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央照顾着陆勉的饮食起居。
整日里,质朴恭敬地立于他的身后,只是那么站着,足已让人舒服。与之相处这么几个月,陆勉倒也不觉得难熬,不经意间感到温柔和气。
不管是食物,还是衣物,极为讲究用心。家的模样、家的舒坦,皆因留央用心打理着。
陆勉从不操心府上事宜,自会有人去操心。
宿醉的陆勉也不怕伤了元气,他更贪嘴留央的醒酒汤。
有时,陆勉会怀疑有关留央的传闻;可更多时候,觉得连自己也会被她迷惑。
只要不生什么坏心思,她如仙子;一旦坏起来,那便是讨厌的恶魔。
安安稳稳做温柔似水的女子,更为适合她。何必妄图搅动局势,连矫诏的大恶之罪都敢做?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偏生去铤而走险,牵扯进是非,不知好歹!
那日面圣,陆勉把留央交代的话放在心上,奈何一时紧张,话吞下了肚子。之后不知何时再能得到君王接见,又恐留央失落,陆勉总想着办法混一日是一日,避着留央追问。陆勉发现他会怕一个女人。而且是很怕很怕,很怕女人眉头紧锁。
时日过得也快,西沧传来的皆是喜讯,喜上心头,陆勉自是觉得归期不远,盼着皇帝哥哥快点将他从百钺捞走。
醒酒之后,陆勉借着由头,脚底抹油一般出了门。
路上,陆勉思索着自己怎么说才合适,怎么说才能不被留央看低,怎么说才能各自圆满……,如何赔个不是才显诚意,要不买个珠花抵过?要不买个糕点回去?试图博美人欢颜……身边也没一个出主意的人,真是愁白了少年头。
少年郎毕竟是少年郎,竟采了一路的花,翻了自家的墙,想着悄悄弄出一个大大的欢喜。
悄悄地靠近……身形在墙角越来越低,贴伏在那里。
“若非我替他人拿了主意,何至于此。”留央略为低声道。
“过去了那么久,少主到底还是介怀那晚的事?”老者的声音。
“我并不怨朱伯你们。”留央说得极慢,停顿了一会道,“那时我真是一无所有,拿什么去求人?你们又凭什么帮我?那晚,连你们都自身难保。”
“莫要轻举妄动。”老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劝道。
留央静静不语,把玩着手里的瓷瓶。
“这些药记得按时服用。”老者忠心道。
“又让朱伯费心。”留央道。
“少主准备几时回净云城?嬛儿一直念着你。”朱伯道。
“百钺换了天,我会回去。”留央说得认真。
“不可急于一时,麻烦大了,不好收场。”朱伯担忧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成事?为何不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留央坚强道。
“光凭一口怨气复仇?”朱伯依旧劝道,“少主莫要盲目行事,此事凶险之极。”
“朱伯还是觉得我柔弱无力。”留央苦笑,转而问道,“那个人,如何?”
“尚未回复。”朱伯马上领会着回道。
“那朱伯早些回去,替嬛儿寻一户老实忠厚的人家。”留央出了神,望着瓷瓶,脸色白里透红。
“你……万一输了,给嬛儿作好安排吗?”朱伯叹道,“对吧?”
“不,我不会输。”留央看着瓷瓶道,“只是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趁着我还有一口气,还未闭眼,该了断的还是要有个了断。不能让任何人妨碍我。”
“少主,你只要按时服药,会安然无恙的。”朱伯道。
留央咳着,面色潮红,身子发虚,点了点头道:“我又乏了。”
话音刚落,当场吐了口鲜血。
“少主……”朱伯慌了神,“我帮得上的,会帮你一把。”
“这里不宜多留,你快走。”留央扶着身后的木柱,尽力站稳。
朱伯随即离开了。
留央则慢慢打开瓷瓶,服下药丸,擦拭着被血弄脏的地方。
缩在墙角的陆勉听了后面那一段,心想着到底是何人让她化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