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柯把游戏存档，看了一眼留言栏：“今天就播到这里，好吧，再玩下去我明天就要去医院挂号看心脏了。”
原本在统计裴柯尖叫次数的观众收放自如，留言立刻从“尖叫47”变成了“可可老婆好好休息捏”。
裴柯关掉直播，摘了耳机。这游戏比裴柯想象中的要吓人多了，他原本以为那些游戏测评里写的“吓出冷汗”是夸张说法，今天自己上手试了一下才知道真的就是这么吓人。
几分钟后裴柯伸手把刚刚不小心推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打开微信，给江之发消息。
木可：想点个夜宵，这里的外卖地址要怎么写呀。
木可：[雪貂探头jpg]
narziss：春景苑东门外卖柜。不想出去拿的话可以给外卖员塞点小费让他送到家门口。
narziss：( ' ▽ ' )
木可：ok，你吃夜宵吗，一起？
narziss：不用。
外卖大概四十分钟后能到，裴柯下完单，打算去一楼的沙发上坐着等待。他没换衣服，直接套着睡衣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一出门，裴柯看到这一整层都亮着，跟电费不要钱似的。
不过也是因为灯都开着，裴柯松了一口气。他的胆子不算特别大，刚刚又玩了恐怖游戏，要是外面一片漆黑他会觉得有点害怕。
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裴柯还没发现，现在他才注意到自己离开房间也没觉得热，估计是装了中央空调。江之这房子的装修虽然简约，还给人一种性冷淡感，但很有设计感。就像他现在住的那间客房，床和飘窗是设计在一起的。
走廊尽头的装修也不是常见的装饰画或者门，而是一个摆满书的书柜。裴柯有点好奇那个书柜上的书是不是假书，于是走了过去。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下来，是一本外文书，封面上印着“narziss und goldmund”。裴柯翻了一下，认出这本书里的语言不是英文。他把书合上，看着封面上的书名，narziss，这是江之的微信名。
裴柯低声说道：“narziss……”
“我在。”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声音把裴柯吓了一跳。
裴柯被吓得书都掉到了地上，侧过身一看，江之正看着他。
对方的语气带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还好，没吓到。”裴柯嘴硬。
江之弯腰把书捡起来，递回到裴柯的手里：“是对这本书感兴趣吗？”
“随便看看。”裴柯接过书，随即想到江之刚才说的那句话，他问道，“你刚刚说你在？”
“你刚刚不是在叫我吗，”江之说，“小裴哥。”
裴柯来之前就听他妈说过了，江之下学期上大二，比他小三岁，确实是可以喊他哥的年龄。裴柯怔了一怔：“我刚刚叫你了？”
江之指了指他手里的那本书：“narziss，所以我说我在。”
裴柯这时候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所以这是你的英文名。”
“应该说是德文名。”江之不紧不慢地说，“小时候住在德国。”
“德国？”
江之嗯一声：“我爷爷是德国人，我小时候住在德国，八岁才回苏城。”
裴柯把书放回原本的位置，听完江之的话后有点疑惑：“你爷爷是德国人，那你姓江？”
江之很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我妈姓江，回国后我是跟她姓的。我之前不姓江。”
“你之前还有别的名字吗？”
“确实有。”江之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你想知道吗？小裴哥。”
裴柯反问：“不能告诉我吗？”
“narziss eduard leon von schulz，这是我的原名。”江之说，“大多数人会叫我narziss。”
“……什么？”裴柯显然没反应过来。
江之又笑了一声：“那个名字很长，不好记，所以你只要记得我叫江之就可以。”
裴柯说自己是出来等外卖的，让江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就行，不用管他。江之只是回答说自己没什么事情要做，刚刚就是出来看看，恰好看见他站在书柜前。“反正没事做，我陪你等外卖？”江之说。
于是两个人真的一起坐到一楼的沙发上等外卖送到。他们两个不算熟，除了那个名字的话题外裴柯就找不到什么话题跟江之聊了。他本来想着再问一遍对方的全名是什么，仔细一想这么问的话显得他很蠢，到时候问了又记不清，就是蠢上加蠢了。
裴柯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保持沉默，点开了streaming的app。裴柯平时刷视频用的是一个小号，用cocolia那个号的风险比较大，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手滑点到不该点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裴柯看的视频类型太杂还是他的手机监听了他，他的首页推荐给他推荐了几个跟计算机有关的视频。他顺手就点开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开静音，视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异常清晰。
视频讲的是对计算机系的刻板印象。视频里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看起来颇为稀疏。这副样子让他说的话有了不低的可信度。他先是澄清了计算机系不是都会修电脑的，然后又说也不是所有程序员都穿格子衬衫，发型是地中海。
“其实我会修电脑，”坐在他旁边的江之开口了，“你要是电脑出问题了的话可以找我。”
“计算机系真的要学修电脑？”
“吃饭的家伙，多少得会点。”江之解释道，“不过会不会也得看对象，有些人问我会不会，我会说我不会。”
裴柯总感觉江之话里有话，但又听不出他的潜台词是什么，索性不想了。
裴柯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刷视频。期间他偷偷看了几眼在看手机的江之，心想这硬件条件是真的好，一看在学校里就是有人排队要联系方式的脸。他的八卦之心突然冒出来了：“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江之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裴柯追问道：“之前谈过吗？”
“也没有，从出生起单身到现在。”江之说。
裴柯真的觉得很意外。他高中认识个人，长得还算不错，三年换了不下七个女朋友。还是说现在的小朋友都不兴早恋这套了？不应该啊。
“学计算机很忙所以没时间谈恋爱？我之前听别人说学计算机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见女朋友。”他问。
江之温声道：“不是。其实每个专业都挺忙的，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也是看对象。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算再忙我也会找时间陪他的。”
江之话音刚落，裴柯的手机震了一震。
裴柯接起电话：“喂？你好，帮我放柜子就好了，谢谢，麻烦你了。”
“不让他送进来吗？”江之问。
“我自己去拿一下吧，也没多麻烦。”裴柯说着站起身。
江之跟着他站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
裴柯心道果然还是个热心肠。他婉拒说：“不用啦，我去拿一下就好，很快就回来了。”
“小裴哥你知道外卖柜在哪里吗？”江之低头看他的眼神很是真挚，“你可能不知道外卖柜在哪里，我今天先带你去一次。而且最近这片有入室抢劫的，两个人也安全一点。”
江之说得有理有据，搞得裴柯不好拒绝。他妥协道：“那好。”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裴柯平时话都挺多的，但面对江之时总有点说不出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两人沉默着走在路上，最后还是江之先开的口：“小裴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你问吧。”
江之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为什么没再出道了？”
裴柯思考片刻才回答：“可能是因为累了，因为出过一次道也知道娱乐圈是什么样的了。怎么说呢，跟我年轻的时候想象中的娱乐圈很不一样，有点梦想破灭的感觉。”
“你现在也还很年轻。”江之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直播吗？”
裴柯嗯了一声，心里祈祷江之不要问他是做什么直播的。
结果江之只是问：“开心吗？”
裴柯愣了愣：“还挺开心的，大概是因为有兴趣吧。”
良久的缄默后他听到江之说：“如果你开心的话，那就很好。”
江之的问题很是让人意外。裴柯每次被人问到工作相关的问题都会感到烦躁，因为他们会先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在他回答在做直播后那些人又会问收入，问他做什么直播。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们觉得直播这份工作不入流，原本当小明星就是不入流的工作了，现在还去做直播。
然而江之只是问他开心吗。
裴柯侧过身，微微抬头，看到江之流畅锐利的下颚线。
“就在前面。”江之说。
裴柯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前面的外卖柜上，江之的注意力则在他身上。
两个人站在外卖柜前时江之突然感到有人在看着他们，而且就在不远处。他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被拦在小区的围墙之外。那人见江之已经发现自己，转过身逃离现场，很快就从江之的视野里消失了。
裴柯直起身：“我拿好了，我们走吧。江之？”
“在想事，没听见，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