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转,鸡鸣声声,不绝耳。
钟炎睿既显无奈,点破道:“既然你都能找到府衙的人帮忙,更何况承武略那般,其在高昌之内,能得援助必不会少于尔等。”
这些年,高昌宗氏帝座轮着坐,臣子都被血洗了好多次,终究乱了纲纪。西沧与高昌本是同源同胞,人心偏向难料。
“既然我与钟兄站到一起,不会置高昌四面受敌。行军打仗,我自是不行;还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留央道,“国与国交锋,法宝不止于两军刀剑对阵,当年天正帝对百钺的法子,能管用。让百钺越乱越好,高昌且不费一兵一卒。”
“怎么个乱法?”钟炎睿问道,并非敢说就一定能成真,需要有效实行的步骤,何况世事各种变数存在,真不好下定论。
留央见茶汤少了,又斟了一回,信心满满道:“递刀。哦,对了,高昌前鉴比比皆是。一旦有谋反嫌疑,即有随意杀戮。”
“你准备栽赃?要对哪位下手?”
留央摇了摇头:“栽赃哪有离间好。让百钺君臣离心离德,举国难同心。”
“百钺广康帝没那么容易耍,其手腕了得,对于此等弯弯绕绕的谋略,能不懂吗?”钟炎睿不赞同道,生怕弄巧成拙。
“百钺高门不屑竭智尽心;寒门掌机要各部,不甘屈辱。然高门凌驾寒门,歧视寒门。奈何奈何?野心这东西没有边际可言。”留央自是深有体会,继续道,“高门看不上现今天子,连先帝都难入他们的眼。傲慢的很。私下谑称天子为乡巴佬。”
“倒是听说过此等谣传,做不得实。”身在君臣礼数严明的高昌,钟炎睿实难想象那般场景。在高昌,妄议君主,下场就是身首异处。
“百钺先帝乃寒贱之子,诸侯下吏,因缘时会,盗取江山;百钺现今天子广康帝,出身微末,追随其叔父百钺先帝,几经沉浮,一朝青云直上。百钺早已情势迥异,礼数失序。高门虽有识治者,皆以琴棋书画,清谈文学,靡靡高雅。罕有关注朝章大典、庶民纷争,浸以成俗,积重难返。君王不得不拔擢寒门效力朝廷。高门时不时暗中使个绊子;寒门暗中时有反击。明争暗斗、相互算计可没少。最最可笑,君王心,海底针,千防万防,防高门,也防寒门。君不君,臣不臣。百钺先帝重病之际,中书令非毁朝廷,先帝大怒,中书令获罪身亡。何谓非毁?只不过是说承袭正统与否,先帝自觉脸上无光。所以迟早会有门第动荡。”
“你对百钺了解真是透彻。”钟炎睿忍不住道,“你的余郎呢?你怎么看待?你会将计策用在他身上?”
“奉劝钟兄莫要越了界。与其浪费时间琢磨我的事,不如扎紧篱笆守住高昌。”留央拉长了脸,郑重其色。当年她和霍勘之案,含冤被投入狱,实则是门第之斗的牺牲品。这是她在为太师办事后,才慢慢觉悟出来的事。
“好好好,不说余兄。”钟炎睿顿觉失言,赔罪起来。
“百钺最北的薄崮城,守将徐鹤庚,出身寒门,善骑射,乃君王心腹。”
“你要动他?”
“我区区一介女流,哪敢动人家武将。只是,有句话,叫做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只要君王觉得臣子有不臣企图,忠亦能获罪,赤胆忠心又如何。”留央一口气流畅至极。
只是听得钟炎睿冷汗连连,是条毒计。其纯良之心,隐隐难受,随尔联想到了高昌前不久被帝王赐死的几位忠臣。
“钟兄觉得如何?”留央询问道。
“这样做,会不会过于阴损?”钟炎睿似喃喃自语。
“世道乱了百余年,好与坏如昼与夜,交替往来,你为何要替百钺难受?待到高昌平静,钟兄是否考虑过举族而迁,远离纷争。”
钟炎睿苦笑:“先把眼下困局解开再说其它。”
“西沧与龙城联军,不足为惧。只是眼下卯时,我得休憩休憩,待休息完毕,可拟个诏书,蒙混过关问题不大。”留央已显疲惫道:“钟兄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待亥时可来此取退兵诏书。”
此言一出,满屋骇然失色。诏书是随随便便、说有就有,能变出来的东西吗?
看到钟炎睿的神色,留央笑盈盈地重申道;“小女子不才,曾在西沧承太师手下做事。不说十分真,也能保证玖分玖不假,能用就好。拟份诏书罢了,小事一桩,以前常常写。就是玉玺章印需要费些功夫造一个。”
女人,真是够了!承武略越听越来气,气血攻心。做人不检点也就罢了,一肚子坏水,臭不要脸的自信,谁允她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踩踏?谁给她的勇气?然,骤觉她的可怕。以前诏书常常写,这意味着什么?!以前太师府的政令,部分出自她的手笔。果真是堂兄隐藏的一把好利刃。怎么当初没把她就地阵法。留下如此后患。承武略已是滔天恨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