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茜的行为让我一阵阵暗爽,可又莫名有点心虚,最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明明那么讨厌我,放着这么好摆脱我的机会,为何没有选择季然?”
唐茜依旧选择沉默,却伸出一只手摸到了桌上的文件夹,精准的朝我扔了过来。
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上天仿佛将一桩桩一件件都算的很清楚,想起以前一块唱歌的那段期间,我们接了一个室外的活,内天北京三十六度,燥热异常,就在这种情况下,我连唱了三首歌,最后中暑倒在了台子上,还是唐茜不辞辛苦,把我架在背上,其他几人帮忙,顺带着送我去医院交了住院费。
如今,换成她发烧趴在我面前,这是摆明了给我报恩的机会。
正想着,唐茜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站起身对她说道:“走吧,别挺着了,我送你去医院。”
唐茜很不领情的说道:“不需要你好心。”
“你丫真把自个儿当成梁山好汉啦?......又不是铁打的,生了病就得去医院,这么小的房间,是成心打算把我也传染上吗?”说完,我直接伸手拉起她,又粗鲁的将她扶了起来。
唐茜甩开了我的手,与我对视着,冷淡的表情,却掩饰不住她复杂的内心,莫名吐槽道:“你可真够直男的。”
我哭笑不得,不是第一次有姑娘这么说我了,楚辞、王露,这俩一个跟我很要好,一个是我女朋友,她们都如此说过,想来,或许这些年里,我过得确实够糙。
唐茜没有再和自己的身体较劲,迈着迟疑和沉重的步子,向门外走去,我紧随其后,跟上了她。
……
我和李明耀报备了一声,然后便与唐茜一起下了电梯,今天阳光不错,可对于发烧咳嗽的唐茜来说,应该还是有些不舒服。
公交站台旁,唐茜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疲倦的靠在广告牌旁,我焦急的张望着,可这会儿的首都正处在首堵的阶段,此刻是上班早高峰,未载客的出租车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公交车更是挤破头,我单人还好,可唐茜病着,哪有力气去折腾。
缓缓而来的车流中,一阵鸣笛声忽然在我和唐茜的身后响起,回头望去,甄东救星一般的从车里探出头,示意我是否需要车,我犹豫了一阵,迅速点了点头,趁着前方再次拥堵的功夫,拉着唐茜往甄东的车子快步走去。
甄东侧过头看了看一脸疲倦的唐茜,迅速将驾驶室让给我,又替唐茜拉开车门,然后敲了敲玻璃窗,提醒我注意安全,便沿着路快步往前走。
前方渐渐恢复畅通,我轻轻带了脚油门,路过甄东身边时,唐茜伸手降下车窗,表情却不像刚刚那般冰冷,对着甄东客气的点头示意,说了声:“谢谢你!”
甄东在车后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后视镜中。
男人的表达方式和女人的略有不同,不会有那么多感动的表达,自从上次他给我发了短信提示语,我便明白我们之间数十载的感情,一天都未曾缺席。
……
车流畅通了一会儿,前方又有些拥堵,我便打开了音乐播放器消遣着时光,随后播放器里传来一阵不可思议的声音,连脸色痛苦,眉头紧皱的唐茜都睁开了眼,先是不可思议,继而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无它,车载播放器里,传出的是我的歌声。
那会儿我们在酒吧驻唱,我总想着玩票,于是就将驻唱期间唱过的每首歌用设备录了下来,要么传到网上,要么保存到优盘里,而甄东车载播放器的音乐来源,正是我当初送给他的优盘,彼时,我说好好留着吧,指不定哪天哥们儿就火了,到时候你这可就成了绝版。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会让这家伙留存这么久,久到我都遗忘了它的存在。
我不禁有些入神,直到身后响起一阵阵鸣笛催促声,这才又迅速跟上前方的车。
听到正嗨处,后视镜中的唐茜,露出一种比之前还痛苦的神色,语气很抓狂的对我说道:“秦洛能不能别自恋啦?你这到底是送我去医院,还是打算在半路上就把我折磨死。”
我心中有些不耐,也回敬了一句:“生病了都改不了嚣张的性格,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拆台呢!”
唐茜直接捂住耳朵,我也不再折磨她,关掉了音乐,毕竟她是个病人。
这种相处模式,忽然想起曾经与她相处的种种,那时候她总是不动声色的把我死里整。
相处以来,我发现唐茜似乎天生就懂得以进为退,懂得隐忍,等待时机成熟之时,给予对手无力招架的一击。现在想来,她这些损招虽然够损,却莫名有些可爱。
……
医院中,唐茜躺在床上输液,我已经困的快睁不开眼了,很想点上一根烟提神,可我已经答应过王露,不能言而无信,即使她说,我少抽一点也不碍事,我就这么的枯坐在座位上,然后有些麻木的看着进进出出的病人。
就这过了一会儿,我实在有些无聊,便回到病房内,先端着小椅子坐在病床边,然后有点心虚,硬着头皮对唐茜说道:“姐们儿,我挺无聊的,您陪我聊会儿天呗!”
“我和你没什么话题,更讨厌你的无耻。”
“恩将仇报,我看你简直莫名其妙,再说了,我到底怎么您了,您凭啥说我无耻?”
我又将椅子搬回到窗子边,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姿态,于是,因为双方互相不待见,又陷入到冷战中。
整个上午,我玩手机游戏,唐茜却一直愣神,她看上去比我还安静,可是眼角已经湿润,泪水慢慢从她的脸颊掉落,好似不愿意被我看到,直接躺下来盖上被子背对着我,于是除了有些凌乱的发丝,我一点也看不到她的面容。
我不知道她因为何事而哭泣,却莫名的为之心酸,她总是将最坚强的一面展示给别人,对于大部分人,生活从来都是艰难的,岁月粗糙了眼睛,砥砺了人心,劳累不能成为停留的理由,除了至亲至爱,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苦衷和不得已,因为肩上的责任和义务,你只能再努力一些,再往前,还是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没有尽头。
就像我,并不是不幸福,也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也没有吃过很大的苦,只不过是人生的路有点坎坷,可是光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已经很努力了。
我和唐茜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上了车,最后还是我主动开口问道:“我送你回家吧?”
唐茜摇头,眼神中依旧带着反感问道:“我为什么要你送?”
我不耐烦的答道:“你别用看恶人似的眼神看我行吗?我是怕你自个儿回家不方便。”
“你会有那么好心?”唐茜一脸质疑的表情说道。
我叹息说道:“以德报怨呗!”
“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想尾随,然后对我做些很恶劣的事情。”
我挑着眉毛笑道:“你可真是够自恋的,暂且不提我有女朋友,单凭您这梁山好汉的架势,我都对您敬而远之......是,您以前是送我去过医院,但这次带你来医院,一来一回,也算还清这人情债了吧,以后我们要好好保持上下级关系,你就只是我的女助理而已,要是再随便耍性子,我可不在迁就你。”
唐茜皱眉,语气很冷的说道:“我搬家了,大兴那边,如果方便你就送吧!”
虽然疑惑,好端端的,她怎么办了家,但我还是嘴硬道:“我现在又不想送你过去了,你下车吧!”
唐茜被我气的无语,半晌说了句“无聊”便不再理会我,直接要推开门下车。
我并没有替唐茜解开安全锁,直接挂上档启动了车子,然后在她的抓狂中,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大兴离市区较远,我很难想象唐茜每天上下班要耗费多少时间,如果她要按时到公司,就得六点半左右出门,即便有私家车也要七点左右出发。
“这边每天往市区的车子,半小时才有一班,你就算搬家了,为什么又不在三环或者四环里找个房子住?”
“我在哪租房的心理活动也得跟你汇报?”
“往后下雨会越来越频繁,到时候你会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公司照样会算你迟到。”
唐茜不理会我的玩笑,面色凝重又严肃的向我问道:“我能够参与公司眼下推进的网红孵化的项目吗?”
我语气有些惊讶的说道:“刚来的实习助理,没有愿意参与这种项目的,一是经验不足只能打下手,吃力并不一定能讨好;二是要反复配合我们更改计划,很累人的。我之前都没听说你是做这行的,虽然您有过成功的网红经验,但这并不代表业务水平到位,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这种项目压力太大,我最近都失眠。”
“你失眠不是太正常了吗?王露不跟你住一起,没赚到钱不说,还欠一堆外债,能睡得着才怪。”
“我操。”我习惯性的爆了一句粗口。
唐茜无言的看着我,却得胜似的笑了笑。
她这一笑,弄得我毫无脾气了,随手打开了吵闹的音乐,损不过她,只能用我的歌荼毒她的耳朵。
没想到她并不反感,手指还跟着歌曲打起了节奏。
……
将唐茜送到她家小区附近,这儿远离市区,空气还算不错,听她说,这里离我们一个共同朋友开的酒吧很近,可她却死活不告诉我具体位置。
这次,我终于没有再逼迫她,任由她自己下车步行离开,我也得以联系到内个朋友,然后利用这个机会前去坐坐。
自打跟王露重归于好,我的生活归于正轨后,对于以前的一切,我没有那么抗拒,朋友终究是朋友,哪怕他们是我年少轻狂时认识的酒肉好友,该联络也要联络。
车子渐渐驶到了北京的最外围,如果不是还有一排排路灯,直接没有任何工业气息了,我将车子停在一个名为“聚义酒吧”路标指示牌下,我下车沿着石子路一直往里面走,最终,在酒吧的门前停下。
听唐茜说,酒吧原先不叫这个名,叫浪里个浪,至于现在聚义酒吧命名的由来,是因为酒吧老板的直爽性格,准确来说,是因为他媳妇跟唐茜一样,来自梁山脚下。
很难想象,有人会将本属于都市喧嚣的酒吧,开在这个偏远的城边,但我佩服老板,这不仅需要勇气,还得有扯淡的文艺精神。
当然,这对活宝似的情侣,都是我的好朋友。
推门进入酒吧内,此刻并不是喝酒的时候,店里很清净。
天空墙绘和彩色贝壳装饰的墙面,让人过目难忘,老板娘曲雯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坐在吧台上,旁边还搁着瓶啤酒,这样江湖气息的姑娘还是少见的,见我进来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又娴熟的摁着计算器,却似目空一切,完全忽略我的存在。
“驱蚊器,我没欠酒钱吧?”
“你丫要是再叫这个谐音外号,老娘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打死你。”
“用你的电蚊拍?”
曲雯被我这么一激怒,抄着啤酒瓶就站起身来,果然漂亮的女人脾气都大,她与生俱来的直爽气质,曼妙的身材,在我目前的朋友圈中,也就王露跟沐青能与之媲美了。
我们经常开玩笑,可她这一改往常的凶悍模样,着实让我惊吓,忙退后道:“姐姐饶命,好歹我也是个客人,留点面子嘛!”
见我求饶,她一甩手,直接将酒瓶子扔进垃圾桶,半天又捡了出来,整齐的码在墙角,果然还是山东姑娘最实在,从不和钱过不去。
逃过一劫后,我笑了笑向她,问道:“你家爷们儿呢?”
她没有看我,言语中充满不耐烦的说道:“被我吓得的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敢露头呢!”
“男人好歹得给点面子的嘛!”
“小老弟,你今天是来找我挣面子的?”
我赶忙否认:“你教训他当然没关系,过了门的男人打打怎么了,反正又不是打我!”
曲雯终于看了看我,从柜台上拿出一瓶啤酒递给我,说道:“少和我油嘴滑舌,最烦你们这种油嘴滑舌的男人,一点实事都不能干!”
我笑了笑,道:“你应该没被油嘴滑舌的男人伤过吧?”
曲雯眼眸中闪过一丝憎恨的神色,随即掐灭掉手中的烟,气愤道:“我好心给他买了六十九块钱的健身器材,他居然一大早就吓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健身器材那么便宜?”
“不便宜,一盒才六个。”
“……”
欲望得不到释放的无论男女,都过于危险,并不适合再多聊天,而且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暴戾的气息,从她掐灭烟的动作就能看出来。
找了个靠窗的座位,中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了我面前的蓝色烤漆桌上一阵出神。
一瓶啤酒还未喝完,停止计算的曲雯仿佛消了气,说道:“算了一上午,打算让他净身出户的,没想到账务太繁杂了,算不清,干脆不算了,你要喝什么酒,我给你调一杯。”
“你挑现有的原料,随意来一杯吧!对了,别带酒精,开车来的。”
“那用白朗姆、凤梨汁和柠檬汁调制一款鸡尾酒吧,喝完你还能开车回去。”
等待中,曲雯一边调制一边对我说道:“一块凤梨或一颗樱桃为点睛之笔,这款酒可以让人尽享加勒比海的气息。对了,“pinacolada”在西班牙语中“菠萝茂盛的山谷”的意思。如果你想要从一段失去的恋情中恢复过来,这款椰林飘香甜鸡尾酒最能抚慰人心。”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便沉默了。
这杯叫做“pinacolada”的鸡尾酒,被曲雯端到我的面前。
“谢谢!......我跟露露和好了,虽然隔了三年,让你们挂念了。”我稍稍解释后,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那时而甜腻,时而酸涩的味道便在我的口中绽放开,我没有立即咽下去,让两种极端的味道在口中融合,最后变成了丝滑的香甜,这才咽下去之后,而这种奇妙的味道,却在舌尖停留了很久。
我放下了杯子,对曲雯说道:“按理来说这时候,坐在你这儿应该是消遣的好时光,可是这窗外的东西,把我的心情看的很复杂这是为什么呢?”
曲雯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回道:“秦洛,虽然你跟露露好了,可你终究活得很累,你不该背负太懂事情的,知道我们这些朋友之前是怎么说你的吗?我们普遍认为,你丫应该吊儿郎当,而不是为了世俗弯腰,当然选择权在你。”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借助这次机会,劝我重新生活,可重新生活谈何容易?
“酒吧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可你有想过放弃吗?”
曲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回道:“想过啊,主要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太偏了,如果有合适机会,我立马搬走。”
我笑了笑,道:“这句话在你们刚来这边的时候,你就说过了,现在过了大概四年了吧,也没见你动手。”
曲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卖啊!这里的地理位置是硬伤,而且这间小酒吧是以乡村为主題的,离开这基本风格就要重新布局,我甚至想不到能取代这一主题的事物,聚义这俩字或许是个卖点,但它依旧很难实现盈利,这已经不是营销层面的难题了,而是一开始我们的选址就是错误。”
说完,曲雯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微微出神,她表情茫然沉溺在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心情里,几年前,曲雯和陈光伟从山东到北京这边北漂,后来盘下这家酒吧,后来还是找我过来唱三天,带来了点散客,谁让我那会儿便宜?
我们各有所思,她坐着思考酒吧未来,我坐在这里思考到自己跟王露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看似鸡毛蒜皮,实际上很惹人羡慕的小日子。
没安稳片刻,陈光伟抱着篮球探头探脑的进来,一进门先是惊喜的发现我来了,又立马紧张起来,还没等曲雯发话,立马老老实实的将篮球放在角落,捂着肚子严肃而认真道:“我回来了。”
“你是打算告诉我,被人踹了肚子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老老实实打了个篮球。”
“要不你今晚抱着篮球睡?”
“我真不是故意回来迟的,突然肚子痛的厉害,估计昨晚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曲雯把桌子一拍就对他吼道:“今清楚,你他妈说谁不干净呢?”
喝个酒都要吃狗粮,我见状不妙,微信扫了扫二维码,付完款表示公司还有一大堆事,迅速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