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盯着阎白的脸看了一会,很想说,你这个脸色看起来并不像没事。
男人眼眸好似蕴着汹涌的波涛一般,对上,令人心颤。
他默默吞了一口口水,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下,摇头。
“贺丽亚就说了这个。”
“去问。”
阎白口气坚决,眸底暗涌翻动,隐隐在压抑着什么。
温朔状多了几分不安,突然预感,自己接下来的问话,会如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心头咯噔一下,却还是沉默的点点头,依他,匆匆转身去找贺丽亚。
他走近,就进严虎朝自己迎了上来。
爆炸发生时,是严虎拽着贺丽亚跑了出来。听他说,之后贺丽亚就像个木桩一般,一动不动的瞪大眼看着废墟。
严虎明显能感觉到她身上躁动不安的情绪,只是,自己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
“会不会是被爆炸惊到了?有点不对劲。”
温朔沉着脸点头。
她何止是这一会不对劲啊。
温朔走到贺丽亚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己靠近,她没反应。眼珠也像是黏住一般,固定在一个位置,动也不动。
温朔扬声唤了她两声。
没有反应。
温朔蹙眉,面色又冷了一分,略略思量后,抬手扣住她的肩膀,摇了两下。
猛地,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破空气,将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一堆目光,不约而同看来。
温朔老脸一红,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她嘴。继而飞快转头瞪了一圈。
咻地一下,目光消失。
他无声的呼了一口气,低头,头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深呼吸,调整了一会,温朔抬头,对上贺丽亚满是惊恐的双眸,心头一跳,眉心不由皱起。
“你在害怕什么?”
“呜呜——”
贺丽亚挣扎着摇头,满脸涨的瞳孔,双眼瞪圆,眼珠鼓起,好似要掉出了一般。
温朔心下的疑惑更甚,无声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放柔声音道:“我松手,你不要叫了,好吗?点头,我就松手。”
贺丽亚忙不迭点头。
温朔见状便松了一点手,但同时,他敏感的听到一声吸气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手有落下,将人嘴捂住了。
“呜呜——”
贺丽亚潸然泫泣,眼中蕴满了水汽。
温朔头疼,又强调了一遍:“我说了,你不要叫,我就松手。”
贺丽亚恐惧的“呜咽”着,不住点头,眼眶边的水珠摇摇欲坠。
温朔凝眸看了一会,试探着松开手。
一点,一点……
他听着浅浅的哭声,手松开。
贺丽亚咬着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生怕自己哭得大声了一点,又被眼前人捂住嘴。
嘴上力道一消,她身子不由一软,朝地上跌去。
温朔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状急忙伸手,一把将人扶住。
贺丽亚被扶住,身体抖的更严重了。
温朔听着她的抽泣声,有点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抽的背过气去。
他不敢耽误,急忙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个还算好的木头箱子,匆匆将人扶了过去。
贺丽亚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弄到箱子前的,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时,身上还是软绵绵的。
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箱子边沿,手空了几次,差点又跌倒。
幸得温朔一直看着她,才及时将人扶住。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静静的等贺丽亚稳定下来才开口。
“你知道那三个孩子,平时还喜欢去哪吗?”
贺丽亚无力的摇摇头。
她低着头,脑袋几乎要埋到胸腔里去了。
温朔即使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上的恐惧,心下一惑。
她在害怕什么?
“你仔细想想。除了这,和宿舍,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呆的时间比较长的?”
贺丽亚依旧沉默摇头。
温朔想了想,沉声道:“你知道刻意隐瞒证据,是什么罪吗?”
贺丽亚身子一僵。
“这和包庇犯人和做假证,没有什么区别。若案子查清了,你也会和凶手一起去坐牢的。”
温朔口气平淡,好像在说“今夜吃了什么”一般的话题。
贺丽亚身子僵住,呼吸一点一点变重。
呼哧呼哧的声音,宛若钟鼓敲响。
温朔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眼底精光一闪,又说了一句。
“不说,你就是帮凶。孩子若是死了,你也是杀人凶手。”
“啊!”
贺丽亚崩溃尖叫。
温朔的心反而松了一点。
有反应就好。
他耐心的等贺丽亚叫完,听着对方粗粗的喘气声,冷声问道:“现在愿意说了吧?”
贺丽亚“呜呜”哭着点头,断断续续的把自己藏着的事情说了。
孩子走失的那夜,她和所有的工作人员,将孤儿院和附近找遍了,一无所获。
在院长放话说休息以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值班休息室,刚准备换衣服睡觉,蓦地就听到门外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管。
可不想,声音竟然越来越响。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在走一般。
她心不由提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后,她还是鼓着勇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打开门,走廊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就是从她门口散开的光。
她的心不禁又紧了几分。
她忐忑的扒在门口,左右看了看。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到。
那时,她都没有注意到走廊窗户,连月光都没哟照进来。
她见没有发现,又因为害怕,就急忙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可是,当她关门后没多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更明显了,声音就像是在她耳边一般。
无孔不入,无法忽略。
她愈发害怕,怦怦乱跳的心跳声如雷。吓的一下蹦到了床上,拉上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战战噤噤的抖着,连灯都没有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看着窗外的太阳,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下床,蓦地发现,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关灯。
她心又提了起来,焦躁的到处转了转。接着,发现了一个东西。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在门口捡到的,但是之后,它就像恶鬼一般缠着我。丢了几次,它最后都回我身上了。”
始终在她身上,丢也丢不掉。甚至她将这珠子放在家里,最后也还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贺丽亚哆哆嗦嗦的抬手,将手心摊开给温朔看。
温朔侧眸,一眼,眼眸蓦地瞪大。
“这……”
一颗玻璃珠,在阳光反射下,波光粼粼。
温朔心跳“砰砰”加速。
他急忙带起手套把珠子抓起,快步走向阎白,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
“阎白,你看!”
他将珠子怼到阎白眼下。
阎白愣了一下,转眸一看,同样惊了一下。
温朔急忙将贺丽亚的事情说了一遍。
阎白眸光一沉,抓起珠子朝贺丽亚走去。
“你在哪里找到的?房间的什么地方?”
贺丽亚又被吓了一跳,惊得向后仰了一下,懵懵的摇头。
“不是屋里,是走廊上。”
走廊?
阎白眉心一拧。
“以前怎么不说?”
贺丽亚低头,喏喏道:“我怕。”
那晚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恐惧。
她脑补了太多的东西。
她想象门外有一个连环杀人犯,将人杀害后,装入了麻袋,一步一步将尸体给拖走了。
她开门后,瞪大眼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确定什么都没有才回屋里。
但是,那恐惧非减烦增。
那耳边的窸窣声,像从地狱来的低语,在叫着她名字,警告她,若是将这一切说出,就会被拖下阿鼻地狱。
她不住摇头,眼底满是恐惧。
“这颗珠子,就躺在门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
她看到的瞬间,手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待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将这珠子捏到了手上。
“除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你还注意到了什么吗?”
贺丽亚歪头,想了一会,满目呆愣的摇头,声音沙哑。
“没了。”
“找人的过程中呢?”
找人的过程?
贺丽亚愣住,低下头回忆。
好一会,她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身体蹭的抖了一下,刷地抬头。
“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她激动的不由提高了音调。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楼后面,看到了一个影子闪过。特别快的一闪而过。我以为是自己错觉,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个,算特别的吗?”
她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黑影吗?
阎白挑眉。
“不介意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吗?”
贺丽亚点头。
她撑手,想要起身,就是身体还有点发软,挣扎了几次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阎白笑了笑,转身带路。
走的有点慢。
“就是这,我那天晚上就是在这看到的。”
贺丽亚站在宿舍楼的一个拐角,伸手指了指。
阎白站在她身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继而抬脚走了过去。
他站在对方所说黑影闪过的位置,转头扫视了一眼。
贺丽亚拐角的位置,也正好可以对上。
她,被人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