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是朗月的青梅竹马,他身材高大匀称,英俊的面庞上挺起高高的鼻梁,眼睛里有水墨书香在流动。1980年,常羽考上外地的一所大学,成为天之骄子。常羽不在身边的日子,对朗月是一种煎熬。
等常羽的来信,是朗月在小县城度过的快乐时光。每一封信她都认认真真的读,一遍又一遍的猜。读文字里讲述的大学故事,猜文字流淌出来时的心情和意境,想那个写文字诉衷肠的情郎。
直到有一天,文字突然中断了,再也收不到常羽的来信。朗月开始惊慌失措,后来抑郁寡欢,最后沉默不语。她写了几封信寄过去,都没有回音,少女的自尊心阻止了她的再次尝试。
这时,朗月高中毕业已经整整一年。知道她失恋了,爹娘安慰她之余,还到处托人给她找合适的男朋友。小县城就这样,姑娘大了必须谈婚论嫁,总之不能闲着,不然会引来一大串的闲话。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朗月见过一些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对象,职业形象各异,她都不喜欢。体制内的备选对象,见面时一般先稳重几分钟,接着就开始无边无际吹社会地位的重要,并说明自己有这方面的家庭背景,似乎他就是为朗月而生。
有经商背景的备选对象,更搞笑。见面地点总选在小县城里最好饭店的最贵包间里,点最贵的菜。一边吹嘘金钱的好处,一边用带着金镯的手为她夹菜。忙的大汗淋漓时,就脱下外套,把脖子上套着的粗大金项链展示出来给她看。
总之,各行有各行的相亲套路,各人有各人的相亲程序。见的多了,不等对方演示,朗月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最后一次,她竟然当着最后一个备选对象的面开怀大笑,然后不欢而散。她越来越厌倦小县城的生活,做梦都想逃离生她养她的故土。
“朗月,有你的信,”爹在外面喊,“是旧镇寄过来的,上面贴的邮票真稀罕。”朗月兴奋地跑出来,扫了一眼信,笑着对爹说:“是艾草的信。邮票上印的是报春鸟,惟妙惟肖,一定有好消息。”
“快看看,艾草在旧镇过的怎么样?”爹催她,“你俩从小到大就喜欢粘在一起,一天不见就着急!”看了一段信,朗月高兴地喊:“爹,娘,艾草当上了外资企业的文员,坐在办公室里一个月就能挣200元钱。”
“哎,旧镇虽然是滨海城市,经济有活力,但离家太远,物价又贵,工资多一点有啥用?”爹在一旁自言自语,“还是在老家待的舒服,钱虽少点,物价却低,人不累。”“多的可不是一点,是你工资的六倍,”娘在一旁提醒爹,“艾草一个月挣的钱,能买上千斤大米。她两个月的收入,够你在车间忙活一整年。”
朗月专注地看信,爹娘说什么,她没听见。读完最后几段,朗月欣喜若狂,虔诚地吻着信。“好姐妹,谢谢你,帮我解了围,”她喃语,“终于可以让我翱翔蓝天!”信上说什么了?”娘诧异地问,“解什么围?你遇到啥事了?”
“艾草邀请我去旧镇,说那边工作好找,钱又多。我也不想在小县城就这么耗下去,除了相亲还是相亲,真无聊!去旧镇,说不定能转运,也不用你们四处求人帮我找工作。爹,娘,我在家再陪你们几天,就买火车票出发!”朗月望着爹娘征求意见,“可以吗?”
“就你一个闺女,爹娘舍不得让你走,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别去,”爹慢吞吞地说,“咱不稀罕那多的钱,一家三口人待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嗯,你爹说的对,”娘接着说,“在一起多好,钱再好,也没爹娘亲。”
“爹,娘,我总不能陪你们过一辈子吧?我都十九岁了,再不出去见见世面,真成了井底之蛙,反应都迟钝,”朗月尽力说服爹娘,“人家也就艾草一个闺女,都舍得放她走!”
爹娘沉默了大半天,也没有表态。朗月关上卧室的门,在里面思量。第二天吃早饭,娘对爹说:“闺女大了,有主见了。既然闺女拿定了主意,出去闯闯也好,可以长长见识。实在不行,就快点回来。”
“嗯,”爹默许。“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爹不放心地看了看朗月,接着说,“人生地不熟的,买好火车票,提前给艾草发个电报,让她去火车站接你。”“好的,请爹娘放心,”朗月兴奋地说,“都按您们的意思办,肯定平安。”拿到了火车票,仿佛已经坐在了火车上,朗月激动不已。
收拾好行李箱,准备启程的那一刻,望着火车车厢外送行的父母亲人,一种沉重感突然袭来,火车开动时朗月毫无准备的哭出声。火车开动了一大段路程,朗月在摇摇晃晃中终于想明白了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代价,就像胎儿分娩时与母体分离一样。
“尽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小生命必须毅然决然告别母体。等真的告别了,体会到一个新世界的好,小生命就再也不愿意回到母体里生活了。”朗月寻思着,为人生的转机欣喜。
旧镇,有山有海,有湖有河,景致相得益彰,风景并行不悖。山的俊秀、海的蔚蓝、湖的静谧、河的清澈,让朗月心旷神怡,她有一种想飞的冲动。
朗月尽情地感受海的辽阔、山的清新、水的灵动、人的节奏。总之,旧镇的一切都让她陶醉。失恋以来的痛苦郁闷,连续相亲导致的疲惫不堪,都开始一点一点退去,她要虔诚迎接每一个新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