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航记得刚刚路过的歪脖子树, 他的记性很好,没记错的话应该已经路过了一次。
心思细腻的警校生余光扫视周围,确定自己并没有记错。
他确实又绕回来了。
伊达航悄悄的看了带路的人一眼, 对方依旧是那份冷淡到寡淡的表情,即没有慌乱疑惑又没有解释困扰, 就好像走错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是故意的。
他细细的看着鹤泽赤羽的表情终于下了定论。
“伊达航先生,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壮硕老成的伊达航摆出一副敦厚的模样假装好奇的提到:“发现了啊, 先生你真敏锐。”
“说谎, 看你的表情明明是在怀疑我吧。”
马尾的白色发丝遮挡住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对方抬起眼帘, 猩红的瞳孔直视他道:“伊达航先生,我是个好人。”
深红的瞳孔盛满着冷漠与警告, 充满危险。
恍若鲜血劈头盖脸的将他浑身打湿,乍一看, 宛如喋血的恶鬼在审视着他。
太危险了,这个人。
伊达航的神经紧绷起来,被危险刺激下意识的想要出手,但他还没动就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看不清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看不清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对方只是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就把他的后续动作给打断。
“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寒意瞬间就顺着脊梁爬到了头皮上, 浑身止不住的开始冒冷汗。
这是在警告并且威胁他,如果他不说相信就把他杀掉。
“我没有不信。”
鹤泽赤羽盯着伊达航看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
他的动态视力已经达到了极度变态的程度,并且大学学习的还是微表情心理学,就伊达航的这种演技完全不可能瞒过他。
他救命恩人的儿子完全没有信他, 好气。
不过从小到大以来的经验告诉他, 现在继续解释意义也不大, 很可能把人吓得够呛,还是换一个方法。
通过拉近关系旁敲侧击表面自己的无害。
“伊达航先生,我叫鹤泽赤羽,跟你的父亲认识。”
伊达航的心脏咚咚的跳动起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响,节奏却完全不受控制。
鹤泽赤羽是什么意思?
突然提起他的父亲,是在威胁他吗?
“别那么担心,我刚刚还去你家拜访了。”
对方随口把他的家庭地址给吐露出来,语气提及他的父亲时莫名的有了些起伏。
寡淡的表情居然一瞬间露出了堪称狰狞的笑,那笑容快得像是错觉。
可伊达航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他在此刻终于笃定,对方跟他们家有仇。
他的父亲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还有他……
鹤泽赤羽绝对是故意在街上堵他的,他以为的偶遇其实是对方的设计。
被算计的恐惧和胆怯还没升起就被心底的愤怒击碎,此刻他心底的寒意消散的一干二净。
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现在是在大街上对方也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失去,只要立刻出手在鹤泽赤羽反应过来前制服就可以了。
等报完警,鹤泽赤羽做了什么都会真相大白。
伊达航的手抬起,却在下一刻抑制了下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鬓发,假装在挠痒,没有继续动作。
就在刚刚,鹤泽赤羽的电话响了,为了避免错漏消息,他按捺住了举动。
“鹤泽先生你回来了吗?事情办完了?”
在询问什么险恶交易的情况吗?还是凶杀现场的处理情况?
办完事?看来是交易结束或者已经杀完人了。
“事情早就解决了,我带了点东西回来。”
鹤泽赤羽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跟电话对面的人谈论的不是处理凶案现场就是进行黑色交易。
解决……是把人杀了吗?还带了东西回去,袋子里该不会真的是人体组织吧?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伊达航并不敢低下头去确定,他只是帮对方拎一下东西,如果翻动不就告诉对方自己的怀疑吗?
“那鹤泽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句话,难道电话对面的不是同伙,而是人质?
鹤泽赤羽没说话,抿住了唇,看上去很不开心:“离开了你能活下来吗?”
好啊,这是在他面前直接威胁人质了,这是挑衅!
鹤泽赤羽果然是一个高智商的变态,一个践踏法律的狂徒。
被认定为高智商变态的鹤泽赤羽在认真质疑,他停下了脚步,再次询问道:“你真的可以活下来吗?脚都瘸了。”
跟怒火中烧以为他干了什么惨无人道事情的警校生不同,他确实在字面意思的询问安原理。
对方的身份绝对有问题,都残疾了还要为钱的问题出来碰瓷。
就安原理那样,出去了能活过一天吗?
躯壳下的意识‘看着’面前忍耐怒意的警校生、调完监控找过来的卷毛和猫眼,雀跃了起来。
他的剧目脚本分为三层。
第一层忧心忡忡的警官找不到回新家的路,抱着照顾残疾人安原理的想法询问情况。
第二层的狂徒变态鹤泽赤羽在威胁安原理。
而第三层的安原理在掌控全局俯视剧本。
很好,剧本的前置剧情演完了,时间到位,演员全部就位,可以上演后续了。
侦探的出场果然应该充满戏剧化。
“抱歉,我现在立刻回来,我们当面谈谈吧。”
“鹤泽先生还没回来吗?”
用数据意识延伸控制手机的鹤泽赤羽似是毫无歉意的答道:“抱歉,我刚刚换了一个住所,开车认识路,一但走路就总会迷路。”
“鹤泽先生,你可以开导航的。”
自己提醒完自己后,鹤泽赤羽‘恍然大悟’,生疏的打开了手机导航,带着神情凝重紧张的伊达航历经迷路三次之苦难,艰难的把十分钟的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人领到了家门口。
他掏出钥匙插在了锁上。
两分钟前,这扇门被撬开过,已经找到了鹤泽赤羽家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并没有多客气,直接登堂入室的搜屋。
干净到没有任何人气的屋子里并看到安原理的身影,屋内甚至连轮椅的影子都没有留下。
刚刚扫视完屋内情况的两个人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立刻停下了搜索举动,诸伏景光把厨房内锋利的剔骨刀握在手里,松田阵平则学着安原理曾经的习惯,卡在了屋门的后面。
可事情没有他们希望的那样顺利,鹤泽赤羽确实把钥匙插到了锁里甚至转动了一下,但门却一直没被推开。
“屋子里的先生,门锁跟我记忆里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你撬锁的痕迹太显眼了。”
显眼?不可能!
勤学苦练了十五年撬锁想要跟安原理一决高下的卷毛不信。
不过外面的鹤泽赤羽确实没有说谎。
他是一个毋需置疑的天才,记忆力强悍过目不忘到毫厘之处,眼神好到洞若观火,最擅长的就是通过数据进行分析,他的大学导师都觉得他的本领堪称人型AI。
身为差点被公安高层抢下不想放出去的狙击手,他可以做到2000码以内的精准狙击,视力和分析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
鹤泽赤羽是一个跟安原理完全不同的天才,连性格都完全不同。
既谨慎又严谨,完完全全喜欢用实际和数据说话。
一般说出口的话就是下了定论。
他笃定屋子里有人就不打算这么傻乎乎的闯进去,若不是屋子里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安原理,他早就打电话找警察了。
身后比鹤泽赤羽更想找警察的伊达航觉得自己腮帮子都因为紧张咬酸了。
高智商变态的家被另一伙不明势力的劫匪给撬开了,里面的人质还情况不明,没有比现在更加混乱的场面了。
至少他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趁机制服鹤泽赤羽的话,屋子里的劫匪会不会把人质撕票?
如果帮助鹤泽赤羽,那完事了他会不会被夹击?
一切都是一个问号。
门内听着门外完全失去了动静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松田阵平沉下气没有说话,而诸伏景光压低声音开口道:“你屋子里的人呢?”
他不敢直接说来救安原理,鹤泽赤羽非常危险,如果他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就暴露出了弱点,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所以他只能表露出一副找安原理算账的模样。
但鹤泽赤羽并不清楚屋子里的是谁,更不知道对方以为他劫持了安原理。
在警官看来从来没有仇人更没有得罪过人的他不可能招惹劫匪,屋子里的劫匪绝对是跟安原理有仇故意前来报仇的。
而他到现在都没听到安原理的声音,安原理估计凶多吉少了。
不过没看到里面的情况就不能下定论,作为一个警察他要为民众的生命安全肩负责任,不管里面的人质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管里面的情况有多危险。
他睁开眼帘,认真稳重:“你到底要什么?”
鹤泽赤羽:先问问对方的目的。
诸伏景光*松田阵平:对方投鼠忌器了,屋子里有什么重要东西,找出来跟鹤泽赤羽换安原理和班长。
伊达航:两个法外狂徒借用人质当借口谈判。
这一刻,三个视角完全不同主线却相同的剧本在幕后人的安排下,因为阴差阳错近乎完美的上演了。
接下来,就该让脚本里站在第二层认为鹤泽赤羽不是个好人的警校生们不着痕迹的看到第一层脚本,认清鹤泽赤羽的本质。
安原理的想法很妙,然而实施途中被厄运眷顾的他又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