有的谎言。
杨平将无缺血技术的发展历史,发表的论文,目前应用的现状,体外多器官修复系统(life-x)的具体结构,一五一十,条例清晰地说一遍。
难度附一的姚教授挺得目瞪口呆,这可是我首创的技术,你怎么比我还熟悉。
姚教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盗取了杨平的成果?
体外多器官修复系统(life-x),姚教授的实机与专利申请书上的描叙还是有很大差异,实机也没有借给别人研究,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最离谱的就是,有几个技术难点,杨平的理解居然比自己还深刻,他的话居然让自己豁然开朗。
“姚教授,我是收集了几乎所有关于无缺血移植技术,研究了很久。”杨平注意姚教授异样的目光,发现说得过于透彻,只好给姚教授一个解释。
姚教授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的机器结构呀?
“你们机器的结构,我也是依据你们的专利资料,再结合论文中的应用数据,推导出来的。”杨平继续解释。
姚教授又是点点头。
这种逆向能力太恐怖了吧,当医生多浪费,应该可以做更大的事。
让杨平说细节,本来是让他不攻自破。
没想到他说的这么详细,对于这个新技术,王教授和裴教授也关注过,但是认为不成熟,没有跟进。
两位教授陷入沉默,人家说的没有一点漏洞,连发明人姚教授都没有半个字质疑,自己怎么能够说他不对呢。
赵主任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
你们将我的人考来考去,也该歇一歇,现在你们总得说几句,要么认输,要么反驳,不能闷着不说话。
“王教授,裴教授,你们给大家指导指导,把把关,杨教授说得对不对?”赵主任风轻云淡地说。
两位教授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说:“刚刚杨平说的确实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