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然而至,黑金色结界下方却一片安静祥和,庭院里几丛开得正盛的花不知世事,暴雨来势汹汹摔上结界,崩碎的水珠向四周迸溅。
林白沙睁开眼,盯着上面陌生的床幔看了半晌,心口的悸痛缓缓褪去,她终于呼出一口气,脖子有点僵硬,慢慢转了下脑袋。
然后她盯着不知何时坐在床边的周不倦看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片刻,嘴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我记得我之前还在院子里晒太阳……”
周不倦神色不变,漂亮的狭长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外面在下雨,我把你抱了进来。”
“……哦。”她自己都没发现,自从看见他,她连眼都没眨一下,看了他很久舍不得移开眼,开口的语气却是轻松自然的,“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是你的房间,我的在你隔壁,不能因为你是少主你就不讲道理呀。”
周不倦没说话,还是这样好似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般安静地看着她。
林白沙被他看的有点装不下去了,浑身难受,想坐起来缓缓,他忽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压了下去。
黑金色的焚柏藤枝蔓攀上床沿,盘旋着向上,轻轻压住她枕边的一缕长发。
林白沙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根开始磨蹭自己耳朵的焚柏藤,掌心都出了汗,干巴巴地说:“少主,你的头发真长……”
他看了她一会,目光掠过那根顺从他心意的焚柏藤,它又碰了碰她耳尖,像是在偷偷亲吻她。
他重新将目光转回来,冷不丁开口:“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你演技真的很差。”
她愣了下。
周不倦低下-身,手指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轻轻移动,从纤细的脖颈到略有些红的耳尖,焚柏藤乖乖退下,将位置让给他,他的指腹绕至她唇角,停下。
微凉的掌心紧紧拢着她的脸,她的瞳孔稍稍偏了一下,身体绷紧,心虚道:“少、少主……”
他突然低头去亲吻她,压抑许久的感情彻底将她淹没。
床上等待许久的焚柏藤枝蔓终于找到可乘之机,一下子滑入她后脖颈与枕头之间的缝隙,乖乖地托着她的头向上送,好让他吻得更深。
他果然没有轻易放过她,只是稍一停顿,便发了狠般开始毫不顾忌地掠夺。
林白沙呜咽着,像是忍了许久的哭声,攥着他衣裳的两只手细细地颤抖,痉挛般松了又紧,抓不住。
三两枝黑金色藤蔓温柔地缠上她的手腕,引领着她将手放到他后背,还有两枝细小的枝蔓悄悄钻入她湿润的手心,藤尖安抚似的轻挠了几下她手心,接着又亲密地攀住她微蜷的手指,就像是他与她十指交握。
这下子不用他的藤蔓引导,她便紧紧抱住他,梦里积累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攀在他身上再也不肯松开手。
等他放开她时,她将头埋进他颈窝,眼泪沾湿他衣襟,却始终安静。
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的时候没有发出哭声。
以前她都是能哭多大声就哭多大声,但那都是假哭,用来向他卖惨的。
真哭的时候反而哭不出声。
可越是哭不出声,便越是悲伤。
这次是她情难自已。
结界外的雨越来越大,这架势似是要将几百年的雨一起下完才算完事。
……
林白沙哭累后,周不倦才让她重新睡过去,他静默地倚着床头,单手将她揽在怀里,指尖轻轻抚摸她柔软的长发。
回溯时光之前,他也曾这样抚摸她的长发,那时她已经没有呼吸。
他呼吸一滞,垂下浓黑的眼睫,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瓷白的脸。
手指滑到她跳动的颈脉处轻轻摁住,指腹传来平稳的跳动。
充满活力的跳动让他留恋不舍,过了很久才去触碰她胸口,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握住她手腕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下。
吻的是筋脉跳动的内侧。
脑海中再次响起那道机械的声音。
“诶?你这就完事儿啦?这么快?”
周不倦眼睫都没动一下,拇指爱恋地摩挲着林白沙蜷缩的手指,拨开,再收起来,紧紧攥住。
系统完全不在意他的无视,自顾自地哔哔:“我还以为你们会这样那样,特地给自己做了个屏蔽代码,完全没用得上。”
它还有点遗憾,过了两秒才大声尖叫:“我靠我靠我就随便说说,你别随便用你的识海攻击我啊!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可是很脆弱的,你知道被你弄坏一个代码我要重做多久吗?!”
它就像是在演独角戏,回应它的只有周不倦偶尔的识海攻击。
大概是闹够了,它安静下来,周遭没有多余的声音,它又觉得无聊,感慨似的找话题:“用你一身修为换一次颠倒乾坤的渺小机会,怎么说呢,你们这次还挺幸运的。”
这次周不倦终于肯回应它了:“若是幸运,当初她用凤凰心头骨涅槃时也不会失败。”
系统安慰他:“盛极必衰嘛,她生来一帆风顺,你生来三界第一,总得经历一点磨难……咳,虽然这可能不是一点……总之你们现在结果是好的呀。
“你上辈子的修为我已经用掉了,你们也重新活了一遍,而且你不还是牛逼哄哄的天下第一吗?
“反正你现在也想起来了,快点快点,接下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报完仇你们就好好过日子,你也不要再想着毁灭世界或者献祭自己什么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种修为逆天的家伙怎么就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了拯救世界我真的很努力耶!”
越说越气,它叽叽歪歪了一大堆没头没尾的东西,也想不再管了,索性回去继续睡大觉。
周不倦并不在意它口中的“你们”,他只想再看一眼林白沙,再看一眼。
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在。
这时,怀里的人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话,他静了会,俯首去听她在说什么。
上一次她在梦里说话还是在骂他狗东西。
想到这,他勾起唇角。
“周不倦……”
他一怔。
她忽然皱起眉,呼吸也略显急促。
“把你的藤蔓……拿开……”
她的手停留在腰际,做出一个抓扯的动作,扯不动,难挨地轻哼了一声,像是要哭出来的声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随即强忍着闷声将脑袋埋了下去,冰凉的长发掠过他掌心。
她慢慢地弓起身,将自己缩成个可怜巴巴的虾米,不想给人任何入侵的空间,可这根本没用。
露在空气中的后颈泛起薄薄一层绯色,薄汗濡湿她后面的发丝,原本就被他弄乱了的衣裳此时更加难掩春色。
周不倦望着她的后颈,眸色倏忽变换,幽暗目光缓慢地在她裸-露的颈项之下辗转,神情莫测。
……
林白沙感觉呼吸困难,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刚才还是现在,她就像掉进水里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腕用力往下拉,几乎要喘不过来气,难以忍受的战栗蔓延全身,无法忽略。
她拼命拉扯那些东西,脚上,腿上,腰间,手腕,胸前,它们无处不在,缠得她心跳紊乱,手脚发软,根本无法挣脱。
有什么东西撬开她嘴唇,好心地给她渡了口气,碾磨片刻,随后又满怀恶意地移开,她急迫地试图去追逐。
突然之间,缚住她的东西一松,她猛地睁开眼,一眼望见眼前那双黑得慑人的双眸。
她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干涩的疼:“少主?”
周不倦眉眼压了下来:“你在梦里不是这么叫的。”
她一愣,随即想起梦里那些诡异的缠人玩意和自己不自觉喊出来的名字,脸瞬间就红了:“我……你……你怎么……”
他听见了。
她居然说梦话了。
她说梦话还被他听见了?!
林白沙当场社死。
然后她一歪头,骤然发现床上攀爬着十几株蠢蠢欲动的焚柏藤,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能立刻不顾一切地冲锋陷阵。
和梦里一模一样。
林白沙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周不倦瞥了眼那些等待他指令的藤蔓,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凑到她耳边,轻声笑了:“原来你喜欢玩这样的。”
林白沙:“……”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