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这里?
白发青年的眸子转动间一一扫过堂内的人们, 从两面宿傩不知道跑哪去消失在明面上再没人有能力和他一战之后,那双就此冷淡下来的苍穹之色居然再一次的拉起了闪电般的苍蓝弧光。
哪怕是藏在圆框的太阳镜下也遮挡不住那道令人两股战战的压迫视线。
五条悟再确认了一遍自己找的方向。
没错,是这里, 他对寻人这方面的咒术能精确到分毫,绝对不可能找错地方。
还是说正好错过了吗?
五条悟沉下心,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场景上,视线还没投到正中央的遗像上, 仅仅是意识到周围的花圈时五条悟就僵硬了一下,难得的有种心虚和冒犯之意涌上心头。
来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见这里有人在举办丧礼啦, 门口横幅上的名字看了一眼也在他有合理理由来的范围内, 门口的人也没拦他。
要是让杰来善后的话绝对会被骂的, 还是在被发现之前让御三家的人来救个场再蒙混过关好了……
“五条家主?久闻大名。”
打断五条悟思考的是一道沉稳的成年人声音,那种略带礼貌性笑意的腔调和生疏却不失礼的称呼, 一听五条悟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之前应付过的那些趋炎附势的类型。
五条悟按下墨镜挑头看去, 果然和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正在灵前的队伍不大,除了为首三位之外带来的部下们也是一身漆黑的着装,但和堂内的那些人不一样, 肃杀之气严重到仿佛是从血泊中走出来的, 令人退避三舍。
再有就是两个咒术界也如雷贯耳的名字。
金色夜叉的尾崎红叶,重力使的中原中也。
前者给她的组织带来的荣誉和价值不必多说, 而后者, 则是全国异能者中唯一的超越者,镇守横滨的荒兽。
这样的阵容说不是来砸场的都可惜了,换个人恐怕连和他们说话的胆子和资格都没有吧。
早已成为御三家之主的白发青年却也不惧, 双手插兜抬步上前, 在万众瞩目下掠过层层身份阶级分明的座位走进正在准备祭拜死者的那个人, 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以及携带的下属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和你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森首领。”
五条悟还没靠近过去就被拦住了,一名橘发青年从森首领身后微微上前两步,阻隔了五条悟前进的路,再一看周围的人也是一副‘不会真的有人砸场吧’的微妙表情,白发青年撇嘴,没有继续上前。
不过气氛僵持着也不好,五条悟记着以前吉祥丸告诉他的话,情况不明就率先发话把问题丢给别人:“森首领是来参加葬礼的?”
这个时候要是有杰在就好了。
五条悟内心小人冒了尖尖,他不喜欢打着官腔和别人说话,早知道就把挚友叫上了。
应对这种场面杰这个更专业的一定会更合适,那家伙在之前收编盘星教之后就变得特别的擅长起交涉事务,一度被那些宗教信徒们‘教主、教主’的喊着,人际交往的成果让他这个被吉祥丸专门教过的都自愧不如。
而且横滨的港口Mafia啊,就算是对这方面事情不感兴趣的五条悟也听说过几年前让里世界势力大换血的横滨新旧首领换代。
夏油杰还和他吐槽过那之后连咒术界和横滨那边的交接问题都变麻烦了很多,最后经由异能特务课担保保证咒灵不会继续为祸城市之后,那个城市的咒灵相关问题就交给本地势力自己负责了。
没记错的话,眼前的男人是个对外看起来平易近人没什么战斗力,但曾经铁腕镇压过上一代残余势力的家伙。
不能小觑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五条悟拉拉嘴角,心情不是很好。
那张照片比两面宿傩的存在更容易让他记起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会逃课闯入别人的葬礼。
面对白发青年的问话,森鸥外笑眯眯的回答:“冒昧前来拜访而已。”
他知道眼前这位白发青年的身份。
咒术界的天纵奇才,传说中获得了先祖庇佑的六眼术师五条悟,别说是历代五条家主中的最强,据情报显示,很有可能是划时代级别的咒术师;身份上又是尊贵的御三家之主,和咒术界那位对外交涉的咒术协会会长夏油杰是至交好友,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不能小觑的一个人。
不过,据他所知,棺椁里的这位和咒术界的关系不是很大,要么来的也应该是夏油杰,五条悟这样的身份来做什么?代替他那位挚友吗?夏油会长最近不是很忙吧?
不明来意,不能轻易下定论。
森鸥外眼中流转着各路思考,他暗示中原中也一眼,橘发青年压低帽檐,撤回一步让开。
如此就是没有要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本来以异能者为主导的横滨和咒术界的关系也不差,森鸥外虽然还没见过咒术界权力最大的御三家之主五条悟,但因为里世界的事情偶尔也会涉及到咒术方面,和那位夏油会长的关系也还不错。
“五条家主也是来拜访这位老先生的吗?”森鸥外抬起手中那柱香,递向五条悟,邀请道:“不如一同祭拜,就不要在这里站久了。以免惊扰到了亡者。”
“好啊。”
五条悟一边接过香火,一边想着这场葬礼的死者到底是谁。
虽然不怎么清楚情况但还是顺利的让气氛进行下去了呢。
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了之前扫到的横幅,没记错是写着一位很著名的企业家死了。
好像是听杰说过要去出席谁谁的葬礼,难不成……
就在五条悟抬脚走向停灵处之前,身后传来了熟悉到让五条悟心虚到不想转身的声音。
“悟。”
被抓了个现行呢。
门口进来的青年身形颀长,面容俊秀,他扎着丸子头,披在肩头的散发也不免沾了湿气,从阴霾雨天中进来时,带着一身水雾却很好的中和了黑西装带来的肃穆感,将伞交给下属之后一边走进来一边伸出手轻抚袖口,慢条斯理地掸去细碎的水汽。
他将视线投过来时,那双上挑的眼眸锐利却不失温和,一眼就看见了沉着死亡黑色的灵堂里最跳脱的白。
就算是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践行着最初‘弱者生存’理念的咒术协会会长·兼任盘星教教主、咒术界对外发言人等等要职的夏油杰先生今天也在为挚友的肆意妄为而感到头疼。
听现在堂内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就大概知道在他来之前发生了点什么。
夏油杰也没有忽视五条悟诧异地看过来时在他身后那些人,他上前去站到五条悟身边,向短暂合作过的某些里世界地头蛇打招呼:“森先生,好久不见。”
“夏油会长。”森鸥外颔首。
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夏油杰在想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先是从东京的学生们那里得到消息,彼时他已经代表咒术界来出席一位老先生的葬礼,都快走到门口了,正打算推迟出席先去逮人,突然又接到了天元大人的消息。
他还想着就算是最强的五条悟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找到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结果天元大人告诉他,薨星宫那颗御神木在某位咒灵的运作下连通全国咒术灵脉,五条悟就是通过这样的咒力反馈来找的人。
夏油杰没话可讲,毕竟五条悟加上六眼已经已经超越了人类该有的。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五条悟的咒术造诣过人还是该说他乱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张照片他看过,比起五条悟的反应,夏油杰却更容易联想到另一件事。
他在偶然间调查到了现在一位东京院校在读一年级生的家族谱系,那个一年级生名叫乙骨忧太。
本来只是因为对一个父母都没有咒术师天赋但却生出了一个能诅咒出特级咒灵的学生的例行检查,往上追溯之后意外的发现乙骨忧太还是是五条悟的远房亲戚。
乙骨,继承了菅家绝学的后代之一。
因此夏油杰甚至有点怀疑禅院真希见到的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菅家一系的后代,只是长相上比较返祖。要知道在菅原公消逝之前这个少年就已经出生好几年了。
就是拿那位少年几年前的照片来看,也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十足的人类。
总不可能是菅原公在现世遗留的孩子吧……
夏油杰打住了这个脑洞,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室内。
…
两波一边是在里世界举足轻重的横滨之主,一边是咒术界当代最高领导人,堂内风起云涌的暗动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没停过。
无数窃窃私语都将疑惑和目标投向为首的那两位,领着干部疑似来砸场的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和行为已经无限接近于砸场的御三家之主五条悟。
这样的想法在夏油杰出现的那一刻就涌向最高峰,现场的猜忌一发不可收拾,再没有个人来主持现场就显得有些太过不合理了。
好在就在森鸥外和夏油杰寒暄地简短时间里,葬礼上坐堂的主事人及时出现了。
此时绝大部分宾客已经到齐,守灵可以开始了,只是忌惮于堂下这两个边势力没有人敢上前而已。
横滨和咒术界,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啊。
总算是回到了今天本应该有的正常进程,森鸥外心态也松了松,他扫过室内其他人,保持高度清醒一点也不松懈。
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是当下世界上拥有特殊能力中的佼佼者,港口Mafia虽然不惧怕外在威胁,但也无意和这两位交恶。
今天他来的目的很简单,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了。
堂内的气氛肃静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普通的权贵葬礼一样,寒暄、祭拜、香火供奉,无一不同。
森鸥外笑而抿唇不语,借着上香前最后的一小段距离,他观察了距离停灵前那几个据说是亡者直属的人。
就算引导着场内氛围的这位在国内黑白两道上也是很有威望,是那位企业家长泽的得力助手,但他总感觉这个尽管盛大各路人马很给面子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重要主事人控场的葬礼很有蹊跷。
像极了他的父亲正冈子规去世之后连他这个继承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准备好的那个葬礼。
就像正冈子规在手把手教导他如何处理里世界的那句话。
死人比活人有用,而死人的葬礼是办给活人看的。
室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吵个不停。
香火落到了灵前,这个距离足够森鸥外看清躺在棺椁中被丧白花朵埋没的死者了。
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中原中也也向他确切的描述过长相,但在森鸥外看见那副死者的遗容时还是忍不住心口发颤。
没由来地苦涩从心底溢出。
很像,甚至说。他觉得这就是的。
无法形容第二次出席同一个人的葬礼这样的心情,他看见棺椁里的遗体时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惨白的花,静谧的死亡,还有一群来意不明的客人。
森鸥外将香火放到灵前,眼见烟雾袅袅,但必须维持表面上的从容和冷静。
他不经意回头看见了中原中也,最开始来告诉他这件事的青年嘴角拉平,摘下礼帽按在心口,轻轻阖上眸子一言不发地独自致礼。
就算是这样,森鸥外心里还有其他的测想。
他来之前调查到的事情,他在门口撞见的那个少年,还有他在今天这场盛大而寂静的葬礼上看见的情况都在加重这个猜测。
森鸥外心里那种荒诞的期待一直从未散去。
可是当确切的死亡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算是森鸥外也不确定了。
毕竟还没有假死隐退的人会真的死去,这场葬礼的真实性不言而喻,谁来了都否认不了亡者身份的真实性。
这就好像给人以希望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戳破泡影一样,恶劣至极。
“首领。”
尾崎红叶轻声提醒。
他们是客人,占主位太久会留下诟病。
“我知道。”森鸥外低声回应,转身就要带着自己带来的人离开把位置让给接下来祭拜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森鸥外听见了身边同一排上一声很轻微的问话。
夏油杰压低声音轻声问身边只是找人路上顺手来给陌生人上个香的挚友,他感受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咒力波动。
“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