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些聒噪的家伙彻底消失了, 伴随着夜里的凉风,展目望去周围的其他房子都有温暖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而自己的新住址则冷冷清清, 一片萧索。
就好像又回到了孤家寡人的时候。
孤寡倒是不孤寡, 就是有点冷。
可能是最近降温了吧。
长泽时礼拧开新住址的大门, 在玄关看见了里面有细微的光亮,他不以为意地换上拖鞋, 走进客厅把外套丢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休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闭上眼, 脑海里掠过许多事情,大多都如云烟般飘过去就飘过去了, 重要的事情早在系统找上他之前长泽时礼就为了自己到了年龄该寿终正寝的问题进行过安排,所以现在就算是睡上个昏天黑地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久违的放松,在长泽时礼闭目养神时,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听见的声音,好似是明明就能完全隐匿行踪,却硬生生要发出动静提醒这里有人一样。
长泽时礼动了动耳朵, 什么也没做。
脚步声停在了沙发旁边,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有人把长泽时礼随手一扔的外套捡起来了,听声音似乎是挂到了衣架上, 然后又折返回来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啪嗒’
打火机敲打火石的声音,紧接着烟草被火舌燎燃, 烟的味道迅速弥漫。
长泽时礼这才睁开眼睛。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名青年。
由于是半躺着的, 视线首先接触到的是青年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 漆黑的风衣和宽檐帽仿佛要融进黑夜里了一般, 唯独银色的长发在微光下折射出些许光亮来。长泽时礼忍不住发散思维, 想起了很久以前给组织取名时候的事情。
他不怎么擅长取名字,打个比方就是港口Mafia那种,在港口码头起家所以因地制宜就叫港口Mafia;琴酒十四五岁加入组织,那会儿组织成立已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个确切的称谓,秉承着被别人取奇怪的代号还不如自己定的长泽时礼思来想去,把这个问题丢给了近卫在身边的少年琴酒。
结果两个人讨论了整整五分钟都拿不出个正经称呼,最后还是琴酒忍无可忍无可奈何替上司一拍板,穿黑衣服就叫黑衣组织吧这样简单粗暴的定论了。
久远的故事了,那个时候他面前这个青年还不是总板着张脸的样子。
长泽时礼嘴角勾起细微的笑意,眼里反射出烟头闪烁的点点火星。
银发青年在抽烟,以往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长泽时礼面前抽烟,唯独今天破例。
琴酒将当做礼物送给他的打火机放回口袋里,吐出一口烟雾,透过朦胧的空气看向沙发上那边的少年。
“怎么,不放心吗?”他见少年笑了笑,熟悉的性格让琴酒心里踏实了不少。
“没有。”
琴酒顿了顿,转过脸不看他,反而看向玻璃门外的夜景。
他说:“过来看看。”
听见他这样说,沙发上的少年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明明是年轻的样貌,却说着老成的调侃,颇有长辈口吻的调笑道:“长大了反而不坦率了,还是小时候有趣一点。”
琴酒自动过滤了这句话。
小时候经历了数种用贝尔摩德的口吻来说的‘以前Boss刚让琴酒负责保卫工作的时候,因为防止暗杀被看管得太严而趁着琴酒不注意一个人开车出去转转,结果违章被交警拦下来还是琴酒去领的人’这样的事的琴酒真的是对长泽时礼的性格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长泽时礼见他不说话,主动发问:“所以呢,来看看看见了什么?”
问到这个,琴酒抽了口烟。
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去看过一眼即将被入殓的尸体。由于案件过程被分析得条理清晰犯人也得以落网,尸体就被相关人员带回然后送去了殡仪馆。
那副身体的容貌对琴酒来说很熟悉,他见到长泽时礼的时候Boss比那要年轻许多,但也是两鬓发白的年月,把他从一众新人里挑选出来,带在身边破格提前授予代号,如同下一代那般教导。
所以明知道是他那个不省心的首领自己安排的,就算没有这个意外长泽时礼也会自己下手暗杀自己,但真正在看见死亡的时候琴酒还是不由得怒火中烧,差点就拎着抢去警察署提前结果那名犯人的生物学生命。
本来他应该按照安排继续前往横滨调查有些干部级成员闻风而动的事情,但临到了却丢下伏特加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来的时候长泽时礼还没回来,就一个人静坐一会儿,平复心情,听见有人进门但是不说话,反而衣服随手一扔的架势,他就知道收留培养他的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
烟雾徐徐上升,烟草也燃烧了一小截,烟灰落下。
“Boss……”琴酒皱了皱眉,改口:“时礼先生。”
沙发上的少年歪歪头:“好的?”
“——”
也许是形象带来的改变太大了,一时之间就是言语行事作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琴酒看着曾经的Boss这幅样子也没能把心里那点私人想法说出口。
他掐灭了烟,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冷冷的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心腹干部:“在您死亡的消息传出的三个小时后,组织有几处产业被查封,虽然只是试探,但朗姆让我有时间问问您的指示。”
“噗。”
明知自己突然笑出声会引起对方注意,但长泽时礼却不顾琴酒的冷脸更加放肆地笑起来了。
少年笑着笑着,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他问:“现在已经是私人时间了,不和我说点你在意的事情?阵。”
长泽时礼问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没有一点疑惑吗?”
今天的安排他当然告诉了琴酒。
但他却从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其中的个人缘由;让朗姆整合内部成员,调贝尔摩德前往欧洲,大部分核心层从他这里得到的都只是有利于组织的考量,是他身为一代组织首领必须要下达的命令,这样才能更好的稳固组织,给予那些曾经为组织卖命的人安身之所。
琴酒不一样,黑泽阵不一样。
长泽时礼把琴酒从小带在身边至今十年有余,是他亲自选择的保密人,所以他的住址只有这一个人知道,未来里也不会出现其他的组织成员。
要说的话,应该是无血缘的亲属关系。
尽管琴酒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也不爱和他闲聊,但他的担心长泽时礼也看得出来,这也是不让琴酒进入第一现场的原因。
长泽时礼知道琴酒心里必然有疑惑。
他也很乐意为琴酒解答疑惑。
但琴酒地的回答却出乎长泽时礼的意料,银发青年抿了抿唇,在一定能得到回应的纵容里,低沉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不需要。”
青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年诧异的模样,琴酒依旧回答。
“我会向您效忠,成为您的利剑,您依旧是我的首领。”
长泽时礼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青灰色的眼瞳沉稳认真,还是那个在其他成员里冷厉孤傲的琴酒,但他的回答却和几十年前一样,只是褪去了年少的稚嫩,履行效忠的诺言成为了首领真正的左膀右臂。
一向是别人拿他没办法的长泽时礼这次却因这样的回答无奈起来。
“好吧好吧。”
长泽时礼眉眼带笑,他没再说什么,双手一撑膝盖站起来,伸手一抬摘走了琴酒的帽子握在手里。他准头极好,横着一掷就丢到了不远处的衣架上,让没有了帽子的银发青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长泽时礼伸了个懒腰,活动两下肩膀舒舒筋骨,他对琴酒说道:“这两天就休息一会儿吧。就算是追查内部情况也要他们胆敢走出鼠洞咬向奶酪才行。”
琴酒青灰色的眼珠转动,看了一眼自己的帽子,没说什么,只轻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你现在要回安全屋吗?还是留在我这里?”
少年问道,撸起袖子有点要准备走向厨房的意思,一边说:“这栋房子是以前住宅区留下来的老房子了,我让人翻新过。楼上好像之前是住小孩子的?不过翻新成正常的居房了,你要是留下来的话冰箱里应该有家政送进来的食材可以做个晚饭什么的……”
看着他走的方向琴酒眉头一跳,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随着冰箱门打开,长泽时礼发出遗憾的声音:“有速热食品啊,那就不麻烦着做饭了。”
琴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Boss的厨艺,那可是高情商如贝尔摩德都夸不起来的。
眼看着长泽时礼放弃自己下厨,面对枪林弹雨都面不改色的琴酒没由来松了口气,秉持着一贯的冰冷语气回应了长泽时礼的话:“那我通知朗姆在明天之前把葬礼的邀请名单和人员布置转交过来。”
算是拐着弯的答应了。
“葬礼?啊,对,差点忘了。”
长泽时礼把食物塞进微波炉,转身突然喊起琴酒的名字:“阵。”
沙发上的银发青年抬眸看向他。灯光下的发丝如同山林之间的瀑布一般顺滑冰冷,青年眼里依旧是毫无温度,但认真倾听不会错漏一句指令,也不会有质疑。
谁也不会怀疑琴酒对Boss的忠诚。
但有些方面长泽时礼可以称得上是运筹帷幄独断果决的枭雄,有些方面就不能指望他说出个正经话来了。
面对下属如此认真的表情,长泽时礼欣然说道:“要不你陪我去祭拜一下我自己吧。”
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