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汗水如瀑布一般渗透了后背, 罗伯特小心屏住呼吸,藏在狭小的缝隙里面。四肢僵硬得好像被灌注了水泥, 生怕稍微碰出一点动静, 就会被接近的“爸爸”注意到。
他明显的紧张被一众观众们目击,或许是视角容易代入的原因,他们竟觉得自己也被困在了同样的困境, 焦急地等待着后续。
【所以“汤姆”才是那个坏蛋吗?杰弗森故意做出的误导,都是为了报复……】
【这重要吗?现在这个情况, 谁对谁错都无所谓吧!重要的是怎么活下来!】
【我看这个家伙悬了, “宝物”本来就是假的,那这个寻宝游戏根本就没有意义了。就是杰弗森要杀人的陷阱而已!】
他们激烈的讨论传不到罗伯特的耳朵里,他依旧屏息凝神地藏在冰箱后,努力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一片寂静当中, 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不知何处来的滴水声显明地存在。
罗伯特不自在地摩挲着手指, 在心底祈祷“爸爸”不要发现他的踪迹,虽然他也清楚地明白,这步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他纠结着,是否应该先行冲出去, 趁对方尚未反应过来, 就夺门而出——“爸爸”回家的时候, 门只是被甩上了,并没有反锁。
要是他拼死一搏,在被“爸爸”抓住之前,冲到门外去, 说不定能够侥幸逃生……
但是这样做的话, 他肯定完不成任务。他就会像是那些被他嘲笑的“一次选手”那样, 在第一关就折戟沉沙,彻底失去了这辈子唯一一次得到一千万美金的机会。
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罗伯特是一万个不愿意放弃那大笔的金钱的,虽然还不属于他,但在他收到邀请后这两天的未来规划里,一千万早已成了生活必需品。
这时告诉他,要他将一千万美金的梦想剔除到企划外,罗伯特真觉得心如刀绞。
可是在“爸爸”一步步逼近,危险的预感填满他的脑袋的时候,金钱对他的影响又被打压了下去。对生命的渴望令罗伯特下定了决心。
“啊——”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他一边大叫着,一边将手边唯一的工具、破损的铁盒丢了出去,吸引“爸爸”的注意力;同时,他快步踏出了藏身之处的阴影,绕过沙发和茶几,低着头、生怕耽搁一点时间地冲向了铁门。
然而,他久坐安保室、鲜少有锻炼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比得过异变的生物?
几乎是转眼,刚刚听脚步声还是拖沓的“爸爸”就跳到了罗伯特的身后,据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只肿胀的、好像泡发了水的手臂死死捏住了罗伯特的肩膀,带着深渊里的凉气和泥土腥晦的味道,阻拦了他求生的路径。
罗伯特目光惊慌地顺着青白的手转头看去,一张几乎辨认不出五官的脸透着死灰,无神的眼睛死死钉在他的身上。“爸爸”全身都湿透了,那灰色的T恤牢牢扒在他肿胀的身体上,一滴一滴被重力牵引、向下落着水珠。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是“爸爸”天生体型高大,而是被水泡胀之后,才拥有了那样沉重拖沓的身形。
如此看来,他本该是个瘦弱的矮子而已,难怪自己的孩子会被同学欺负。
罗伯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爸爸”抓住他,肯定不是为了和欺凌他儿子的“朋友”友善交流。情急之下,他捞起地上散乱的啤酒酒瓶就朝对方的头上呼过去——
正中了“爸爸”的眼睛,但除了一声沉闷的打击声外,他好像一点伤都没收到,手臂还是牢牢禁锢住罗伯特。
面对这个闯进家中、还掏出儿子遗物铁盒的不速之客,“爸爸”丝毫没有客气,手上一个用劲,就像是掰断一根吸管,轻松扭断了罗伯特的肩膀。
他疼得惨叫,大腿直扑腾,踹到柜子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苦。
然而他这番举动,却是恰好把之前随时扔在上面、脏兮兮的橄榄球给晃了下来,在地上无声地翻滚了几圈。
这点微弱的动静却好像是刺激到了“爸爸”的开关,他一手甩开了罗伯特,将其丢到了墙角。接着,那臃肿的身躯在痛呼的罗伯特眼前缓缓蹲下,拾起了那只破球。
*
“出乎意料的行为!”「盒子」像是球赛主持人一样,活力四溢地说道,“看来罗伯特那一脚,意外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哦不,‘爸爸’看到橄榄球落到地上之后,好像更加生气了。”
无人看见的演播台里,相貌英俊的主持人露出了一个如模板标准的笑容。
德斯蒙特悄声问:“你这次不害怕节目太快结束,没有足够的观赏效果了吗?他看起来根本没有抵抗的力气。”
又是一个微笑。它回复道:“你知道吗,德斯蒙特?做幕后黑手最大的好处就是——我才是那个掌握全局的人。”
上次由着德斯蒙特随意发挥,结果转了个最不适合的项目之后,「盒子」就决定摒弃友情(并不是),在他转转盘的时候,提前做好手脚,让罗伯特选中了“寻宝游戏”。
既然是精挑细选的,那它当然安排了其他的隐蔽小手段,以助罗伯特能够有惊无险地离开这里。那突然被晃到的橄榄球,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那些断掉的肢体啊、收到的损伤啊,可与它无关,只怪罗伯特太蠢罢了。
“……我可是一早就把破题的关键道具留在了他的身上啊。”
看着那道暴起的身影逐渐直起身,死寂又愤恨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脸上,被摔倒地上的罗伯特五官恐惧地拧在一起,似乎失去了正常的管理能力。
他无力又绝望地叫道:“不……不,你这个怪物……不要过来……我不是‘汤姆’,不是我害死了你的儿子!”
事实上,根据他看到的日记,杰弗森应该是死于身体疾病之类的。但一个父亲对于欺负侮辱自己孩子有多痛恨,罗伯特一点也不想体会。
“爸爸”沉着一张脸走向他,滴答滴答的水声打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罗伯特无助地捡起任何他触手可及的东西,向接近的死尸丢去,企图延缓对方的步伐。
可是一切都是无用功,在他的眼泪之中,那道身影依旧不紧不慢地靠近——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本拖沓的步伐,好像诚心要折磨罗伯特一样。
观众的心随之沉重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