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历经两朝, 仍有地位。虽说今上与这个亲舅舅并不算十分熟稔,但终究有点感情。承恩公毕竟是仙蕙太后的亲弟弟,而且也低调, 不惹是生非,在安朝的外戚史上绝对属于最安分、最被上位者喜欢的那种。
因此他过大寿, 燕京里不知道多少门庭盯着, 等拿了周家的请帖,才心满意足——又是一个搭关系、攀交情、露脸面的好机会。
才不过辰时,承恩公府门前的马车就已经停满了, 门庭若市。不愧是天子母家。
于是又有不少有女儿的人家盯上了太子的东宫妃嫔位置。如今太子圣眷正隆,又是皇后娘娘的嫡长子, 身份贵重。等今上百年之后,必然是他登基。
若能做了天子母家, 就能和今日的承恩公府一样, 既有脸面,又有尊荣。
可惜陛下还没有开口要为太子殿下择妃。不过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今日晏盈身边跟着陆九枝, 也很是打扮了一通。到底是在彼此明白身份的情况下,母女相见。晏盈不想让娘娘觉得自己不重视这次会面。
她今日着一身海棠色襦裙, 上面是月白色的小披肩,乌发也被九枝姑姑精心梳理, 显得清新大方。唇朱齿白,月貌花庞, 妍姿艳质。
晏盈难得精心打扮,从前去往书院上学, 她并不多做讲究。书院里讲究的小娘子和不讲究的小娘子各占一半, 却从无互相嘲讽, 见不得对方打扮或不打扮的, 这也是一种风气的自由。
韩氏领着晏知和晏盈入府,立刻就引来了多方关注。
韩氏的夫君是一朝首辅,皇帝信任的重臣,文坛领袖,而韩氏自从嫁给了晏首辅就琴瑟和鸣,一段美名传遍燕京。
想当年,韩氏芳名远播,年轻时在晏家未嫁女子中也算名列前茅,家世也不错,而当时的晏首辅不过是出身一个落魄书香门庭,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曾祖父做过太宗的宰相,笏板就那么一个。后辈子弟都不甚出息。
谁知道晏君乐居然能够脱颖而出,二十岁一科考就是进士及第,还入了翰林院,与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今上熟稔起来呢。
人家命好,又有为官的手段,怨不得人家就能声名鹊起,振兴家族!
韩氏也是的,韩家为她选定了这么个未婚夫,当时人人都觉得有一点下嫁。谁知道定婚没多久,晏君乐就中了呢。
之后更是青云直上。所以啊,这首辅夫人的命啊,还是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时嘲笑过韩氏下嫁的,如今都如何了?谁能比得上她?人家二女一子,得了晏首辅宠爱多年,晏首辅守着这么个妻子,愣是一个妾室都没有过。
就是在晏首辅还低位时,上峰要送妾室,他也坚辞不受。这样的夫君上哪找啊。真是叫人羡慕死韩氏了。
当然,这种好名声肯定是离不开韩氏和晏首辅的刻意经营的。毕竟,一个对妻子尊重爱护的能臣,绝对是个值得信任追随的。
而韩氏的好名声出现裂缝的第一次,是在定侯嫁女那日。她急慌慌地怪罪受伤的晏盈,被晏盈反问,又被承恩公府家的周久思给戳穿了。虽然后面极力挽尊,却也多少受了些影响。
晏知的好名声也因为涉及书院月考舞弊一事,而打了些折扣。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但是不少人都心存疑惑,觉得晏二小姐人品有瑕。
韩氏今日本来也不想让晏盈出门的,毕竟晏盈刚刚得了魁首,又面见了陆皇后得了称赞,可谓出众。她只要出门,就有不少适龄郎君的女性长辈到韩氏跟前来问询亲事。
韩氏心里恨得要死。只是,那个碍事的陆女官在晏盈身边,她没有办法下手。而且,今日也有计划呢。她和唐荣的婚事,她一定要做成!绝对不允许这个小贱人去勾引她的恕儿!
有人来找韩氏说话,韩氏便让晏盈和晏知两个女儿自行去找相熟的姐妹们聊天。
晏知背地里瞪了晏盈一眼,就走了。
晏盈则带着陆女官去找孟雾芙和陆银兰。如今还未入席,女眷身边还可以跟着人。待会天高任鸟飞的时候,就只是小娘子一堆地在一块,下人们不便跟着了。只有主家的下人会在一旁看着。
承恩公府也算是孟雾芙的家。她今日也是小主人之一,也帮着宴客。承恩公夫人,也就是兰夫子心知这个外甥孙女父族不显,把她养在膝下这么多年,都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一般了,所以也有心让她帮忙,在贵妇人面前露脸,以后好有个好亲事。
陆女官小声对晏盈道:“昨日,我的屋子里放了些东西。”
晏盈眼色一沉:“何物?”
陆九枝小声说了几个名字,大多是让人无声无息中中毒过敏之物。韩氏大概不知道,她陆九枝是真的精通医术,医毒不分家,她当然能对毒物区分开来。因此,韩氏的那些小招数,简直是来给陆九枝看笑话的。
她也不会闹大,暗中将毒物去掉也就是了。她发誓,若不是为了暂时掩人耳目,在晏家待下去,不给小主子添麻烦,她一定会把那些装了毒物的东西都悄无声息放到韩氏和晏首辅的正房去。
晏盈关切道:“姑姑没事吧?”
陆九枝欣慰地笑道:“不要紧。姑姑厉害着呢。”
她不仅为自己高兴,也是在为了娘娘高兴。小主子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关心,若是知道娘娘的苦,只怕会更加关心娘娘。只是,她对娘娘也颇了解,只怕娘娘此时仍内疚的很,被人偷龙转凤了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以娘娘的性格,定然不能释怀。
她不能陪同在娘娘身边,只希望春英能够多开解娘娘。她看好小主子,照顾她安好,就是她效忠娘娘了。
晏盈便对韩氏和晏首辅的狠辣多了一丝了解。他们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一路走来,先遇上了陆银兰,二人又一同结伴去找孟雾芙。
孟雾芙跟着承恩公世子夫人在招呼客人,忙得不可开交。晏盈与陆银兰也不好多打搅,说了两句话便走了。男席那边,则是周家嫡长孙和他那个出了名傻白甜的弟弟周久思在接待宾客。承恩公这个寿星至今未出场。
晏盈与周久思也是有点关系的。周久思在定侯嫁女那日还为她说了说话。旁人都觉得周久思是枪打出头鸟,憋不住话,晏盈却不怎么想,周久思有他的立场。看来在太上皇和皇帝这对父子之间,承恩公府更偏向太上皇。
这就有意思了。晏盈曾经私下底揣摩过,对周家而言,太上皇是姐姐的丈夫,而皇帝却是有周家血脉的亲外甥。正所谓娘亲舅大,外戚一般都是更偏向太子而非皇帝本人的。
大概是太上皇在位期间,真的对仙蕙太后极好,为她几乎做到了置空后宫的地步。周家作为外戚,根本没有竞争对手,妹妹的孩子一定能够登基,周家高枕无忧。而皇帝这个外甥反而不如姐夫贴心。
宴席慢慢地开始了。男席与女席并不在一处。晏盈仍然与陆银兰一道,隔壁坐着。
陆银兰小声对晏盈道:“姑母和陛下应该会晚点来。”
毕竟天子总有点架势。来亲舅舅的寿宴,肯来已经是给脸了。
晏盈点点头,今日是必要找个机会与娘娘说话的。她们母女之间,可太需要一场谈话了。
她眼观八路,晏知的座位在她正对面,旁边是她几个狗腿小伙伴,而晏知的表情也不大自然。晏盈私以为,她或许在想着那日自己撺掇她的话。
晏知,你可千万要争气一点,把握住今日的机会。为爱冲冲冲!
而韩氏则与她交好的几位夫人坐在一处,闲适地笑谈着。晏盈微微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承恩公府的侍女们为小姐和夫人们送上新一轮的果茶,承恩公世子夫人擅长交际,作为主人便道:“这是今年新出的蜜桃凉饮,酸甜可口,诸位尝尝可合胃口。”
常侯夫人道:“如此倒是有口福了。你最是懂吃喝的。”
富贵人家比的就是体面,能够举办一场好的宴会,是夫人们都引以为豪的事。
众人纷纷附和。
晏盈这处却忽然有了些许骚动。她面前的侍女端着一碗果茶,却不知怎的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碗茶往她身上泼来。看见这局势的旁边小姐惊呼出声。
陆银兰更是眼疾手快,恨不得一把将晏盈抓过来。
晏盈却完全对得起陆银兰这个老师,多日来的训练得到了回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身形一闪,迅速右撤,那冰凉凉的蜜桃凉饮便全数落在了地上。
承恩公世子夫人忙走来道:“晏大小姐,你没事吧。”
又看向低头收拾的侍女:“怎么这般不小心。”主人家中,客人却被侍女的毛手毛脚害得差点弄脏衣裳,实在是不雅。她这个做主人的也有责任。只是世子夫人平日一向温和,再是生气也说不出什么刁蛮的话来。
晏盈也看向那个侍女,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她是故意踩到自己裙摆的,而且倒过来来的一瞬间,眼里闪过得逞的光。
这么说,有人要算计她?
侍女低头道歉:“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眼神却还不自觉地瞟向晏盈的裙裳。
晏盈眼色微微一沉,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着有没有弄脏她的衣服?看来这一出,是和女子最“重要”的清白有关系啊。
晏盈笑着回应:“世子夫人不必担心,我反应快,没弄脏衣裳。”
世子夫人顿时放松了点,那就好。又对着侍女道:“晏大小姐无事,是你命好。这般不小心,权且记上,晚点再与你算。”
侍女又给晏盈磕头:“多谢晏大小姐。”
世子夫人挥挥手就让她退下了。又歉意地看了一眼晏盈。
晏盈微微颔首,表示无事。
见到晏盈那边没事,大家都放下心来。不过是小小一个插曲。侍女不小心毛手毛脚的。韩氏表情并无异样,甚至在今日很会做戏,在一开始见到她这边出了问题就立刻站了起来,俨然一个关心女儿的好母亲,之后得知她没事才长呼一口气,放心地坐了回去。
而晏知呢,在看到晏盈没事的时候,却有点带出不甘的神色。
难道这一出又是韩氏母女的手笔,只是晏知年纪轻不经事,才这样显而易见地表现出来?
晏盈心下微微思索。
新的侍女上了蜜桃凉饮,晏盈喝了一口,确实不错,与陆银兰交头接耳道:“刚才那人,不是韩氏的人,就是太子的人。”
陆银兰心里想了一通:“他们还有脸算计你。”
一想就知道,二人的目的截然不同,一个是想着,能够毁了晏盈的清白,还不知道要对湿了衣裳的晏盈做什么,另一个则是为了得到晏盈。都不择手段,无耻的很。
刚才若不是阿盈动作够快,只怕衣裳已经湿了,到时候为了不失礼,就得跟着侍女出去换衣裳。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若是“意外”碰上了外男,那可就……
陆银兰不知道晏盈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她生在靖远伯府,府里和谐,阿爹只有阿娘一个,并没有许多争斗,但她是知道很多有损女儿名声的阴招的。真担心阿盈啊。
过了大概半刻钟,一个侍女借着走过来添茶的功夫,挨着晏盈道:“晏大小姐,我们家表小姐说有事找您去一趟。”
承恩公府的表小姐只有一个,就是孟雾芙。晏盈环视一周,孟雾芙自从开席后的确不在这花厅里,也不知晓是不是仍在门口迎客,或是被指派了其他事情。
只是——若真是阿芙找她有事呢。这里是承恩公府,她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这个侍女的话可信么?
晏盈决定试探一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一直被动等着。她待会还有要事呢,可不能被这些恶心的事给耽搁了。趁着陆皇后还没到场,先解决了这茬。
陆银兰眼疾手快地按住晏盈,她刚才竖着耳朵听了,于是对着侍女道:“我也一起去吧。”
侍女有些为难地看了晏盈一眼:“可是表小姐请的只是晏大小姐。”
晏盈于是心里就有数了,与陆银兰悄悄对视一眼,后者眨了眨眼。
晏盈起身:“那就我去吧。银兰别担心,我一会就回来了。”
陆银兰“嗯”了一声。
那侍女带着晏盈离席,二人走的不快不慢的。侍女道:“表小姐在听雨阁等您。”
她甚至还时不时回头看,似乎想看陆银兰有没有跟来。想来对陆银兰的脾性也很是了解,也清楚她与阿芙的关系,知道她不会对阿芙相关的事坐视不理。
晏盈好整以暇,大概知道这人是谁的手笔了。看来阿芙没有什么问题。事情没有牵涉到阿芙。
晏盈问道:“阿芙有什么事找我。”
侍女恭敬道:“这个奴婢不清楚。只是表小姐让我找了您去帮忙。”
晏盈干脆不走了,故意做出要返回的动作,“那我找上银兰一起帮忙吧。”
那侍女果然面色闪过不善,走到晏盈身边,忽的掏出一块手帕,迅速放到晏盈鼻子下:“得罪了。”
见晏盈晕了过去,侍女才松了一口气。这位晏大小姐果然聪明,不容易上当。看来殿下说的没错。
侍女轻轻吹响一声口哨。一个女侍卫不知从哪出来的,将晏盈扛在肩头,背了她一路往听雨阁去。侍女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又若无其事地混在侍女们中。
晏盈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出来参加宴席,很难不遭人暗算,晏盈于是仍将之前包桐拿来的、由小秦太医配的解毒丸带在身上。刚才她已经趁着侍女不注意,在嘴里含了一粒了。因此这时候侍女手帕上的迷香并不能真的把她迷晕。
她只是想深入虎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搞花招。她更倾向于是诸葛恕那王八种子,但也不排除是晏知母女弄的。
至于脱身的法子,她方才与陆银兰对视一眼,幸亏她们够默契,陆银兰应该已经悄悄跟了她们一会了。希望她能继续跟上。
等到了一处,她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
扛着她的应是个女子,把她放下后,又出了房门,关上门,自言自语道:“我这就去叫殿下过来。”
大概是见晏盈不过一个昏迷的弱质小姐,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晏盈心里有数,看来果然是诸葛恕那王八蛋干的好事。哈哈,得知自己要嫁给唐荣了,不想着怎么解决,尽想着这种下流手段,想得了自己的身子,污了自己的名声,他真是好聪明好机智!
门外也不知道有没有诸葛恕的人,在外头看着。等那女人通知完诸葛恕回来,只怕诸葛恕对她下手之际,就是很多人来看之时,到时候就能来个“捉奸在床”。
真是一手好算盘。这种情况下,只怕晏首辅和皇帝再反对诸葛恕娶晏盈,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真叫晏盈没了名声去死吧。
晏盈脱了鞋,将鞋子拎在手上,一边脑子飞速转动,一边试探着找屋子的窗户。窗户似乎也被锁死了。
只听得窗棂被人轻轻叩了一下,晏盈迅速挪动到那里。只见一根手指先伸了进来,然后静悄悄地将窗户推开。
……
陆银兰早在跟踪时期就发现前门有两个人守着,她不敢惊动,只好绕到后头,企图从窗户突破——和晏盈想到一块去了。好在她随身带了小刻刀,将窗户悄悄剔出缝隙,轻轻打开,再把晏盈捞出来。
二人又将窗户关上。之后先离了这座院子,晏盈拎着鞋,陆银兰拎着晏盈,跳墙出去。二人的姿态有些搞笑。等到了隔壁高楼一看,居然真的是“听雨阁”,而且门前也没有人守着。大概诸葛恕的人太自信了,觉得晏盈被迷昏了就绝不可能逃脱。
陆银兰道:“现在怎么办?”
晏盈顿时灵机一动,晏知不是早想着对太子殿下下手么,今日可不就是个良辰吉日!她这种绝世好阿姐,怎么可以在知道妹妹的心愿后还不好好成全她?
她双眸亮了,“你现在立刻去找太子,想办法拖住他,不需要太久,差不多半刻钟就行。我马上去找晏知。”
陆银兰:蛤?
她武将世家出身,讲究个直来直往的报复,换了她早就去痛殴□□熏心的太子一顿。可是阿盈这招能有什么用?
晏盈点头:“相信我。”刚才她还注意到听雨阁里还有一些催情香,简直绝了。配给晏知和诸葛恕,真是天作之合。
陆银兰看着她眼睛像小狐狸似的狡黠,立刻就答应下来。总觉得阿盈的招数会比自己的强多了。
晏盈迅速穿上鞋,往花厅去了。此时少女们都走动起来,或聚或散,星星点点地分布,然而晏知还是那样的显眼。因为她身边总有几个捧臭脚的狗腿子。
晏盈于是故意对着晏知招招手:“阿知,阿姐有话与你说。”
晏知鬼使神差地过去了。姐妹二人此时倒像有商有量的样子。
晏盈摆出一副娇羞的表情:“阿姐马上就要嫁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了。阿知,对不住了。”
晏知:“???你方才见到殿下了?”
怎么才一会功夫,就让晏盈得逞了?
“是啊。”晏盈做出一副炫耀模样,“刚才有个侍女来找我,说是阿芙有事,却原来是殿下借着阿芙的名义来找我在听雨阁见面的。”
晏知:?她都快酸死了。“殿下约你在听雨阁?”
晏盈笑眯眯道:“是啊。殿下在那里休憩,见了我便高兴,说过段时间就和娘娘提娶我的事。阿姐知道你也喜欢殿下,只是,殿下不喜欢你呀。”
殿下不喜欢你呀。
晏知恨得咬牙切齿。看着眼前晏盈得意的模样,恨不得一拳打死她。但当务之急是见殿下一面,晏盈可以做的事,那她也可以。她现在就要去听雨阁。
至于晏盈,殿下不是还没来得及和娘娘说么?等今日晏盈和唐荣的丑事一爆发,殿下肯定就打消主意了。
晏知从晏盈这里套到了太子在听雨阁的消息,片刻也不敢耽搁,就往听雨阁去了。去得晚,她还怕殿下走了呢。
晏盈笑眯眯地望着她的背影,往个偏僻处去了。只有她不在,没人看见她,到时候起哄的人越多,发现不是她而是晏知的时候,效果就越好。
火,烧得越旺越好。最好把晏家烧个七零八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的诸葛恕刚得了女侍卫的消息,心下一喜,马上就能得到盈儿了。去听雨阁的路上,却见到了母后的侄女陆银兰,他点了点头,就要与她分道。
谁知那平日里见了他不过面子情的陆银兰忽然凑了上来,殷勤道:“太子表弟近日可好?”
诸葛恕:“……”这什么破表姐,就知道耽误他正事。
陆银兰心里也是一肚子吐槽,还不是硬着头皮上。她还认出了跟在诸葛恕身边的女子,就是刚才扛走晏盈,放置在听雨阁的那个。
诸葛恕微笑:“好。表姐呢?”
陆银兰忙打开话匣子:“我最近不太好呢。先是在书院,夫子罚了我抄书,表弟你知道抄书要抄多少么?《通典》啊!那么一大本!……”
诸葛恕:???
孤说的“表姐呢”只是一句客套话,你不用这么当真吧?还真的和孤说起来了。
虽说迷香药效时间长,但诸葛恕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几次三番想打算陆银兰的长篇大论,却总是没有切入口。陆表姐的话好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还无法剪短。
陆银兰看着时间差不多半刻钟了,才放过了诸葛恕,道:“表弟,和你说了一通真痛快,多谢你体谅我。下次我还找你说。”
诸葛恕:……
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要不是为了靖远伯府,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现在他要立刻赶去听雨阁。
再不去的话,他安排要来“捉奸”的人都要先他一步赶去听雨阁了。
花厅里。永平侯夫人身边一个侍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忽的面色一变。周围的夫人们都注意到了,纷纷问她何事。
永平侯夫人有些犹豫,看了承恩公世子夫人一眼,最后还是道:“我家侍女说,看见一对男女,像是哪家少爷和晏大小姐,往听雨阁去了。”
她这话说的含蓄。可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晏首辅家的大女儿,与某个男人在听雨阁私会,被侍女瞧个正着!
这等惊天大瓜,谁不想吃!
韩氏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这和自己安排的不一样啊。她分明让唐荣那厮在水边做好英雄救美准备的,怎么会在听雨阁?
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让晏盈以这样丢人的方式嫁出去,也算遂了她的愿了。
韩氏做出不可置信模样:“你在说什么!我家女儿绝不是如此轻浮之人。”
永平侯夫人道:“可是,晏大小姐不在这里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晏大小姐了。”
于是就有人开始回想,的确有段时间没见到晏盈了。心里的猜疑渐渐加重。于是韩氏就被群情“裹挟”着往听雨阁去。
承恩公世子夫人比较单纯,从未处理过这种事,也是慌得不行,让人禀报了婆母,又跟着往听雨阁去了。
晏知一进入听雨阁,才走到床边,就忍不住看上面被子的褶皱。这是殿下刚才休憩的时候躺过的么?殿下现在怎么不在?
一想到上面有殿下躺过的痕迹,有着小心思的晏知就忍不住也脱了绣鞋,躺了上去。渐渐地,她似乎有些头昏脑热的,蹭掉了自己的袜子,裙摆也到了膝盖处。
诸葛恕进来的时候,已经打发走了女侍卫,省的碍事。他和晏盈两个是私会,再加个第三人就很奇怪了。
他正见盈儿背对着他,露出了白皙的腿。眼里就有些痴迷。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
听雨阁门外。
众位夫人听了永平侯夫人的建议,都悄没声息的,就想安静吃个瓜。
韩氏仍然不敢信:“我的女儿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盈儿她那么安分乖巧,永平侯夫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造谣我的女儿?!”
话音落下,不少人又开始产生怀疑。
永平侯夫人道:“哎呀,韩夫人,年轻人年少慕艾也是有的,你话不要说那么满,还是给你家女儿留点余地吧。”
韩氏却一副相信女儿品性的样子:“我还是不信。永平侯夫人,你的人怕是看错了吧。”
永平侯夫人摇摇头:“既如此说,我们便直接进去看看吧。若不是晏大小姐,也可为她洗刷冤屈。”
没错,就是这样!快推门吧。夫人们跃跃欲试,若不是永平侯夫人和韩氏站在最前面,她们都想帮忙推了。
永平侯夫人正要推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咦?阿娘,你们这是在干嘛?”
永平侯夫人和韩氏同时回头,见到来人,脸都僵住了。
韩氏仿佛见鬼了的模样:“盈儿?”
晏盈微微一笑。
只听得里面忽的传来少女的尖叫:“啊!”
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