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很大,可容二人,上面盖覆着棉花之类。一商人载着装有棉花的箩筐,拿着文书,排着队,等待着查验出城。
嫂嫂昏迷着缩在一边,全因急切想知晓家人安危,一直追问着各子下落消息,年轻女子不多废话,一掌敲晕了人。
崔留央怅然蜷缩在箩筐中,何去何从,一年前的老问题,再一次叩击心门。
活得很努力,老天总是背叛她那份努力,支离破碎的现实,遮蔽应有的光,落魄着潦草收场。
一年多,原来是那般的短暂,换来难以释怀的屈辱、以及浑身的伤痕。更是有着难以化解的心结,倍感无奈。
认命吧。
找不回亡父的尸骨,更是找不到自己的归属。二十余年过去,亡父被世人唾弃着,背负着汹涌的恶名。那十恶不赦的人,是她的生父。
知晓身世后,不知所措,活得浑浑噩噩。
更是痛恨着万卷楼所谓的报仇雪恨,他们欲将魔障般的执念传给她。
云家人和陈法云的性命早已止步于江上,眼睁睁看着,无可挽回。可即便他们的父辈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却恨不起他们,江边她曾崩溃地大哭。
一年来,决意不跟万卷楼再有所牵扯,偏偏如今又是万卷楼的人再次出手相救。
她懒地去刨根相问,那俩人为何救她。终归利索点离去便是。
这般孤身女子,不能随心所欲,想什么就能是什么,更没有世人眼中的风骨。她很普通,很卑微,也很柔弱。身上流着的血,的确是朔姓家族仅存的一脉。若说父债子还,天下的债,她拿什么去还?
生于乱世,长于乱世,寻不着安稳。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是在高位,还是卑贱。只叹一声——人世无常。
那两人筹谋下,也许她留央和嫂嫂能顺利脱身,只要再过了城门……
箩筐外很热闹,此起彼伏地声音皆能过耳。
许是太过嘈杂,嫂嫂渐渐睁开了眼。
两人对望,交换眼神后,承周氏欲言又止,不得不接受眼下状况。
两人竖耳无意中听着箩筐外的杂声。
……
“白天走城门,冷风嗖嗖。”路人甲的声音飘过来。
“怕什么啊,他们罪有应得。我们小老百姓过自己日子就好。”路人乙道。
“天天一排死尸下走,晦气。”路人丙凑进来道。
“太师府都尽灭了吧?“
“听闻是全部铲除了,上面挂着一排想必都齐了。”
……
崔留央闻言惊恐,悲那倾巢之下。哀叹着权力之争,胜者终归还是没有放过败者。又顿觉不妙,留央正伸手想拉住承周氏。然,还是慢了一拍。
纵然知晓败者的下场,可那些话击溃了承周氏,那些都是她的血亲啊。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绝望着站起身,跳出了箩筐,失心疯一般,顾不得仪容,直直朝城楼狂奔而去。
城门下的士兵极快的反应过来。一部分士兵追那疯妇,一部分士兵则是将有问题的棉花商人立马捉拿起来,崔留央也未能幸免,一并被扣押在旁。
一会儿,一股冷意从头寒到脚,无能为力得远远看着嫂嫂撞上城墙,泪从留央的眼中掉落下来,心很难受。
崔留央抬头呆望向城楼之上,一具具绞架上随风而动的干尸,那些鲜活过的生命如此的终结,驱不散的寒,生不完的悲。
如果不出意外,悬挂城门将是她留央最终的下场,身后事任由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