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后姚粒冲林光希挥舞拳头, “你看什么看。”
林光希又默默放下手指,重新缩回被子里。
姚粒哼笑道:“现在开心了吧?”
林光希在被窝里抠手指,“我没有不开心啊。”
姚粒切了一声,“是谁刚刚赌气连生病都不肯说委屈得都快哭了?”
林光希又把被子拉高, 将自己闷在里面, 黑暗的被窝里手机屏幕亮起, 是沈懿的视频通话请求。
他犹豫一下, 还是接通了。
小小的屏幕里立刻出现神色焦急的沈懿, 他已经在开车来医院的路上了, 匆匆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老婆缩在被子里, 光线并不好,只能看到他一双闷闷不乐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也不跟自己说话。
沈懿慌得指尖发麻, 驶过一个路口后才柔声问:“还好吗?”
林光希想说不好,快痛死了, 又怕影响沈懿开车, 只瓮声瓮气地问:“你去哪里了?”
沈懿只好实话实说, “跟文森在外面喝酒。”
林光希一惊, 蹭地就掀开被子坐起身,“喝到现在?那你是不是在酒驾?你快停车你别过来了!”虽然现在路上没什么人,医院的位置又僻静,沈懿看着也没有明显醉意, 但谁能保证他现在头脑够清醒?万一把刹车当油门, 撞墙了怎么办!
沈懿眼瞳深处还尽是悲凉,此刻却又涌上一层浅薄的笑意, “担心我?”
林光希脱口而出, “当然啊!”
屏幕外响起文森的声音, “放心,他没喝多。”比起酒,他肚子里苦水更多。
林光希:“你俩还在一块啊?蹦……”
文森:“你再蹦猪一个,我等会到医院亲自给你手术。”
林光希亲切的法语问候被文森结结实实地堵了回来,姚粒捂着嘴偷笑。
林光希板着脸,“我挂了,你专心开车。”
说完就真挂断了,沈懿深吸一口气偏头看文森一眼,“你就非要多嘴。”
文森道:“行了,光希看起来也没什么事,还能跟我贫嘴,也就是一个微创手术的事,你不用慌。”
让沈懿完全放心是不可能,但刚刚看光希的状态,也确实不太严重,沈懿多少还是放心了些的。
然而等他一路疾驰到医院,进了病房看到的就是六神无主的姚粒,和病床上缩成一团浑身冷汗的林光希。
“光希!”沈懿疾步上前,看到林光希疼得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栗,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文森紧随其后,见状也不禁皱眉担忧,他看向站在一旁眼睛通红的姚粒,“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严重?”
姚粒声音也在哆嗦,“从一开始光希就是一阵一阵的疼,但是越来越严重,持续时间也一次比一次久。”
沈懿自责得心都快碎了,他将林光希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强行将他捂着下腹的双手桎梏起来,“你别捂着,越按压越痛。”随后抬头急得问姚粒道:“医生怎么说,必须等到下午才能手术吗?”
姚粒红着眼睛点头,林光希真正疼起来后他一点都不为他要疼到下午而感到幸灾乐祸了,只求时间快点过去。
林光希手背上还扎着一针,但止痛效果寥寥,只能在术前靠强忍。沈懿握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免得滚针,贴在他耳边低声轻哄,跟他一起煎熬挨着。
林光希第一次体会到喝酒误事,明明进手术室一趟就能解决,他得生生熬一天!
他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终于熬到下午一点,医生总算发话能进行手术,林光希都快虚脱了。
“我在外面等你,一出来你就能看到我。”临进手术室前沈懿看得出林光希隐约的害怕紧张,于是上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
林光希点头,他总觉得手术室是决人生死的地方,尽管自己要做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微创手术,可进去难免害怕。最亲近的人不在,但沈懿似乎足以填补这份空缺,至少在沈懿说完,林光希便没那么紧张了,术中想到沈懿就在外面等他,连害怕也逐渐消散了。
门外三人都在焦急地等,沈懿坐立难安,姚粒眼见林光希被推进去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沈懿面前,很认真地说:“沈先生,昨天晚上在我家,光希说想离婚的事他不记得了,我也没有告诉他。您不要太放在心上,他是不是胡说我不知道,但当时他喝醉了,不能当真的。”
文森侧目。
沈懿没什么反应,显然并不太把姚粒作为朋友给出的劝解放在心上。
然而姚粒根本不是劝解,“我觉得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光希昨天在喝酒前,头脑很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喜欢你。”
沈懿微怔,有些不敢置信,“光希说的?”
文森也有点不敢置信地扬眉,这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如果是真的,他简直想烧高香了。
姚粒点头,“所以他说想离婚的时候我也很惊讶,这太矛盾了,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又想跟他离婚呢?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光希现在失忆了,家里的事他又不知道,他现在接触到的所有信息都是被您过滤筛选的,虽然是为了保护他,但同时对他来说也很不公平,您多体谅体谅他吧。他很能胡思乱想的,指不定就是他自己脑补了什么误会了。”
姚粒一语中的,也让如当头一棒将沈懿这个迷雾中的当局者敲醒。
他知道的,他明知道光希误会了什么!
他们之间,从光希的基本认知上就出现了偏差。他所理解的这段婚姻起点是不单纯的,是一个小明星处心积虑往上爬的垫脚石,沈懿不仅没有加以矫正,甚至一味放纵,结果自食恶果。
一时间喜悦和惊恐一齐涌上沈懿心头。
喜悦的是从姚粒口中确定了光希对他动心这件梦寐以求的事,惊恐的是他把离婚协议拿出来了。
光希不记得自己向他说过想离婚的话,那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就变成沈懿想和他离婚了。
沈懿闭了闭眼,恨不得穿越时间回到昨晚把自己勒死!他怎么就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
文森看着沈懿罕见的懊悔颓唐,跟姚粒凑一块故意道:“还有这回事?光希说喜欢他?”
单纯的姚粒哪里能听得出来文森语气里的揶揄,很配合地说:“对呀,不过他当时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哦。”文森老神在在,“那指定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另一半却觉得他在惦记财产,伤心了呗。”
沈懿脸色阴沉地看过去,怎么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对,这个壶根本就不存在。他刚结婚的时候就立过遗嘱,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所有财产都是配偶林光希的,攀星本来就是因为光希才存在,如果光希真的惦记,他也无所谓。
这反倒提醒了沈懿,昨天上午从乐天公司出来后,他们本来聊得好好的,林光希一句“离婚真的能分到那么多财产吗”,离婚两个字刺得沈懿心痛脸色当场就不好了,落在林光希眼里倒像是分财产三个字触怒他了。
所以他才会半途跑去姚粒家,所以他才会说离婚不分给他的财产也行。
沈懿看着刺眼的手术中,觉得冰凉的手术刀像是划在他的心脏上。
他立刻给封樱打了个电话,让她一个小时内带着自己的遗嘱原件到医院来。
离婚协议书的事,等光希出来了肯定得好好解释清楚,不能让这个误会再继续下去了,已经成功渡过光希刚失忆的那段时间,自己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那些小号马甲也无需再用了。
封樱从律师那里拿到原件,一路风驰电掣半小时就到了医院,又过了半小时,林光希沉迷不醒地被推出来了。
沈懿蹙眉:“怎么做了全麻?”
医生道:“是睡着了,让患者休息吧。术后护理护士会密切注意的,没有事,家属不用担心。”
沈懿这才放心,他捏捏林光希的脸颊,疼了那么久,麻醉生效后疼痛褪去想必就疲累极了,术中都能睡着。
林光希醒来后已经又是晚上了,腰腹有点痛,但还在忍受范围内不至于像术前疼得要死要活。他歪头看到沈懿正在床前支着额头浅眠,病房里静悄悄的,姚粒横在沙发上睡觉,文森坐在旁边两手环抱在一起也在打瞌睡,甚至连封樱都在。
怎么都在睡觉,几点了?林光希想摸手机看看时间,他一动,沈懿就醒了。
“光希?你怎么样,除了伤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懿忙道。
林光希:“我饿。”
沈懿无奈:“那不行,你麻醉退了也只能喝清水,先忍忍,等排气就能吃东西了。”
林光希知道这个,但仍然深感绝望,他之前在姚粒家就没吃什么东西啊,他快饿死了。
沈懿给他喂了两口水,然后面有忐忑地开口,“光希,姚粒已经都和我说了,我们谈谈吧。”
林光希瞬间进入备战状态,虽然十分虚弱,但气势上不能输,“好啊,是该谈谈了。”
沈懿艰难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仔细跟你解释。”
林光希傲娇冷哼,“解释什么?有谁指使你吗?”
“什么?”沈懿蹙眉,怎么感觉自己跟他似乎不是在聊同一件事?
“你还装,我都已经知道了!”林光希气哼哼地说:“你偷了我校服藏衣柜里,你上次在医院还骗我说是弄丢了,还装模作样跟我道歉,你解释啊,你解释吧,你为什么偷我校服!”
沈懿张张嘴,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