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花园。
灌木在他眼中,是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在同他示威一般。
唯一看起来能走的小路,也被无数的蛇盘旋着,扭曲着身子摇曳,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呵——”
一声冷笑。
温朔后背一寒,蹭的一下直了身子,打了一个哆嗦。
“阎……阎……阎先生,不进去吗?”
阎白没有回应。
温朔阚泽,心骤然提起,卡在嗓子眼,就差一点蹦出来了。
他紧张的转头打量左右。
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只是,花园后的小门,他看着,莫名的心慌、不安。
他不自觉搓了搓手,沉默。
稍许,阎白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头。
温朔微怔,抬头。
四目相对。
男人眼底浮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藏着几分讥诮。
温朔心沉了沉。
“阎先生,如何?”
阎白面色不改,轻声道:“跟好我。一步也不要走错。”
平静的话语,如叮咛一般。
温朔心口一跳,不由偏头看向花园。
“这里面,有什么吗?”
阎白颔首。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阵法罢了。跟好。”
温朔眼底滑过了然,静默的点点头。
阎白说罢,没再看他,转身踏出第一步。
他绕开小路的方向,慢慢朝灌木丛走去。
温朔跟在他的身后,下脚有些犹豫,顿了一下,才踩上他的脚印。
他始终低头,认认真真的跟随,没看到,也看不见身后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悄然发生的变化。
阎白在门口的顿足,只是为了看清阵法,找到最简单的入门路。
一路走的平静。
站在门口时,温朔还有云里雾里的感觉。
这就过了?
平静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曾经听顾明说过误入阵法后发生的事情,他也脑补了一堆。
结果……
他有点不是滋味的咂咂嘴。
阎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
他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门前的环境。
防盗门紧锁,门把手上满是灰尘。
门廊两边的花盆里的花,干涸凋零,土都龟裂了。
风吹过,带着灰尘的味道。
这一看,又确实像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
温朔鼻子有点痒,他不自觉动了两下,在快要打喷嚏的时候,急忙抬手捂住了嘴,将声音压下。
连来了几个,他眼中也不由泛起了点水汽。
他不由蹙眉。
“这是有人骂我吗?”
阎白轻笑。
“万一是有人想你、念叨你呢?”
温朔想也不想的摇头否定的。
“不可能!干我们这行的,除了家里人,没人会念。”
阎白伸手,指了指房门。
“也许,是这里面的人呢。”
温朔讶然。
“真的有人啊?”
阎白点头,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温朔小小激动了一下。
是赞赏的吧?
他抿唇偷笑一下。
阎白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温朔听见声,蓦地回神。
“这样,不会惊到里面的人吗?”
“他布的局,拦住了闯入者,又何尝不是锁住了自己?”
温朔暗自琢磨了下,恍然“哦”了一声。
守住了门口,屋内的人,就跑不掉了!
他还注意到,阎白敲门的声音好像有点规律。
两下长,一下短,这么来的。
又有什么讲究吗?
他暂时将疑问放在心里,准备等事后再问。
阎白敲了好一会门,屋内像无人一般,毫无动静。
温朔的耐心也跟着走了,听着敲门声生出了几分烦躁。
“会不会没人呀?我们直接进去吧?”
阎白没有回应。
温朔讪讪然瘪瘪嘴,转头,眼神飘忽,上下左右看了起来,在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稍许。
他敛住心神回头,蓦地就看到门那有条缝隙,心口一跳。
门,这是开了?
他睁大眼,瞪着门缝。
他一点声响都没看到了。
就开了!
他微微张嘴,愕然的看着阎白。
男人没有理会他,或许该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
屋内明亮的灯光,与屋外昏黄的光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温朔不由眯起了眼,脚步微微一顿。
须臾,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向后退了出去。
他在门口,进进出出几次,脸色变了变。
他发现,在屋外根本看不到屋内的灯光。
若没进门,根本发现不了屋内有人居住。
这玻璃的材质,够特殊的。
他沉着脸进来,走到阎白身边,看向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的郁宁。
男人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与不久前见过的那个腼腆男孩,气质完全不一样。
即使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也觉得这是两个人。
“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啊。”
阎白面色淡淡,眸色沉静,冷冰冰的。
“你认识我?”
“道上,谁人不认识你呢?”
郁宁笑着摇摇头,抬手鼓了鼓掌。
阎白忽而走到他的面前,弓腰,将脸怼他的脸前。
突然的动作,让郁宁一惊,呼吸蓦地凝住,身子僵住与之对视。
阎白盯着他看了一会,从兜里拿出手套带上,伸手扣住他的眼皮,上下翻动了两下,甚至还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眼珠。
郁宁吓的想要挣扎,可莫名的,身子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他甚至连瞪眼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阎白动作,反抗不得。
阎白翻动了一下,像是在找什么都东西一般,好一会才松手,站了起来。
他起身,郁宁身子跟着也松了一下。
他不自觉张大嘴,大口大口吸着气。
有一瞬,他感觉对方会伸手把自己的眼珠给抠出来,心脏差点停跳,吓的不轻。
近距离靠近,他才明白那人的警告。
不要靠近阎白,他的威压,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
这,就是等级压制。
阎白转身,走到他对面,施施然坐下。
“你背后,还有人吗?”
郁宁低头沉默。
“我觉得,该查的,我也查的差不多。你坦白,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体面。”
沉默了两秒。
郁宁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体面?我要体面做什么!?我只想活着!”
阎白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
“那不行。”
“那就没得谈咯。”
郁宁十分无赖的仰头,斜视他。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直接死。”
阎白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过是和袁莱一般的路子罢了。
那时,阎白还在奇怪,前一天还说考虑一下会老实交代的人,后一天,就莫名的变了脸。
魂离身体后,莫名的暴怒了。
“那是你动的手脚吧?袁莱。”
郁宁歪着头,一脸不屑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阎白静静看了一会,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想激怒我?想让我把你的魂魄抽出来?”
他偏头,对温朔说:“拉开他的衣领,看看他右胸口上,有没有刺青。”
温朔面色肃然,点点头,快步走到郁宁身前。
他伸手,郁宁就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温朔手腕一转,挣脱,一手扣住他的手,一手伸向他的胸口。
郁宁转手,大力挣开他的手,又挡了一下。
温朔挑眉。
“身手不错嘛。”
郁宁冷笑,目光却是越过他,阴沉的看着阎白。
阎白没有理会。
温朔却是对他打了一个响指。
“嘿,你应该注意我。”
温朔手上蓦地加大力道,反手一撇。
一声轻响,手断了。
“啊!”
郁宁吃痛,尖声叫了起来。
温朔面无表情,好像弄断人家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丢开郁宁的手,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一眼就看到了他右胸口上的刺青。
他敞着,侧身让一下,让阎白可以看清。
阎白歪头看了一眼,眸中没有一点波动,对他点点头。
温朔放手,又起身走到他的身后站住。
“你!够狠!”
郁宁被他一丢,摔倒在沙发上。
手断了,他只能用手肘撑着,坐起来。
阎白敷衍的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温朔则是好奇的问:“那刺青的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有刺青?”
“他的情况与袁莱一样,是找了一具死尸入魂。为了魂魄更稳定,他在心口,也就是命门上,刺了一个印记,可以让魂魄与身体更好的贴合在一起。”
这也是最初阎白没有发现他和袁莱有问题的原因。
他在袁莱身上看到过相似的刺青。
袁莱的魂魄,是他用锁魂链抽出来的。
郁宁若想要魂离本体,也需要如此。
若是直接把刺青毁了,他的魂魄也会收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而阎白的锁魂链,可以直接抽离生魂,是他离婚的最好的办法。
加之,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他在开门,让他们进门时,就已经算计好了。
“我想,我把魂魄抽离后,他也有办法逃离。反之,我让他的魂魄乖乖的呆在身体里,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你!”
郁宁不甘的愤愤然瞪着阎白。
阎白却是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对温朔招招手。
“你把人带回去,我把这的阵法取了,你再带人过来搜查。”
温朔点头,应了一声好,走到沙发前,将郁宁拖了起来。
他俩正要走,又被阎白叫住了。
阎白拿出一张符纸,丢在郁宁头顶。
符纸自燃,灰烬落在他的头顶,瞬间消失。
阎白这才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