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亲人之爱, 朋友之爱,恋人之爱。
每一种付诸在别人身上的深刻情感被统称为爱。
早乙女晴里曾以为家人对他的感情就是爱的全部,长辈对小辈的怜爱, 父母对孩子的疼爱——这是他出生便接触到的名为爱的情感。
上了高中后, 认识了新的人, 也有了值得托付信任的朋友。同学之间的友爱,朋友之间的关爱, 让他懂得爱不止一种。
再后来,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心动,磅礴的爱意如潮水般涌来,一瞬间将他裹挟其中, 拖着他前行。
他就像一名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即使跌倒也会再一次爬起笨拙地尝试。
自此,他学会了如何爱人。
有谁在心底叩问:你真的爱他吗?你不过是看上他的皮囊, 贪图他的性格, 如一只在黑暗中踽行的飞蛾, 无意识地去追寻那唯一的光源。
你说,你是真的爱他吗?
又有谁在平静诉说:我想我是爱他的,尽管我的动机并不纯粹,理由并不完美,但我想象不出自己爱着其他人的模样,那么,我就是爱他的。
假如明天就会死去, 至少在这一刻我可以坚定地说, 我爱着他。
虚空中久久无人应声, 唯有冷冽的风呼啸着穿堂而过, 吹向四面八方。
——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就是我的答案。
刹那间, 独属于夏末的蝉鸣猛然倒灌进耳膜,如杂乱的雨点般一声一声,聒噪至极。
晴里瞬间睁开眼,好似失重的身体总算落回了实处,他大口喘着气,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混杂着雨水的潮湿夏风从走廊外涌进和室,吹拂过挂在廊檐上的风铃,轻柔抚着他汗津津的面颊。
耳边环绕着清灵悦耳的风铃声,刚苏醒过来还有些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清明了几分。
晴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写着作业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嗡嗡的疼,兴许是受了凉。
......总感觉刚才好像做了非常糟糕的梦。
他撑着身子从榻榻米上坐起,胡乱地抹了把脸,周身是散乱一地的书籍和练习册,间或夹杂着几张未完成的数学试卷。
——假期快结束了,而他在赶作业。
多么沉痛的现实,真实到令人哭泣。
即便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表面上晴里也只是愁眉苦脸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认命地重新坐回桌子前握住笔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练习册。
乱马哥今天与人约了比斗,和玄马大伯二人不知跑去了那里,据说天道茜和天道叔叔也去了,家里只剩天道霞、天道靡两姐妹,各自待在房间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因而收拾干净的客厅便成为了早乙女晴里写作业的地方。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下下拍打在屋檐发出无规律的敲击声,天空昏暗,伴随着阵阵喋喋不休的蝉鸣,越发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氛围。
以前的时候,他还蛮讨厌下雨的。
阴冷、潮湿、黏腻。
一切不舒服的感觉都源自于这种天气,压抑得让人产生莫名的焦躁与不安。
晴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即便现在依然不怎么适应,但已经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只是——
偶尔也会感到有些许寂寞罢了。
晴里咬着笔头回忆解题公式,良久未果后,他果断拿出手机对着空白的大题拍了张照,点开聊天界面,发送。
Haruri:[图片]
他没有做过多解释,翘起腿仰躺着玩了会贪吃蛇那边就发来了回复。
Satoru:[图片]
是一张写着解题过程的纸。
Satoru:太简单了,根本难不倒我五条大人!
Satoru:你是在写作业吗?
晴里先是扫了眼下面的最新回复,然后认真看了一遍五条悟发来的解题过程,简单明了没有任何多余步骤,一眼就能看懂的程度。
Haruri:准确来说...我在赶作业。
晴里慢吞吞打字回复过去,看懂了怎么做后自己又重新在试卷上解了一遍。
现在写作业流的泪都是当时出门放飞犯拖延症脑子进的水。
Satoru:唉——作业那么多吗?
......根本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一点没动啊。
Haruri:嗯,明年升入高三,学业更加紧张了,作业也就多了些。
老师们啊,请原谅我吧。
好在题目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难,少有的一两道拿不准的问过解题过程后便也理解了,平日的偏差值也较为偏上,考学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
迅速写完一张数学试卷,晴里换了下一张。
Satoru:原来——如此!你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吗?
考哪个学校么。
晴里无意识地点了点下巴,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说实在的,他也不清楚要去哪个学校,自然是能上哪个就哪个。
Haruri:应该会选择东京范围内的大学吧。
Satoru:东大?庆应?早稻田?总待在一个地方你也真不会腻啊。
Haruri:因为住宿会比较方便,直接住在家里就行了。
Haruri:还有的就是,我想见你。
“.........”
五条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板凳后撤发出吱嘎刺耳的声响,这动静吓了在场其他二人一跳。
“杰、硝子!大事不妙哇——”
五条悟拿起手机将屏幕展示在他们眼前,手指着煞有其事道:“晴里说他想见我!你们说我该不该现在就去找他!”
真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硝子和杰:“.........”
妈、妈的神经病。
两个人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果然和这家伙待在一起准没好事。
夏油杰心想,他就该去找个任务做做,也不至于会在这里被五条悟无差别攻击。
那边硝子瞥了眼屏幕上文字,冷漠无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人家又没说是现在,别看见后半句话就断章取义啊。”
闻言,五条悟鼓起脸:“有什么不好,就算我现在去了晴里也不会说什么。”
“哦,那你去呗。”
家入硝子并不吃他这套,低头漫不经心地从香烟盒内抽出一根烟:“既然你心底都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们。”
“当然是怕我走了后你们寂寞嘛。”
“..........”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滚字。
.........
五条悟走了。
耳边终于清净的二人继续忙里偷闲,刷手机的刷手机,抽烟的抽烟。
家入硝子叼着一根女士香烟,掏了掏衣服口袋,转而看向夏油杰。
“我的打火机是不是还在你那?”
听到她的问题,夏油杰也伸手摸向衬衫口袋,确实找到了一只打火机。
“少抽一点。”嘴上虽这么说,他还是给女同学点上了烟。
“是是,知道了。”
家入硝子敷衍地应下,顺势拿回打火机放进外套口袋,起身漫步到窗边,她趴在窗台,两指夹着烟身深吸一口,随后缓缓呼出一个烟圈。
屋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硝子出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
“说起来,夏天快要结束了啊......”
*
“你怎么来了?”
晴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站在门口的五条悟,这人十分钟前还在手机上跟自己聊天,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很快,他回过神来:“不对,你怎么找到地方的?”
五条悟道:“你上次提到了「天道」这个姓氏吧,我随便一问就找到这里来了。”
见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晴里随即了然:“这么短的时间,你是又用无下限飞过来的吧。”
“反正下雨天也没人抬头看。”
“......没必要赶那么急。”
“有必要的。”
五条悟的声音从上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小晴里你字里行间都在叫嚣着好想见我,于是我便来啦。”
他先是严肃,紧接着面上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仿佛浓云密布的天空于此刻放晴,使晴里不由得为之一愣,继而失笑出声,轻轻摇了下头不知该说对方什么好。
“哈哈...悟你还真是......”
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明明只是毫无机质的文字。
还是说六眼有通晓人心的能力,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晴里君,是有客人来了吗?”
走廊的另一头,天道霞闻声走来,晴里赶忙爬起来,从门内探出头。
“嗯,是我的朋友,这里我来招待就好,霞姐姐你先回去吧。”
“唉,是晴里君的朋友吗?那好吧,有什么事都可以喊我哦。”
天道霞绕了一圈甚至连客人的脸都没看到就再次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晴里收回视线,望了眼屋内一屁股拍在榻榻米上反客为主的五条悟,拉上一半的门走了回来,也顺其自然地坐下。
他捏着笔,伏在桌前接着计算卷子上的题目,笔尖划在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风铃叮咚,一时间和室内安静极了。
五条悟则坐在一旁,手臂枕于脸下趴在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专注解题的面容,又慢慢移至脑后散下来的头发,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一只手将手指缓缓插入那黑色的发丝之中,从上捋至下,从发尾处轻飘飘滑出。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五条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微卷的头发,指尖缠着发梢末端不断揉捻,初见时仅仅超过耳朵的短发现已和肩膀平齐,隐隐有持续变长的趋势。
“头发长了。”
他评价道。
“不剪吗?”
晴里停下写字的动作,努着嘴沉吟片刻,答道:“定期剪头发也很麻烦,所以我在考虑留长。”
等到了高三学校便也不再严抓毕业生的仪容问题,更不用应付生活指导,他完全可以放任头发继续生长,左右眼下也经常扎着头发行动,渐渐习惯了。
“长发很难打理吧。”
五条悟忽的记起杰也是长发,想到每天都要梳顺那可能会缠在一起的发丝,换做他是宁愿剃秃一劳永逸都不愿留长的。
晴里想了想:“唔,也还好,以前留过极短的寸头,便想着体验一下长发是什么感觉。”
“哇哦,真想象不出来你留寸头的样子呢。”
“想看的话等我回去后给你翻翻相册,一直到初三的暑假前我都保持着那个发型,之后才慢慢留长的。”
因此高一前一个学期时才能勉强躲过富冈老师的追杀,然而后面的两个学期就没那么幸运了。
思及此,晴里一手支着下巴,感受着头皮间若有若无的扯动,他侧过头笑咪咪地注视身边坐着的五条悟。
“提到这个,悟——”
“你来这里就干坐着看我写作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