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原本是想再次推拒的，可当他抬眼看见林玄苍眼中浓重的愧疚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仅不愿兄长受伤，还不愿让兄长愧疚，因此如果他的拒绝会让林玄苍愧疚，那他就只能妥协，“那便依兄长所言行事。”
到时候要是真有人要用双生子的理由奏请燕成帝废太子，大不了他就毁了自己的容貌，反正他是绝不会让自己有可能威胁到兄长的。
对于玄离的松口林玄苍简直是大喜过望，当即盘算着等回了东宫就派人去寻能证明玄离身份的证人进京面圣。
不过既然不能立刻就为玄离恢复身份，林玄苍就想从其他地方补偿他，“离儿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为兄都给你送来。”
面对兄长的询问玄离沉思片刻，随后他再次向兄长下跪以示自己的决心，“兄长，玄离想从军。”
林玄苍见状连忙亲手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玄离，顺势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半是惊讶半是心疼道：“离儿想从军就从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需要你下跪了？快起来。”
玄离乖巧地顺着林玄苍的力道坐下，听他这么说只抿唇笑道：“是玄离想岔了，怕兄长不同意这才下跪相求。”
“你我兄弟有事说事便可，往后再不许如此。”林玄苍先是沉下脸来点了玄离一句，可看他在自己说完后脸上浮现出畏惧的表情倒是自己先后悔了，连忙转移话题。
“离儿你要从军不如进兵部，正巧如今的兵部尚书年事已高快要致仕了，到时兵部官员定会变动，那时离儿你下兵部视察也容易些。”
林玄苍自认他的想法可以说是当下最好的安排，既能满足玄离从军的想法，又能让他手握权力不至被人轻视，同时还较为轻松。
然而玄离再次拒绝了林玄苍对他的安排，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兄长，玄离不想留在京城，而是想远赴边关从军。”
“兄长不觉得三足鼎立的局面是时候该结束了吗？只要有执掌三军的机会，玄离就有信心完成大一统。”
兄弟俩对视间，玄离眸中燃烧的勃勃野心似要灼烧林玄苍的眼，“只做燕国的皇帝有什么趣，兄长合该是这天下之主！”
面对玄离的如斯雄心壮志，林玄苍惊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位胞弟。
不过想来也是，从他们在陶器摊贩前相遇到现在，满打满算拢共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又怎么可能真正了解对方。
看着玄离跃跃欲试的模样，恍惚间林玄苍竟生出个荒谬的念头，若是无人压制，只怕他能翻了天去。
“说起来，为兄还不曾知晓离儿你是如何认出为兄的？不算朝臣与宫人，世上见过为兄容貌的人只怕也没几个罢？”
林玄苍说这话时虽面上仍笑得温和，但隐约间玄离又看到了那个高坐明台的兄长，温柔的表象下隐藏着的不怒自威使人拜服。
兄长怀疑自己之所以能认出兄长是蓄谋已久，这话委实太重，纵使是和兄长同为神尊的玄离也受不起。
因此他一听便不敢继续安坐，起身跪在林玄苍面前，字字句句皆是诚恳，“玄离曾见过兄长画像，故而才能认出兄长。”
玄离的突然下跪惊到了林玄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扶人起来，但记起之前自己的怀疑，他硬是压下了这种想法强迫自己继续问下去，“画像？离儿，你是从哪里见到那副画像的？”
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趁机生事，皇家子弟的画像一般不会流露出去，能拿到当今太子画像的人只能是和宫中有关，所以林玄苍在听到玄离的解释后不得不怀疑这是个针对他的阴谋。
听到林玄苍的追问后玄离面露惭愧，惴惴不安道：“这，玄离不知，是当初向玄离透露玄离身世的人拿来给玄离看的，至于那人从何得来，玄离却是不曾问过。”
燕安的记忆玄离全都看过，其中的确没有太多有关他为何突然间知道自己身份的记忆，可能是透露消息的人太过警觉没有让他发现，但更大的可能是燕安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情绪起伏太大，从而忽略了这点。
看着若有所思的林玄苍，玄离轻声问道：“兄长是不信玄离吗？”
对此林玄苍勉强笑了笑让玄离安心，但他仍眉头微蹙，“为兄并非不相信离儿，只是担心此事牵连太广。”
不想再让兄长怀疑自己，玄离转身面向苍天而跪，右手三指并拢一字一句发誓道：“玄离在此立誓，若玄离有背叛兄长之心，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道并不能制约身为神尊的玄离，就算他发了誓，这个誓言对他也没有丝毫约束力，他想违反便可违反，天道又不能拿他如何。
不过虽说如此，玄离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和天道对着干，不说如此做会导致无数无辜生灵丧命，更是因为如此做有违天条。
天条由玄苍神尊亲自制定，而他身为玄苍神尊的胞弟，自当以身作则恪守天条。
所以玄离才没有直接收回玄苍神尊的神魂碎片，而是大费周章地要让林玄苍顺遂度过此生。
固然是他不想让兄长的神魂碎片有憾，导致兄长归来后心境或有瑕的缘故，但其中也有他遵守天条的原因在。
但此方小世界中人却极端崇尚鬼神，一旦发了誓却没有做到在他们眼中是要遭报应的，因此他们轻易不会发誓，除非是确有其事。
“不可！”故而在玄离发誓的时候林玄苍就急忙阻拦，可惜却没来得及。
知道林玄苍会阻拦，玄离发誓的语速又快又急，几乎是在他阻拦的同时就已经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对此林玄苍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上赶着发誓的，是生怕自己不会有事啊，“胡闹！誓言岂是可以乱发的？”
不过既然玄离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林玄苍对他再无怀疑，遂主动道歉道：“刚才是为兄不好，不该怀疑离儿你的诚心。”
玄离听林玄苍这么说急忙摇头否认，将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是玄离未向兄长禀明缘由，兄长怀疑玄离也是应该的。”
对于林玄苍怀疑自己的举动，玄离的的确确并无一丝怨怼之情，他只觉得兄长之所以会怀疑自己，全都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
林玄苍是玄苍神尊的神魂碎片所化，这在玄离看来和历劫无异，他当然会用当初在九重天对待兄长的态度来对待林玄苍。
劫数一过，万般皆消，历劫前如何便还是如何，不会有神仙将历劫中发生的事带到回归天界以后去，否则就要迷失自我历劫失败了。
“快起来，为兄答应你从军的要求便是。”林玄苍再次亲自扶起玄离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他算是怕了玄离了，一言不合就发誓，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
等林玄苍答应后玄离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就算兄长不答应他也有办法从军，但总得要兄长同意了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多谢兄长。”
说完又想起一事，玄离急忙从怀中取出三只冰梅纹织锦香囊一一拆开展示给林玄苍看。
“兄长，此物名唤土豆，亩产可达五十石；此物名唤红薯，亩产可达四十石；此物名唤玉米，亩产可达七石，此三样皆可作主食亦可入菜。今玄离将其送予兄长，还望兄长笑纳。”
要知道如今收成最好的时候水稻也不过亩产二石半，小麦亩产二石，粟米更是亩产只有一石半，灾年更是减半都不止。
燕卫齐三国间的连年战争让百姓陷入难以果腹的境地，林玄苍身为太子时刻忧心百姓的温饱问题，受制于生产力纵使是他也有没办法解决此事，此时玄离送来的三种作物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一只冰梅纹织锦香囊装不下多少东西，玄离拆开后只拿出土豆红薯各两枚，最多的是玉米粒，足足有一捧之数。
林玄苍目光热切地看着桌上从未见过的三种农作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当今太子此刻竟语带颤抖，“此话当真？”
玄苍神尊当然认识这三种农作物，但身为其神魂碎片所化、失去全部记忆的林玄苍却是没见过的，因此乍然听闻他岂能不激动？
此刻在林玄苍眼里这不是简单的农作物，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只要产量真能达到玄离说的那样，哪怕只有一半，就能让全燕国的百姓活下去，在荒年不至于饿死。
玄离轻轻点头，受到林玄苍心情影响的他同样激动起来，“当真。”
他知道玄苍神尊最关心的从来都是百姓的生死，所以他才会拿出能救命的粮食送给兄长，只要兄长高兴，他便高兴了。
“好好好！”得到玄离的确认，林玄苍忍不住朗声大笑，他这趟出宫还真是来对了，不但遇到了自己胞弟，还得到了堪称祥瑞的土豆等物，真是幸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