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面对没完没了的讯问,崔留央慌了神,实在太累了,桩桩都是死罪,手指被夹得痛昏了过去,颤抖着发出“是”或“不是”。估摸着接下去是不是得伏法受诛?
不妄想帝皇仁慈,不奢求能被大赦。剩下的悬念不多,结局没什么未卜,想必屠刀已高举在囚笼外。
单薄衣衫下,夜寒难入眠,剧烈的疼痛,她慢慢静下来,不敢哭出声来,咽下惶恐,颓丧着落泪。头晕晕着,浑身难受,暂且还活着。
血腥之气始终挥之不去,更挥不去残忍回忆。悲伤地想起风平浪静的江面,始终绕不开,万千愁绪。云家人的面孔却异常的清晰起来,又一个个破碎。
她极力想去忘却恐惧的东西,不想执拗权力,更是没有野心可言。
她的底牌,是她最不愿去碰触的东西。那些穷凶极恶之辈,无所不用其极。她不想从他们那里获得任何帮助。他们能扰乱一方,他们会赶尽杀绝,他们是一场灾难。他们是一支匪军,游离在高昌、百钺和西沧的边境。他们曾是她父的忠实部属。那块身世的绢布,唤醒了他们,即便他们愿意为她效力,她也不愿再有交集。
留央自江上获救后,漫无目的漂泊,以及后来再次依附太师,无一不是想破了她自己的命局,不想落了父辈的窠臼。
安稳的生活,似乎离她太过遥远。向往而不得。
命运不放过她,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她挣脱不得,筋疲力尽。
许是祖上积福不足、罪孽深重,况且她无功无德,这些年的寿元纯属意外,老天爷对她算得上莫大开恩。二十多年前,族人无一不是惨死,唯她独存于世。
她的生父杀戮太多,造孽太深。或许是将所有的报应都落在了她这个凡尘肉体上,坎坎坷坷一生。人生譬如朝露,凝于阳光下,起起落落,终归到了无痕消逝时。
牢门再次打开,这次不知又是谁来探望。
崔留央转头看去,道一句:“莫要再来!”
谢子羽手里提着食盒,看着狼狈的留央,气愤道:“打点了,下手还如此重!为什么不来?难不成看着你去死!”
“不要你管!”崔留央不愿连累人,更是她自己身世而发泄。
“这会闹什么别扭啊,你怎么回事?”谢子羽惊诧于留央的死气沉沉。
“你会后悔的。”留央道。
“为什么要后悔!”谢子羽道,“不会的。”
留央含着泪,狂笑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不会被打傻了吧?”谢子羽紧张道。
“你心之所向都是复仇。可你知道吗?对我而言,你是我的仇人!百钺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是我的仇人!”崔留央对着谢子羽吐出牢骚,突然,收住了后面的话,她自己不敢说下去了,她自己在逃避那个事。
谢子羽心里真真是紧张起来了,好端端一个人,莫不是被折磨疯了吧?或是受了刺激。这般疯言疯语。他匆忙将食盒放进牢房。
皇宫内苑,焰火跳动。
“有刺客!”禁军有人高呼道。
人影飞快,向着天子寝宫而去。
“好久没动筋骨,生疏了。”谢子羽玩世不恭站在天子面前。
“谢子羽!”承武略冷峻道。
“陛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央儿?我都答应借我的兵将予陛下一用,来换取央儿平安。”谢子羽一心扑在复仇之业上,不轻易管闲事。
禁军鹤唳风声,火速赶来,承武略眼神一扫,示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