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勉离开的背影,留央是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平日里真是白白照顾了陆姓小子,感慨拳头有大小,怨自己拳头小,斗不过人。那小子半字不提她的好,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还替承武略跑腿,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如此离开百钺,何来甘心?天不为之变,春依旧还是春。她怕回首,草木又一春,一春憾一春,何时能成事,仇化成了愁。
山林之中,若是跑,她能做什么?不跑,她又该怎么办?举棋不定着,满心满眼地考量着。动荡的尘世间,人心皆在动荡摇摆。留央自认为此刻不可能有胜算逃跑,着实令她措手不及。复仇之步,乱了,将来怎样,她不知。心里自然免不了嘀咕,小咒几句承武略。
“有人!”大公子警惕提醒。
窸窸窣窣的声响,似风吹野草的声响,又似野兔伏地走。大公子身手的确好,一个飞跃,将矮树丛里的人吓了出来,一个,二个,三四个……闹哄哄的四窜开来。
很妙的,山林里,跑得人多了起来,难以想象的好机会,崔留央随风而动的心活了过来。
“请徐将军可怜那些人,也像可怜我一样,分些银两给他们。”崔留央管不了那么多,噗通跪地,匍匐在承武略脚下磕头谢恩,高呼着,“望徐将军怜悯!”
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回荡在山林之中。大公子被留央的声音镇住了。承武略毫无表情,有意无意地将脚往后挪了半步。
“徐将军,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可怜可怜我们。”留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道,“说起来就气,若非世家无度盘剥,何必没脸没皮地偷摸。”
留央在赌,承武略在看。
一动一静,有部分人停下了脚步。是啊,世家聚敛,贵族糜烂,层层重赋,致使庶民房屋破败,流亡破产层出不穷。何至没脸没皮地偷鸡摸狗。
这山林数月前,他们这些附近的人,尚能采集野菜裹腹。最近,这山就成了朝中新贵的私产,禁民樵采。
贫民百姓何来识得什么将军,只是听着留央左一声徐将军,右一声徐将军,好奇这是朝中的哪个徐将军。不论穷富,好奇总在世间。况且听女子说来,将军施舍过她,或许他们也能得些施舍,错过岂不遗憾。他们的脚步自然是慢慢靠拢过去。
留央更是卖力,热泪滚滚,眼泪鼻水留在了承武略的鞋上,抑扬顿挫道:“小女子三生有幸,遇到了将军。愿追随您去薄崮城,做牛做马,随您差遣……”
承武略摆着一张不好惹的脸,想将脚抽出来,可却被留央抱得死死得,恨不得一脚踹了她。其声入耳,不能不反感,这个女人太会装,将泪化作了利器。她这等手段,承武略自然是心领神会,之后视线对上大公子,示意道:“给他们分些银两。”
那些人自然是感恩不断。
“央儿姐姐?!”突然而至的声音,当头棒喝,让留央松开了死抱人家鞋子的手,意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你是央儿姐姐?是吗?”再一次熟悉的声音,声音中情难自禁带着哭腔,难以克制的悲喜交加,痛心中又是欣慰地看着留央,“你还活着,真好。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
留央沉默了,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