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松田阵平和藤原寺初九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怎么就争论起了“咖喱是原味更好吃还是辣味更好吃”。
松田阵平言之凿凿,说只有原味的咖喱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它的浓香,并保留着回甘的余味;藤原寺初九则拍着胸脯保证,没人能在吃过辣味咖喱后逃出它的魔爪,大家只会一边哭一边真香。
两人争执不下,一时间,谁都说服不了谁。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虽然同处一片区域,却特意用两栋楼隔开,他们顺路走了一段,眼瞅着就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松田阵平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等等,我去买个东西。”
他说着,都没给藤原寺初九反应的机会,就转身朝着拐角处的便利店跑去。
警校的小便利店里堆满了生活用品和一些面包泡面,但种类少得可怜,完全满足不了现在现代警校生们的生活追求,所以到现在为止,完全可以半夜偷溜出去逛商店的藤原寺初九还从未光顾过那里。
警校生第一个月是不能出校的,松田阵平大概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缺了个什么东西,只能在这破便利店将就着买了。
……但是为什么还要她在这里等着啊,明明再走两步就分开了。
藤原寺初九一边揪着花坛里小灌木冒出的绿叶,一边在心里小声吐槽。
黑夜不会让她害怕,但会让她下意识紧绷着身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在松田阵平没让她等太久,大概是目标明确地去购置东西,几分钟不到他就跑了回来。
“接着。”
他丢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藤原寺初九稳稳接住,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小盒创可贴。
她十分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给我这个?”
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有多不需要这种东西,如果不刻意控制伤口愈合的速度,哪怕她现在在松田阵平面前被爆了头,下一秒也能给他长回来,医疗用品对她而言,恰恰是最无用的东西。
而且她也没哪里受伤了啊。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双手插进兜里,撇开视线:“你不是很在意手上的茧吗?剑道、射击、拆解、组装……这些课程都会磨到手指,你在上课之前用它把容易磨伤的地方包起来,就不会再长茧了。”
“……虽然可能会在练习的时候有些影响手感,但是问题不大,习惯就好了。”
他顿了顿,叹气似的说了句:“既然在意的话,就机灵点嘛。”
居然是这样的理由吗?
藤原寺初九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长茧了。鬼的身体素质不是说着玩的,别说她根本不会因为练习的时间久了一点而被磨破手,所有的伤口都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的时间已经永远停在了无限城大战的那一天。
但果然还是很高兴。
非常非常高兴。
藤原寺初九攥紧了手里的创可贴,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从眼前这个人身上传了过来。
即便已经从长眠中醒来四年,已经有了相熟的伙伴,她依旧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抚平嘴角,疲惫又麻木地看着这个欣欣向荣的世界。她很明确地知道,朋友们都有着自己的人生,没有谁是谁的唯一,自己依旧是孤身一人。
但是在这些微小的、被人关心的时候,她依旧会产生自己是被这个世界爱着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这些人都太耀眼了吧,他们身上的光和热,总能驱散掉无时无刻不环绕在她身边的阴冷与黑暗。
松田阵平看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不领情,恶声恶气地就打算伸手把东西抢回来:“不喜欢就直说,我又没有逼着你收下……”
“等等!”藤原寺初九握着创可贴往身后一藏,像小动物护食似的紧紧盯着他:“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吧?松田君还要拿回去吗?”
“切。”松田阵平别别扭扭地收回手:“谁让你半天不说话。”
藤原寺初九用她堪比热成像仪的夜视能力发誓,他的耳朵绝对红了。
短短的黑色卷发根本遮不住他通红的耳尖,更何况他肤色还意外的白净,更衬得那一抹薄红显眼无比。
虽然心里恶劣地想要打趣他,看看那一抹红会不会蔓延到他的脸颊上,但藤原寺初九还是识趣地收回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要是对面炸毛了,她可顺不来。
松田阵平哼哼两声,冲她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藤原寺初九点点头,跟他道了声再见,转身朝女生宿舍走去。
慢慢悠悠挪到一半,鬼使神差间,她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松田阵平还站在原地,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你赶紧回去,我看着呢。”
他不会……以为自己怕黑吧?
藤原寺初九脚步一顿,又回头快速往宿舍楼走去。
楼内暖黄色的灯光柔柔晕出,她一踏进明亮的光圈里,就立马回头朝松田阵平看去。
他这时已经转身了,只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这个人真是……意外的可爱。
藤原寺初九捏了捏手里的创可贴小盒,哼着歌儿爬上楼。
路过佐佐木绫子宿舍的时候,她听到“嘎吱——”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刚刚洗漱完的女孩儿拖着半干的短发,抱着小盆从房间里走出。
“呀,初九。”她冲藤原寺初九打了个招呼:“刚刚从外面回来呀?”
“嗯。”藤原寺初九点点头。
佐佐木绫子歪着头凑过来,笑眯眯地:“你的心情很好啊。”
“这么明显吗?”藤原寺初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发现它确实在主人都没注意到时候,高高翘起,朝每一个人宣告着自己的好心情。
“嘛,看来初九在绫子不知道的地方遇到了非常非常开心的事,真遗憾啊,当时没能在场。”佐佐木绫子眨眨眼,“不知道是谁有幸分享到了这份快乐呢?”
“没谁。”藤原寺初九对她比划了一个“封嘴”的动作,然后半推着把她推到了自助室:“吹头发去吧,我也要洗漱了。”
“明天见!”
说完,她一溜烟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简单的洗漱过后,藤原寺初九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默默发呆。
片刻,她向右边一滚,抱住自己的猪猪抱枕,把脸轻轻埋进玩偶柔软的绒毛里。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啊。
松田君就占了一大半。
她猫猫祟祟地从枕头底下翻出那支蝴蝶发簪,对着它开始自问自答。
“松田君……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她犹犹豫豫地问。
“嗯,应该不会吧,他那个池面长相,肯定不愁没女孩子喜欢啊。他可能就是看你剑术好,想拉着你做长久陪练呗。”她又模仿猪猪粗旷的声音,回答道。
“可是他还夸我手漂亮、给我买创可贴、担心我怕黑了。”她开始细数今天晚上松田阵平做的“好人好事”。
“那可能是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跟你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嘛。而且松田君是个好人,换成别人他可能也这样。”“猪猪”有理有据地反驳。
“你说得也对……可是他动不动就脸红耳朵红,不是说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心动吗?”她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可能只是男生的正常生理反应,你长得也不丑,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他只是脸红一下而已,也正常。”“猪猪”说道。
“好吧。”藤原寺初九被“猪猪”说服了,准备放下心里的遐想:“你说得对,看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非常正常,我不应该抓着这些不放。”
“猪猪”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了半响。
藤原寺初九猛地又把头埋进玩偶里,闷闷地自言自语道:“正常个屁。”
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通红着脸把自己从玩偶的毛毛里□□,看着手里的蝴蝶发簪总结道:“虽然松田君脾气臭又嘴巴毒,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