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清晰时,她看见了漫山的桃树,一朵一朵,在她眼前无线放大。
“你是谁?”
她抬头看见,树上倚着一个掩着面纱的红衣少女,斜躺在树干上,光脚在空中来回摇晃。
正要回答去听见身后有声响,这才发现少女不是在问自己。
“小生隆日湫。”
“哪个湫。”
“三水湫。”
‘三秋!’她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身,看见那人一身粗布青衣,一行泪悄无声息的就下来了,周围熟悉的一切和记忆重合。
“此次来贵山是想借一段桃木制琴....”
男人唯唯诺诺,虽早有听说这个妖精的名讳,见到时腿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有人说,她穿着如血的红袍游荡在轩莫山里,那是用进山砍树的精壮青年的血制成的,没人知道是假是真。
也有人说那个妖精十分美丽,拥有仙子般的面孔,雪一般的肌肤,最重要的是她拥有红宝石般透亮的双瞳,那是永生的标志,于是乎传到外界便是她的身体里拥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而那些欲寻求长生而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久居深山,外面的人把她杜撰成各种妖魔,这不算稀奇。
“我的木不借!“少女嬉笑着“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你陪我三个月我就送给你。”
“好,一言为定!”
她不傻,他来哪里是为了借木制琴,明明是为了传说中的魂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上陵释清骂过她甚至想动手打她,但是他不舍得,他说她疯了!
虽说是三个月期,风花爻在第一个月就为他选了一块已经过了百年的好木,可是他没有走,他夜夜为她抚琴,风花爻却知他不是为自己抚的,而是为了他在远方的妻子,她的妻子急需自己身体里的魂珠去救命,而她却嬉笑着让他弹琴为自己取乐,他应该是恨自己的,风花爻想。
三月期到,他没有提魂珠的事,风花爻却在他面前从身体里掏出一颗带血的珠子递给他,他看愣了可还是接了过去,抱着他的琴落荒而逃。
那种痛感,从梦中传到现世,她猛然惊醒,额上出了汗,额间的三瓣桃花随着剧烈的心跳而变得愈发红艳,手捂着心口,这种感觉就像百年前她失血过多躺在草地上一样。
雪断断续续下了把月,今日好不容易停了,整个皇宫都裹了银妆,此时着急的当属宫女太监,比往常起的都早,大批清理残雪的宫人也是这一时节的特色。
却有比他们还早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远处的大道上来着两个人影,往太子学宫去。
“少爷你那么着急干嘛!这日都等不得了?”
打笑的是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橘红劲装,怀里捧着一个手臂长的方盒子,紧跟着前方一心赶路的人,在寒冷的冬日他却阳光的像是一朵向日葵。
“齐焕之,你再多说一句,我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回答他的那人,一身紫金衣裳,比他年龄稍长,个子也高上半个头,和阳光少年不同,长得清秀样子,眉眼间却不乏有些英气。
齐焕之哪里他说的什么,对于这个未来的嫂嫂,他也期待的不行,将军少有这个模样,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伸着脖子去看他“将军你脸红了!”
话刚说出来,他怀里的箱子被夺走,下一秒就被踹出一米开外,某人被摔了个狗吃屎,一边爬起来一边嘟囔着“切,还不好意承认”将军从小就性子冷淡,不近女色,他曾一度怀疑自家将军的性取向有问题,为齐家的香火还担心了好久,辛亏是自己想多了,拍拍身上的衣裳,刚要走就听见一阵谈论的女声。
“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嫁给齐将军。”
听声音,应该是宫人,再听内容,竟然是将军的八卦,这可得好好听听。
“我看当初头纱定夫就是她使的妖术!”
“是啊!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
听到这,他的脸色就变了“我看也是……”
此话一出,几个宫女抬头看见来人,慌忙下跪,因为接话的正是被踹到墙边的齐焕之“不管怎么说,人家几天后就是将军夫人了,再怎么酸也酸不成将军夫人不是。”
“奴婢知错!大人海量,放过奴婢吧……”
齐焕之挑眉看着跪地的一片芳菲,她们话语一气呵成,看来是经常犯错。他虽不是正经的齐家子嗣,但从小蒙受齐家恩情,与齐灵表面主仆,二人征战沙场,私下称兄道弟,当面辱骂他未来的嫂嫂,岂不是找死!
他本来想小惩几人,想起身后的人,转头倚着墙笑“毕竟夫人只有一位,你说是吧!将军?”
一听到将军,几个人把头低的更低了,将军也来了!余光下看见一双皂底玄面的长靴,忍不住往上看是紫金布料的衣裳,直到他缓缓从墙后走出来,领头的那个宫女与他对视,看见他面容的一瞬间红了脸,再看见他的表情慌忙低头直接磕在地上“将军饶命……”
齐灵,年二十五。
其父齐宗是皇上的亲弟弟,自十四岁便和自己的父亲征战沙场,其父战死沙场后,年仅二十的他继承了父位,成为琼国的护国将军。
承爵五年里,攻破两个邻国,连破裕华国三个城池,也因此成为当今太子的习武太傅。
外人只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玉树临风、才貌双绝的男人,他在皇城的声望极高,民间评价绝对不低于当今圣上,也是众多未嫁小姐的憧憬对象。
爱慕他的不止是贵族小姐,也不乏经常能看见他的宫女们,焕之看着那求情宫女含情脉脉的神情,啧啧几下,自己家大将军的魅力真是……
齐灵并不看她,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看戏的焕之,这家伙,不想说话就使唤他!
“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下次,你们走吧!”
这边,宫女连忙感激涕零,一拜再拜的,倒是那个宫女等到众人都走了还没有起身。
齐灵没有搭理她的打算,正要走却被人一把扯住了袍子。
“将军……”
是那个宫女。
“奴婢听说那裕华来的公主……”
下一刻,那宫女就被人踹到在地,而踹人的正是冷着脸的齐焕之,再看齐灵,早已不见,她手里的是一整件外袍。
那宫女抱着衣裳在地上疼的大叫,惊动了巡逻的侍卫,一看是大统领,急忙询问缘故,结局就是那不识相的宫女被直接带进了大牢里。
焕之这才想起来自家将军还没穿外袍!此次前来,是为了和太子商议年后习武训练一事,面见太子,衣衫不整可不太行,那件宫女碰过的是不可能再要了,现在回府里去拿也是来不及,急忙去追,好歹拿他的衣裳抵一下也行呐!
好不容易追到太子宫里,却被告知太子被国师留在宫里修习德法,一个月后才能出关,将军来过早就走了。
“走了?”
欲哭无泪,顺便朝宫人借了一个外袍,便踏上了寻君之路,能去哪呢?只能是未来的将军夫人那里呗!
裹成团子的红日,慢悠悠的走,远远地就看见一人站在宫门口徘徊,敲门的手伸缩三次,始终是没有下去,离近了去看,竟是大将军!
“将军?”
齐灵听见有人,像是作了亏心事的收回了手,连忙回头,却发现并没有人。
“将军!”红日黑着脸扯了扯他的衣裳“我在这里。”
齐灵这才低头看见这个团子“小师傅?”
此时的门突然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宫女,看见来人,倒不惊讶“裕华国有个习俗,双方大婚前十日里不能见面,望将军见谅。”
齐灵点头,只问其安好否?如有什么需要可直接通报给他,然后把箱子给了她。
将军本人没进去,红日也识相的把食盒给了宫人,让她转达谢意,虽有不甘还是离开了。
齐焕之好不容易看见自家将军,气喘吁吁的向前把手里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将军,你怎么不等等我。”
齐灵吃了闭门羹,没好气的看来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个女声喊住,正是刚才那个开门的宫女,她手里拿着一个绒毛的披风。
“这是公主让奴婢送来的,‘还望将军保重身体’这是公主的原话。”
齐灵死死盯住披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替我谢谢公主!”顿了顿“还请这位姐姐帮我传一句话给公主。”
齐灵凑近去说,那宫人边听边抿嘴笑着,将披风给他便走了。
焕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个衣裳甩了个大嘴巴子,转眼就看见自家将军穿着绒毛披风大摇大摆的走了,走了?走了!
“将军!反了!走反了!”
红日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好像是太子殿下,他怎么又来了?偷摸听了半晌好像是太子被皇上叫去问话了,结果答的一塌糊涂。于是太子最近都被师傅强制留在宫里修习德法,虽然是太子偏殿仍是早来晚归,到最后太子直接宿在了这里。
环境虽说是不差,但也是对于自己而言,想师傅把自己带回来之前在山野之间,以山为床,以风为被、以花露为食。可太子是谁呀,可是皇储,未来的皇帝,处尊养优惯了,按理说早该受不了了,谁知道一住就是一个月,不哭不闹的,撒欢了吃喝。
“红日哪去了?”
屋里传来声音。
“在这呢!师傅。”
“炉火不旺了。”
“来了!”
说完,屁颠屁颠的去柴房拿炭去了。
南边的偏殿只一间,便给了裕华的公主,宫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个公主位例很大,自古也没见过哪个公主能住在皇宫,还是东宫的偏殿。
又说这位公主幸运,嫁的不是普通的士大夫,而是当朝的护国将军,又有人说也不一定幸运,那位将军叱咤战场多年,不见得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诸多猜测传的漫天飞舞,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正主。
相比于裕华国,这里的空气好像更干一些,毕竟靠西面一点,此时天气冷,屋里常烧着炉,就更干了些,于是屋里里便常摆着两个铜盆,里面呈着水。
榻上倚着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看着,身上穿着淡紫色的丝绸内卦,一头乌丝垂在榻上。
自从她在偏殿住下,便拒绝了任何人的拜访,自己乐得自在,整天窝在榻上不施粉黛,身旁的侍女知道她身份不一样,也都顺着。
“好好吃饭,等我来接你。”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小玩意还有特色的糕点和干果,她顺手拿了一个杏干放进了嘴里。
“他是这样说的?”
说话的正是隆日苏凝,她放下书,拿起桌子上的信拆开,指腹在信中的文字上慢慢划着,嘴角含笑不知是在笑信还是笑侍女带来的话。
来琼国已有月余,这是他寄来的第一封信,虽然只有一封,但也表示他已经不生气了,她又拿出了一个枣子,对着太阳看着,倒是这个琼国的将军齐灵,让她很感兴趣。
裕华国皇宫
一个小公公抹着汗慌忙从内殿出来往另一个宫口赶,正好迎上来探话的宫人“洵公公,主子让奴婢来问皇上怎么样了?”
“咱家正要去回禀娘娘呢,你来的巧,正好把话通传回去,皇上气已经消了大半,说一会去娘娘宫里用餐。”
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宫人急忙赶回去,洵安叹了口气,那位的胆子也忒大了,狸猫换太子这招都能想出来,那封信跑断了三匹马的腿才送到,就是为了告诉她一声万事小心,只希望别出什么岔子好。
远处跑来一个人“洵主管,快回去吧!皇上找您呢!”
等洵安赶回去时,宫人正在清理地面的碎盏,看来他刚走一会皇上又发脾气了,旁边的宫人说了原因,他放下拂尘,去沏了一杯茶。
案上摆了诸多奏折,椅子上的人却在叹着气,来回揉着太阳穴,微黄的灯光将那衣裳的暗纹描绘出来,一个个都是闪着金光的五爪大龙,闻到熟悉的茶香,这才抬头,英俊的脸庞也被烛火点点勾勒出来。
“皇上消消气。”
接过杯盏,熟悉的温度让他消了好些气,眉间的川字也慢慢舒展开来,更加清晰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连杯茶都泡不好,朕是养了一群吃白饭的废物”浅浅的抿了一口“罚三天不能吃饭,只能喝水。”
众人扑倒一片“谢主隆恩——”
舒贵妃那里得了消息,急忙吩咐小厨房去做些吃食来,发生的了那样的事,皇上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正常进食了,再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看出自家娘娘的担心,一旁的亲侍有些不满“主子,您也该操心操心自己了,那个女人不在,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
女人急忙打断她的话,那人才禁言,灯光下,女人有些惆怅,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