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简单的事,变了调,离了弦。
好端端,却没由来让这一老一小摔了个实在。那老的,伤势有些重,那小的,灰头土脸算是轻伤。
不知是他程大夫自带灾星,还是这姑娘自招麻烦。
一连窜的变故,程大夫不由皱了皱眉,角落里面露惊恐的乡野姑娘,触动了恻隐之心。那环境下的人,肯定与自家的青黛不一样,对比之下更显其褴褛衣衫,她有着她的活法,不过是活得不易。
乡野之人,若是经由调教,是否会脱胎换骨?看着那模样,年纪也不小了,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再改过翻新。
对于云南星,程大夫本已心怀有愧,若急匆匆胡乱塞一个白丁涩女替代青黛进了云家,更会无地自容。毋庸置疑,眼前的女子绝对不适合云南星。要仪态,没仪态;要气度,无气度;识文断字,恐怕她连个笔也不会握……如此毫无亮色的女子,真真让人乏闷。
从女娃的眼中,程大夫看到了倔气。女子该是如水的柔,然而连这一点都没有,又岂会讨人欢喜,程大夫略有些失望,也不知哪里让管家另眼相看觉得她是适合的人选。
“姑娘,你别怕。”程管家走近好言相慰,“我家老爷医术高明,婆婆不会有大碍。”
留央不敢对视程管家,不住地发抖。
“人市里你很特别,那日你匆匆借故开溜,我已替你付了银两,带回了程府,当了家奴。”程管家道。
留央继续低着头,静静听着程管家的言辞。
“我只是好奇,姑娘自己一穷二白,到底为何要救赎他人?”管家道。
留央一声不吭。
程大夫对于这姑娘略带失望,也是可惜,且有几分同情。
只是再不下山,天色太晚,万一碰到山林兽禽,可就不妙。
即便留央不响,程大夫毕竟是医者心,连连叮嘱留央如何换药,留下了背篓里的药材,带着管家无功而返。想着那胆颤的孩子,不知能不能记下那些药,真有点让人操心。
下山的路,其实很快可以走完。
只是停停走走,花了很长时间。
一路上,想了很多,感慨不已。
“松苗,你怎么会看中她?”程大夫道。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穷姑娘,在人市里一个劲举手。”就是如此才引起了管家的注意。
“极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晓得在干什么,无意为之。”程大夫认为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问了被买来的奴隶,奴隶本为战俘,遁逃后被姑娘所救,可也是姑娘,奴隶才进了人市……”管家详细了将了解到的事告诉了自家老爷。
整件事听起来,似善非善,让人捉摸不透女孩的心思。既然救了人,又去通风报信通知官兵。结果这姑娘竟然会跑去人市。
管家转述着奴隶的那些话语,毫无半分怨那姑娘,倒一直记得姑娘说得一句“活着就好。”
“老爷,给那种人一次机会,值得。”老管家不懈进言道。
程大夫还是需要好好再斟酌,道:“好歹南星家是商贾人家,怎么会要这般土气又毫无待人处事之道的女子?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给的。松苗,你这次也许看走眼了。”
“看来是老爷不相信我。那孩子能克制。光这一点,能让事情得以掌控。”程松苗认定崔留央是合适送入云家的人。在院子里即使那孩子惶恐了,隐忍着回到屋内,努力将情绪压下去,直至溜出后门翻滚弄伤,这种年纪的孩子,实属难得。
主仆之间,一来一往的说来道去。
“明日,我们再来一次。”程大夫道。
程管家笑了笑,自从七岁相伴老爷到如今,他与老爷有着默契,这事也许已经成了一半。
第二天,程大夫依旧带着管家上山,名曰采药,实则另有安排。
一路进山,采足了新鲜的药草,来到了崔婆婆家。留央看到诚意而来的两人,低声细语带有拘束道:“谢谢。”
随后留央忙着给婆婆内服外敷着各种草药,甚为贴心。
程大夫在旁看着,点了点头,原来她昨日都一一记下这繁复的事,未出一个错。看来是先前自己对她带有些偏见。
程大夫道:“我再探个脉看看”,随后走到婆婆身边,把了把脉象。看来只要按时服药,悉心照料,五个月后就可以健步而行。
闻言,留央揣着一块小小布包裹的东西,双手奉到了程大夫眼前,喃喃道:“这是我赚来所有的铜板,不够药费,我会慢慢赚来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