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多日不见, 乍一见到这个人他的心里还难得有些触动,琴酒此刻站在躺在地上的竹中将晖跟前, 在他出现在机房里的时候就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他这边来了。
见他发问, 简单的回道,“任务。”
任务啊,北原时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这个倒地不起的男人, “那他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你的任务?”
看到竹中将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他意外, 琴酒的任务竟然还和这个家伙有关系?
等等,不对, 琴酒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就是在等自己。
他眯起眼睛看向竹中将晖,所以说这个竹中将晖, 就是那个给自己写信的人。
“他知道什么?”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 以竹中将晖的年纪, 如果说他知道这个事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个家伙曾经在孤儿院里待过, 之后被人挑走。
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组织的人?”
“嗯,当年和我一起走的。”
琴酒的目光凉凉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就是有点小聪明,所以活下来了。”
“不过也就这样了, 就是个组织的普通成员而已, 连个代号都没有。”
“果然。”
北原时暗道果然如此, 但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不应该,我和他相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他真的认出我来了,也不该等到现在。”
更何况,如果是和琴酒一起进组织的……
时间太过久远,就连和自己最熟悉的琴酒都不敢第一时间确认些什么,他凭什么认出来自己,更何况自己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就说明他和自己根本不熟悉,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虽然是大摇大摆的在外面待着,当然也不会忽略掉当年那些离开孤儿院进入组织的孩子,万一因为他们出现了什么让自己被认出来的意外,哪怕只是怀疑,他都不可能对那个组织抱有什么好的期望。
那样的处境下,一点点的怀疑对他来说就是绝对的催命符。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是正理。
更何况被怀疑者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身处底层的、没有一点依靠的、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流浪儿,在事后也只要做一点伪装就能将死亡定性成意外。
啊,不对,是他想多了,根本就是连伪装都不需要做,尸体大概就被随随便便的处理掉了,根本没有任何风险。
哪怕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哪怕他翻不起任何一点风浪,但是既然被怀疑了,这种毫无风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死了,难道不是更加保险吗?
时间,地点,年龄,经历,这些种种,那个时候的他只能尽力的去隐藏起来,他还太小,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去给自己真的编造一个真实和可信的经历,他有的只有一张可以欺骗的嘴。
隐藏、伪装、谎言……
说起来很难,其实也都是听起来可怕罢了。
一个普通的孩子,哪里值得组织花费人力来做些什么呢,他只要伪装好自己就好了啊。
对他来说,离开很简单,活下来也极其简单。
他要在这个地方活下来,并且在让人看到自己存在之后继续活下来。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忍一忍,只要时机成熟,只要把握好所有事情的主次关系,只要按部就班按照自己想的来,一切都会是顺理成章的。
想象是这样,现实也的确是如此,你看看最了解的琴酒不就是这样吗?
要不是一个意外,他们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关系。
看看自己现在的生活,这不就是自己的成果么,摆脱了过去,以全新的身份好好的活着。
只是,他虽然不介意活着。
但他介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理由、没有追求的活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煎熬了。
还是在这样一个世界。
说起来,他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想法,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他也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彻底的离开那个地方。
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他留了下来。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
“具体的情况他大概是不清楚的,不然这种事情,早就上报给组织了。”
“毕竟,一个普通的孩子影响不到,但是现在的你还是有点影响力的,自然值得组织的注意,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你的那个老师……”
琴酒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北原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小山恭的能量很大,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背后的家族,尽管他本人不怎么强调这种事情,但是姓氏摆在那里,这是事实。
看到人之后,想了想这个家伙即使是有怀疑,也根本没有确认下来,他那难看下来的脸色现在也恢复了平静,“所以他约我是为了什么?”
那个上面写着的什么十四年前的秘密又是什么?
“试探?”
总不能就是个随随便便把自己邀出去的借口?他邀自己是想要干什么?
“具体的理由不清楚。”
琴酒踢了踢那把揣在他腰间的木仓,以及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语气幽幽开口道,“不过,他的目的是想要杀了你,这点毋庸置疑。”
“杀我?”
北原时紧紧皱眉,琴酒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那就是说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虽然他知道这个人讨厌自己,但是杀了自己……
这就有些过了啊。
“走吧。”
他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然后就不再理会,准备就这样离开这里。
不过,琴酒显然不是这样的想法,“你就这么走了。”
北原时顿住离开的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琴酒。
琴酒没有看他,他拿出自己的爱木仓,指向了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北原时的性命和自己相连,想要杀他不就是等于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语气冰冷的哼了一声,“有一个想要杀了你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你竟然就这么走了?”
“愚蠢。”
冷漠的嘲讽声之后,机房里一片寂静,只听到保险打开的声音,竹中将晖的死亡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琴酒开木仓之际,北原时立刻跑过去用手堵住了木仓口,制止了琴酒的动作,他沉声道,“住手。”
琴酒没有动手,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幕发生,“你这是在为一个要杀你的人求一条生路。”
伯/莱/塔依旧保持在那个位置,保险还是开着的,琴酒的声音仍在继续,“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可以死。”
北原时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没有半点波动的情绪,“但不能死在这里,会有麻烦。”
“更何况,既然知道了他对我有杀心,对我来说就已经不足为虑,我会用别的方式解决他,不要把我想的太弱了。”
一声嗤笑响起,北原时刚准备往琴酒那边看,就只感觉到胸口处一痛,因为对于琴酒的存在完全没有防备,那猝不及防的攻击让他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靠在了身后没多远的墙上,然后便是紧跟其后的琴酒。
北原时虽然立刻反应过来了,但是琴酒的动作也很快,他已经被琴酒牢牢的控制住,整个人被压制在靠边的墙上一动不得动,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麻烦?真是个合理的借口。”
这个语气,让北原时很不舒服。
琴酒微微弯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北原时平齐,松绿色的眸中闪烁着笑意,但是这眸中的笑意没有一点温和,只让他感觉到浑身难受。
依旧是戏谑的语气,“你的说法不对,应该说,他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最好是不要和你有关系。”
“对吗?”
北原时的身子顿时一滞,看着琴酒的眸子也是撇开了,“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
被琴酒按压住的身体只觉得难受,北原时想要脱离他的控制。
“放手。”
但是琴酒的话很显然还没有说完,他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没有达成,只是一个竹中将晖根本没必要让他亲自来这里。
他来这里自然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有个家伙一直在他的底线上蹦跶着,只是有些事情他得交代清楚。
对于北原时的要求完全置之不理,他继续自己想要说的话,“所以,我动手帮你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不是你。”
“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理由我都给你找好了,因为他威胁到了我的性命,所以我杀了他。”
“很合理。”
末了又补了一句,“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在琴酒的眼里,他看出来了北原时眼中一瞬间的心动,但是很快就掩盖住了,带着一种特殊的执拗,他冷声道,“我想这应该不是你的任务,琴酒。”
“他现在的身份还对组织有作用,你没有理由杀了他,至于对我的威胁,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琴酒没有回复,只是继续看着他,北原时看着琴酒,那双眼中含着的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笑意,让他的眸中也隐隐间已经有了怒意。
“你根本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你要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就应该在我来之前就杀了他,那才是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后来,北原时的脸色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怒意翻腾着不再压制,语气也重了几分,“所以,黑泽阵。”
“特地在这里等着我来,现在又在我面前这么一副作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