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电影滚动浮现演职人员名单。
一场电光幻影的余梦中,众人若有所思。降谷零率先起来,正要按墙上的灯开关, 眼尖地瞧见沙发上几人禁止的手势。
原来, 中间沙发上的弓奏睡着了。一手挽着左边的松田阵平, 脑袋搭在右边诸伏景光的肩膀上,陷入黑甜的梦境里。
与他同是单人沙发的萩原研二, 轻手轻脚地绕过中间沙发, 轻轻打开落地灯的光。
“……”降谷零沉默。
这个地方他快待不下去了。
从前, 神原弓奏只是他一个人的弟弟。
现在, 警校组其他人:拿来吧, 弟弟归我们了!
降谷零顿觉排挤。他微笑着没作声, 手毫不犹豫地按压着墙上灯开关, 光亮如白昼。
熟睡的少年眼皮抖动, 委屈地哼唧,似要醒来。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大掌盖在少年眼睛上, 他这才停止了抱怨似的哼唧,嘴里呢喃不清道:“零哥……”
两个字,换来众人神色各异。
降谷零垂下眼皮, 他知道弓奏想说的话。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少年。
·
书店装潢复古,辟出一处当小型咖啡厅, 流理台,咖啡机, 落地窗, 应有尽有。
焦香馥郁的咖啡香弥散。
降谷零再次谢绝搭讪的女孩, 灿烂笑容覆上一层疲倦。昨晚紧急加班,忙碌大半宿,等出了公安厅门口,已经是下午。
下午时分,景光邀约,降谷零这才在这里出现,而不是在家里补觉。
小圆桌玻璃茶几上,几本他挑选的书籍,两杯咖啡。掩嘴打了个哈欠,趁着景光挑选电影BGM碟片,降谷零趴伏茶几边缘小小浅憩。
梦境纷杂。
似乎是那夜电影夜结束,自己问弓奏,如果遇到这种循环的机会该怎么办?
想也不想,弓奏笑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所有人都有重来的机会。”
“哪怕因此坠入恐怖的无间地狱?”
面对他的诘问,那双灰蓝的眼眸不像平时般柔软,更像是藏在石头里即将出现的蓝色宝石。
“如果我的亲人朋友得不到幸福,难道我就会幸福吗?”
随着他的这句答话,梦境继续下沉,回溯,吉光片羽散落又聚拢,所有的归于某个原点。
降谷零梦到了萩原研二的死亡。
那时的他们,警校组毕业未有一年,便迎来了好友惨烈的死亡。不知为何,在梦里的他没有前去,捏着一张调职报告咬牙忍耐着,痛苦到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却还是没有去研二的葬礼。
身边只有景光。景光抬手拍肩,与他对视一眼。
在这一眼中,两个幼驯染达成了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这默契,连梦境外的降谷零都看不懂。
醒来以后,降谷零没有当真。因为他想不到,想不到如果研二他们真的出事,自己和景光居然不会去好友的葬礼。
虽然他也从来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在种种推理中,他放弃这个无稽梦境,选择继续往前看。那是他们警校组刚毕业,才租上弓奏的公寓。
时不时回闪回的梦境,降谷零第一时间选择找心理医生聊聊,自然无果。但没有柯学的依据,他不会真的去做。
他们是警察,又不是灵媒师。
但是,他默默地将目光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自己身边是有灵媒特质的人物。
那一天。
从松田阵平嘴里,他听说了弓奏的乌鸦嘴预言。
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弟弟就是那个灵媒人物,从小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无法解释,好事参半,坏事全灵。
于是,他假借打赌的名义,让阵平在那一天督促研二安危,特别注意他,让他一定穿上防护服。
研二平安回来了。
成真了,那话语。
当晚,降谷零半夜起床,从冰箱里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如果自己这次没有当真……
半是庆幸,半是后怕。
研二死亡的梦境消失了。
但是……
还有好友,在他梦里死亡。那一声穿透梦境的枪响,每每都能让他惊醒。
不断重复的噩梦似天启,降谷零知道,这件事没有完,还完不了。再一次地,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弓奏身上。
因为在纷至沓来的噩梦里,弓奏的身影也在渐渐出现,就像是一束光。
降谷零明了,那不是比喻。
“……零、零?”漆黑的噩梦如潮水般退散,处于梦境边缘的降谷零含糊应声,恍然抬头,看见站立身边的好友景光。
他满脸担忧地看着睡着的降谷零:“做噩梦了吗,眉头一直皱?”
降谷零拍拍脸,含糊道:“没有。只是有点困。”
“抱歉。”景光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本来加班熬夜,你该回去补觉,是我非要约你。”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降谷零摇头,端起咖啡抿了口,冷了的咖啡有点腻。
“而且,今天你约我来,是因为弓奏吧?”降谷零直接道,“否则很多事就可以在家里说了。”
“是啊。”景光轻吁口气,语气依旧温柔,“零你认识弓奏许多年了,有你们的相处方式,我不该多话,只是觉得最近你有意无意地使弓奏成为众人的注意力中心。”
咔擦一下,咖啡杯置于瓷盘。降谷零骤然脸色严肃。
“景光,难道你们不反思不反思自己吗?”
明明是你们把他宠过头!要是弓奏是个气球,现在就膨胀上天了!
轻咳一声,诸伏景光自然也意识到,还要分辨:“弓奏是很好,很可爱……”
说着,他住了嘴,猫眼看着对面的好友。
凝视的目光,很快让降谷零举手投降。他挠了挠脸颊,略带尴尬:“看出我转移话题了?”
“因为太了解你了,零。”诸伏景光笑叹。
二人回归正题。
“最近,我听说上级有另外的安排。”景光说道,“关于你我的。”
“你很积极地参与到这件事里,平时闲谈里无一句透漏。而我,却始终不了解我们所参与的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伏景光是不会抱怨工作的人。一旦成为警察,他便有尽职尽责的决心。但是一同共事的好友却将自己推开,让他觉得很奇怪。
降谷零双手一摊,“一些档案清理。安心,如果是升职加薪,我才不那么积极,又不是阵平那个工作狂。”
“我们几个谁也不能吐槽对方为工作狂吧,明明都……”看着对面熬夜熬青的眼眶,景光收回吐槽。
都是顶级社畜,有什么好互相伤害。
这个念头在心底只是自嘲地划过,景光发觉话题又有偏离的嫌疑,再次轻轻叹口气,毅然决然地拉回来。
“工作上这样,生活里,你不断推出弓奏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景光望着对面的发小,和善温柔的圆圆猫眼第一次挑起凌厉的眼尾,“我可以做出以下推断吗?”
“——零你是在用弓奏充当烟雾弹,来掩饰你在公安厅的任务。”
聪明人的好友自然也是聪明人。
降谷零想,这句俗语诚不欺我。但是,他没办法承认这个真相。
狡辩亦是无用。
于是,降谷零只是直视着对面的发小,语气认真道:“景光,你是知道的,我把弓奏当弟弟,绝不会伤害他。”
没有其他的话。
诸伏景光为难地笑了一下:“类似的对话,还在不久之前。现在,却是立场转换了。”
说的是他雨夜冒昧对待弓奏的事。那时,降谷零也说过保护弓奏的话,现在,却是自己在说。
世界在开个莫大的玩笑般。虽然诸伏景光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他不是全然为了弓奏,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降谷零。现在零负担的,可是连他在内的工作,真的还好吗?
然而,面对好友的守口如瓶,明了他一贯的执着坚定,诸伏景光还是叹息一声,最终表示:“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说了。”
说完这句话,诸伏景光便翻看起选中的BGM碟片。而降谷零也翻看起几上的几本书,都是他随意拿的。
其中一本跌落地毯上。
降谷零弯腰去捡。
叩叩叩、叩。
熟悉的敲打声。
扶着扶手起身,降谷零望过去,望见窗外的神原弓奏。
落地窗旁垂落的三角梅,绚丽灿烂,红成一片。那红霞般的光芒仿佛渲染到窗里,衬得窗外的那个少年鲜活动人,格外明艳。
不远处有新人结婚,新娘的头纱不慎被风吹跑。层层刺绣的白色头纱,忽然笼向窗外的弓奏。
象征爱情的神圣物品,笼着那纯粹的少年。
窗外的三角梅开得轰轰烈烈。
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窗内,睁大眼的降谷零几乎握不住座椅扶手。
他怎么能告诉别人,在梦境里,自己掀开那神圣洁白的头纱,吻住了少年的唇。
.
弓奏最近很忙。
因为想不通降谷零近来的举动,又是他最不擅长的人际关系,弓奏选择陷入自己最擅长的工作——音乐制作。
在近期,他负责的地下少女组合“极道少女”通过连续活动名气大涨,其经纪人敲定出一张全新的音乐专辑。
“拜托了,神原君制作的歌千万不要被老大知道,否则我们只能对老大切腹自尽!”
“极道少女”的三个美少女,以士下座的方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弓奏在音乐制作上放水。
弓奏瞠目结舌,捋捋说不出话的舌头,勉强答应:“好、好的……”
虽然他不知道,极道少女们口中的老大到底是谁。
据说这个组合与黑组织有关。但碍于整个岛国地下社会都有关,神原弓奏知道不能深究。
除却这个小插曲,他跟极道少女们合作得很愉快。
极道少女们是那种少见的爱豆组合。现役女爱豆有些是喜欢搞些大叔举动,但那只是人设的一部分。
而人后,极道少女们用手挖鼻子、穿短裙双腿搭在桌面、打扑克骂脏话,相当的……
敬业啊!
为了演出大叔相,她们是何其的努力!简直是天生的男人一样!
听闻弓奏的夸奖,三个极道少女们悚然一惊,欲言又止。
从此她们看这个制作人,眼神里充满敬畏。
弓奏没发觉她们的态度变化。因为他一旦沉浸于工作状态,音乐灵感biubiubiu地冒泡,宛如金鱼吐泡泡般不停歇。
加倍的努力工作,换来的成倍回报。
推出的专辑大热,当月公信榜销量前十,音源大街小巷都在播放,极道少女们的电视台演出与日俱增。
庆功宴以后,走出音乐制作室,在回家前弓奏打算去上次的武藏野动画附近蛋糕店买甜点,岂料路过这里,在落地窗前发现了熟人。
头纱罩住少年,将他缠绕。他试着抬手掀开,却发现白纱将身体缠住,整个人被裹住。
咚一声,他脑袋撞上落地窗,震得整扇窗户都在抖动。
窗内的诸伏景光替他疼得嘶了声,慌忙站起来往外跑。降谷零坐着,死抓着座椅扶手克制,身体还是不由站起来。
他是弓奏从小到大的零哥啊。这个时候,难道不管吗?
与书店咖啡厅侍者说一声,降谷零也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推开门,情况更为糟糕。
被面纱裹紧,少年不小心踩中白纱底部,一个踉跄,摔在景光怀里。
景光一手搂着他安慰,一手来不及解开,抬头看见出来的降谷零,唤道:“零,来帮忙。”
五指撑在玻璃门上,降谷零犹豫了一秒,还是应声,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他在走向有过的梦境。
在那些死亡的悲痛之梦中,也有过美好纯白的美梦。纯然的白光,圣洁的头纱,自己一手揭开,低头,看见希冀与爱慕的灰蓝眼眸,像是一片在等待黎明中还未亮起光的海。
只等待着自己的那一个吻,唤醒那双眼眸里的亮光。
而他……
的的确确吻了下去。
比噩梦还可怕的美梦。
降谷零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不是所有的梦,都会成真。
帮着景光解开被白纱缠绕的弓奏,少年嘴唇微张,喘着气。淡粉的嘴唇因刚才咬唇用力,显现出一种饱满的嫣红,像是熟透的樱桃。
降谷零抬眼,看见诸伏景光的眼神。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挪开眼。
一对新人恰好出现。新娘拿回被风吹走的头纱,连连道歉,让新浪准备一顶可替换的。
于是这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便这样掀了过去。
“景光哥!”弓奏一如既往地高兴,再看向降谷零,“呃零哥。”
两者的区别对待过于明显。
降谷零想要如往常般捏那颗小脑袋,手停在半空,没有动。他缓慢地收回手,握拳低咳几声,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弓奏的近况,借口咖啡还没付账,先进店付款。
“这是……”诸伏景光不解其意,只得对少年笑道,“这一个月你很忙很少来玩,零和阵平他们偶尔也会有小小的脾气,抱歉弓奏。”
弓奏摇头,想起前段时间大扫除时,在零房间里发现的日历备注,犹豫了下,突然脱口而出:“零哥有事情需要我,却又不告诉我真相,所以前几日我也很郁闷。”
猫眼微微睁大。
诸伏景光想,他可真敏锐。
而进店以后,降谷零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茶几上的书籍,不确定是否一并买回去。
最上面的那本,正是刚才掉地毯捡起的,《查理三世》。
他从前看过,现在不由再次翻开。
入目的,正是那经典的独白。
“哦,良心是个懦夫,你惊扰得我好苦。蓝色的微光。这正是死沉沉的午夜。寒冷的汗珠挂在我皮肉上发抖。怎么!我难道会怕我自己吗?旁边并无别人哪*……”
读着读着,金发男人的嘴唇紧紧抿起来。
那噩梦般的美梦,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而是在近来出现的。于是面对现在的弓奏,他更多的切换到工作状态的理智强压于感性,有条不紊地暗中推动自己的计划。
只是降谷零,到底还是降谷零。而不是梦中所谓的卧底波本,并不善于多面人的伪装生涯。
他抽出其中另一本,与咖啡、景光的碟片一同付款。
咖啡厅室内、室外的弓奏三人,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尚且不知他们三人的举动已经悄然落入某个黑色面包车里的人眼睛里。
“大哥,真的是他吗?”黑色面包车里,驾驶座暗黄的光微弱地亮着,照不见后排的黑暗。
后排的黑暗里,有人冷静地应声:“没错,就是那个金发男。上次就是他徒手剿灭我们犬金组的关西分组!”
“是的,当时犬金老大特别愤怒!”另一个声音接话道,语气里充满着愤慨,“关西分组居然就这么夭折了!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等等!”第三道声音插进来,“真理,你快看,他跟那个、那个制作人是一起的!”
第二道声音是被叫做真理的人,顿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个制作人就是他们警方打入我们犬金组的卧底!”
随着这句话,被称为老大的第一道声音瞬间慌了:“我、我也知道啊!作为你们大哥,我早猜到了!一个普通制作人,怎么会猜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他居然知道我们是……!”
说到这里,说话的三人不由沉默起来。
第三道声音闷闷道:“大哥,吊带裙勒得我胸好痛……”
前面的驾驶座开门,经纪人适时打开面包车里的灯,灯光照亮藏匿于黑暗中的三个人,是三个美貌各异的少女在,正是极道少女组合。
“爱理、真理、千佳,你们在干什么?!”经纪人语气震惊。
“啊?吊带裙勒到胸口了,我们解开衣服扣子互相揉揉胸啊。”名为真理的,正是第二道声音。
“……”如此大尺度的场景,本该血脉偾张,然而作为男性的经纪人,完全丧失对女性的美好幻想。
极道少女组合是黑组织犬金组名下的地下爱豆组合,主打少女、清纯。可内在,她们有着不属于男人的豪气,与猥琐,这一点经常让不知情的经纪人震撼不已。
心想着为犬金组出头,她们一合计,准备使用一出美人计。
·
咖啡厅外,弓奏景光二人等着降谷零出来。
景光试着跟弓奏说明这件事,碍于他对零的保证,只得无奈苦笑。降谷零推门而出,见天色不早,弓奏放弃买甜点,三人商量着一同回家。
站在街边,弓奏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刺啦一声停住,车门猛地打开。见状,降谷零诸伏景光二人第一时间将弓奏拉着后退,将他挡在身后。
打开的车门,下来两个美少女。
“神原先生——”其中的金发少女真理娇滴滴地喊道。
弓奏一探头,“啊是极道少女们,你们好。”
他向降谷零诸伏景光二人说明该组合,自己正是为她们制作专辑。
“谢谢您的精心制作,专辑大热了呢。”说着话,金发波波头少女真理上前握住弓奏的手。
弓奏脚趾到头皮顿时发麻,想要撒手又怕伤少女的心,硬着头皮虚晃了下手。
“哎呀,这两位帅哥是谁啊?”队长爱理趁机问道。
“呃我两个玩得好的哥哥。”弓奏勉强笑着,答道。
“给我们介绍介绍嘛!”队长爱理蹦跳着,演出一副纯情少女的欢喜模样。
然而她的内心os:爷也要到出卖色相的时候了。
沧桑点烟.JPG
这都是为了犬金组!为了老大!
“哇这个金发帅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同为金发的真理撒开手,直接向目标人物降谷零进攻。
诸伏景光朝发小打了个手指,抬臂护着弓奏退出这种青涩男子难以应付的场合。
同为青涩男子的降谷零顶着张顶级俊脸,被迫应付。他额上流出一滴冷汗,抬手撩起额发,露出的微笑半僵不僵:“……这位女士,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听闻推辞,三人眼中一厉,金发爱理急急上前,伸手抬臂想要拍肩,然后硬生生搭上降谷零的手臂:“不要这样嘛……”
“那个,你们可是爱豆哦。”基于职业态度,弓奏有着敬业精神,见不得这样行为,忍着刚才那股尴尬劲头也要说,“再下去,可是偶像失格。”
当街勾搭俊秀青年什么的……
然而,除了降谷零,其他人都没有懂他这层含义。
两个美少女先是一愣,队长爱理再生一计,突然拍手道:“原来神原先生是在生气啊!”
“嗯?”弓奏满脸问号。
看着少女们笃定的目光,有点动摇。
我是不是在生气?是在生气零哥不跟我说实话,是这样的……吧?
“生气我们不理你。”队长爱理迅速揭开谜题。
这倒让弓奏松了口气,顿时摇头否决:“啊这,没有。”
“那这样!”队长爱理吐着内心的烟圈,表面还是甜美少女,一拍巴掌,建议道,“等会我们有露天表演,邀请你和这两位帅哥一起去看我们的表演好不好!”
队长爱理眯眼笑着装可爱:“很想把他们也发展成我们的粉丝呢。”
“我只看红白歌会,对其他没兴趣。”降谷零迅速道,一展直男风采。
见他态度坚决,爱理真理两人咬着牙,遂转头哀恳着神原弓奏。经历几个月的工作接触,她们也大约明白神原弓奏的社恐属性,一般拜托什么,他还是会答应下来。
于是诸伏景光一个大活人,也挡不住两个少女的卖萌。
她们双掌合十,眨着眼哀求道:“神原先生,请你带你这两位哥哥一起去看我们的演出嘛,好不好嘛。”
重点目标是降谷零,爱理她们是决定拿其他两个人当烟雾弹,所以求助于三人中最熟悉也最好说话的神原弓奏。
从景光身后探出头,弓奏张了张嘴,舌头捋不直,陷入拒绝人的恐慌中。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他揪着景光背部的衬衫衣料,意识到以后,再松开,最后还是忍不住揪住。
景光想要扭头看看弓奏的情况,面对两个眨眼卖萌的美少女想要拒绝,默认点头。
降谷零捏着书籍边,微微蹙眉。他想要拒绝,但是明白景光的想法。说到底,再怎么样,他们都不想弓奏感到为难。最后,也答应下来。
爱理真理欢呼起来,内心早就狂笑到颜艺扭曲。
接下来一步,趁着老小千佳引开经纪人,她们现在就把三个人骗上车,然后开到偏僻处绑住他们,等犬金老大来处理!
正要进行计划中的这一步,两个美少女却听到最难以预料的声音:“等一下。”
出声的是弓奏。
面对不熟的美少女,他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却知道降谷零景光他们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答应下来。
作为社恐人士,他太知道被迫去做一件事是很痛苦的。虽然警校组几个人平时偶尔也抱怨加班多,但工作始终乐在其中。
他们的选择,都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的。
这点,让弓奏很在意。他扯了扯景光袖口,再唤了声零哥,“你们真的想去吗?”
“回去也是做饭看书学习。”景光温柔地答道,“不如去看看弓奏你搭建的音乐世界,想必会有极大的惊喜。”
“唔”一声,弓奏没有答话。景光哥从来都很温柔,总会向着自己。
意愿的判断标准,最后落在降谷零身上。弓奏看向降谷零,认真问道:“零哥,你真的想去吗?”
“回去也是运动……”半句附和的话卡在嘴边,降谷零看着那信赖的目光,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真的只看红白歌会,弓奏。”
点着头说着我明白了,弓奏从景光身后站出来,上前一步。
他先扭过身,跟降谷零诸伏景光点头,沉静地表示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说吧。”
得到二人的首肯,少年跟少女们道声歉:“抱歉,我们……不、不……去了。”
计划突变。
队长爱理即刻挽留:“诶有什么关系嘛,看看就回去嘛,还可以搭乘我们的面包车哦。”
说着,她俏皮可爱地朝少年眨了下眼。
虽说营业,却把包括他自己的当事人都整得恶寒起来。
景光有些担忧地看着站在前面的少年。
虽说跟警校组他们都玩得很好,也学会拒绝无理要求,但对待外人,真的没问题吗?
会不会,再次委屈自己?
“不、不行——”弓奏坚持说着,门牙险些磕到下面的牙齿。拒绝的话如此艰难,以至于他满心焦虑都找不出理由。
这时候,是该微笑拒绝吗?还是该摆出冷静的表情?
理、理由呢?说、说点什么好啊!
快来人啊——
“轰”的一声,熟悉的空白占据大脑。
“我觉得这件事不合理。首先爱理你们表现得过于热情,似乎有所图谋,而且不是针对我,是针对零哥的。”弓奏嘴上滔滔不绝,脑袋空空如也。
“零哥的身份比较特殊,你们的表现又过于明显,考虑到你们背靠黑组织,背后有什么纠纷吗?”
爱理惊恐地发现那个金发帅哥的眼神凌厉起来。
可惜弓奏不肯绕过她们,“其实我一直觉得爱理几个人很奇怪,抽烟喝酒打牌样样精通,完全不像是少女爱豆,而且还会说什么‘条子’之类的话……”
条子,基本的黑组织黑话。
这下,连诸伏景光的猫眼也泛着精光。
“所以,我觉得你们说不定不是女人,而是人妖吧!”弓奏嘴上磕巴了下,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冒犯的话,赶紧用话找补,“不,其实是——变性的男人吧!”
“……”
“……”
沉默,是今晚的背景。
弓奏的沉默,是基于自己管不住的嘴。
爱理真理她们的沉默,是因为真相被知道了。
过久的沉默,完全等于默认。
“所以,弓奏说的是真的。”降谷零诸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个美少女,语气是信服的。
“滴滴滴——”爱理接起电话。
“大哥,快来救我!经纪人发现我支开他,现在正罚我芭蕾大跳一百个啊啊!”里面传来老小千佳的鬼哭狼嚎,“他还说,等会演出我们三个要穿三点式比基尼上台!”
爱理沉默地挂断电话。
三点式比基尼。
男人们的最爱。但除了女装癖,没有男人喜欢穿。
从变性那天起,爱理从未有过比今天还要社死的日子。
她抬起头,由衷地向宇宙发射电波。
世界,还是毁灭吧。
·
最后,爱理真理跳上黑色面包车,疾驰而去。
“我们还会回来的——”来自男子汉不服输的呐喊,爱理她们怒吼着开着车去营救被经纪人体罚的老小。
徒留弓奏三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所以,真是……”过了一会儿,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开口。
“啊的确。”降谷零抱胸点头。
唯一不说话的弓奏,默默抬手掩面。
自己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了啊!以后还怎么面对极道少女,不极道男人们!
闹剧到此结束,三人结伴回家。
景光接了个工作电话,走在前面。弓奏始终掩面不语,内心无法完全消化这个可怕的秘密。
“很帅气哦。”身边传来降谷零的声音。
弓奏扭脸,降谷零也侧首来看他:“刚才,为了我们而学会拒绝他人,很帅气哦弓奏。”
夸赞的话,直接让弓奏脸红到爆炸。
一边嚷嚷着“我刚才好蠢做的什么事啊”,一边扶额快步往前走,前方的弓奏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因为你们是我的朋、不亲友啊。”
没头没脑的话,却让降谷零当场怔楞。
在弓奏眼中,景光他们包括自己,已经不单单是朋友,而是与血缘相关的亲人了吗。
说完,少年骤然扭过头,再次掩面碎碎念叨“我好蠢好蠢啊以后怎么面对爱理她们啊”,快步往前走着。
在他身后,降谷零忽然由衷地微笑。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谁都会喜欢弓奏,包括自己。
晚风轻柔地拂过去,亲吻着他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