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回来后, 便被王夫人请了过去,他来到王夫人院子里,发现贾宝玉跪在地上,贾政有些诧异, 最疼爱宝玉的莫过于他夫人了, 以前他要对宝玉动家法, 夫人都是尽力阻拦, 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主动让宝玉跪下, 等他过来惩罚。
“他犯了什么事儿了?”贾政问道。
王夫人见贾政过来了, 她眼泪一下掉下来了, “都是我不好,以前老爷要教训他都拦着, 可是他再不教就晚了,老爷,林家办宴那日,他居然带着外男闯入了内宅,幸好只瑚儿媳妇看到了,如若外人知道, 那我们贾家的名声全毁了。”
贾政听到王夫人之言顿时脑袋充血, “什么?这个孽障。”
贾政一脚就踹了过去, 王夫人心中不舍,也只是流着眼泪偏过头去。
贾政指着贾宝玉怒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你做的是什么事儿?你瑚大哥哥为了贾家, 待在南召十年,现在又去了黔中, 黔中多么危险你知道吗?已经死了一个钦差了, 为了贾家的荣耀, 你瑚大哥哥曾经那么骄傲狂放的一个人,也不得不改了性格。”
“还有你大姐姐,为了贾家,在宫中五年,给别人端茶倒水,做丫头的活儿,还有你其他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因为你一个人的错,我们贾家所有人遭殃,你一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你为贾家可做过什么贡献?现在居然敢擅闯内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王夫人听着自己的丈夫骂着自己的儿子,心如刀绞,她想着贾瑚,又想着元春,所有人都在为贾家尽心尽力,只有这个孽障,不说为贾家立功,还差点毁了贾家的名声。
“来几个人,把这个孽障送去祠堂。”贾政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道。
王夫人看着几个粗使婆子把贾宝玉给带走了,她倚在门前,目光中含着泪。
贾赦难得带着丫头出来散步,老远就看到贾政怒气冲冲的往宁国府那边走去,身后几个粗使的婆子还押送着贾宝玉,贾赦挑了挑眉,道:“咱们家的这个宝贝蛋又闯了什么祸了?老二这么生气?”
“奴婢去打听打听。”有机灵的丫头连忙道。
“去吧!”贾赦饶有兴致的看着贾政气冲冲的背影,这一幕大约一年没见到了,还怪想念的。
没过多久丫头就回来了,禀报道:“老爷,之前林家办宴,宝玉带着外男悄悄闯入了内宅,二老爷知道了,这才抓着宝玉去祠堂。”
“还是这般的没规矩,内宅也是他一个满了十岁的男子能闯入的?这不是让家族的脸蒙羞吗?老爷当年那般没规矩,也不敢乱闯别人家内宅......”
贾赦嗤笑一声,下意识的讽刺贾宝玉,突然他反应回来,贾宝玉家不就是他们贾家吗?贾宝玉犯错,丢脸的就是他们贾家,他家瑚儿为了贾家去了那么危险的南召十年,如今还是为了贾家,又跑去了黔中,他家瑚儿用命换回来的贾家荣耀就要被贾宝玉给毁了,贾赦气血直冲脑门,“走,去祠堂,老二这次敢心软,老子就要和他分家。”
贾赦气冲冲的跟了上去,等他到祠堂的时候,贾政已经在让人准备准备凳子和棍子了。
“老爷,大老爷来了。”贾政身边的小厮提醒道。
贾政向贾赦看了过来,他发现贾赦的脸色难看,“大哥,你怎么来了?”
“当然看你教子呀,如此大逆不道之徒,老二,我看你这次怎么包庇他,老子的瑚儿为了贾家拼死拼活,你儿子倒好,就怕我们贾家死的不够快,你这儿子投胎来是克我们贾家的吧,什么通灵宝石?我呸!”
贾赦气得够呛,他一脸不善的看着贾宝玉。
“确实是一颗顽石,还愣着作甚,给我打......”
贾政也气得不行,他们贾家好不容易在瑚哥儿回来后有起色了,这个孽障不知珍惜,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旁的小厮听到贾政说打,只能拎着棒子打了下来。
“对,给我狠狠的打。”贾赦也跟着附和道。
“太太救我、老祖宗救我......”贾宝玉凄惨的叫声传了出来。
打了二十棍,贾政才叫停。
贾赦见这次打贾宝玉,老祖宗并未来救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受了二十棍,贾赦心中满意,“贾宝玉,我告诉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祖宗还有贾家的其他人打拼来的,你的荣华富贵,你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厮,那都是贾家给你提供的,你如若不珍惜,要害了贾家,这次,你父亲给你二十棍,下次,老子就把你逐出家门,让你自身自灭。”
说完,贾赦心情舒坦了不少,这才带人离去。
“你可听到了大老爷说的话了?宝玉,你可以不成材,我们父母养你一辈子都成,但是,却不能允许你做出丢贾家脸的事,如若还有下次,老子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都瘫在床上,让丫头伺候你一辈子。”
说完,贾政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让人把贾宝玉抬回去。
王夫人已经在梧桐院等着了,而且太医也叫来了,太医给贾宝玉检查了伤痕,出来道:“没有伤到筋骨,老夫这就开方子,抓来药材捣成粉末,用水和之,敷在伤口处即可,每日都需要换要,不过伤虽然不重,还是要修养几日,这几日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好好休息,五日后,下官再来复查。”
“多谢太医!麻烦您走一趟了。”王夫人连忙道谢。
“应该的!”太医留下方子便带着药童走了。
等太医走后,王夫人才进去看望贾宝玉,她看着贾宝玉的惨状,悄悄落泪。
“太太别伤心了,是我做错了事,差点害了贾家,害了林妹妹,害了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贾宝玉扭头,看着哭泣的王夫人,认错道。
“宝玉!”王夫人轻轻叫了一声。
“太太回去休息吧,莫要哭了,过几日儿子就好了。”贾宝玉道。
“好好!你好好休息,母亲明日再来看你。”说完,王夫人怕自己忍不住崩溃,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如何不心疼,只是,他犯的错太大了,再不罚,恐酿造更大的错误,那时候,就不可挽回了。
等王夫人走后,贾宝玉让所有人都出去了,他想了想,他将随身携带的荷包打开,拿出里面的石头,他仔细摩挲了起来,通灵宝玉,他真的是通灵宝玉吗?
史湘云在贾母这里等着贾宝玉,可是一直没有等来,史湘云实在没忍住,跑去了梨香院,她在梨香院停留了一会儿,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可她有些害怕贾政和王夫人,到底没敢进去,刚想走,就碰到了回来的金钏。
“金钏姐姐!”史湘云拦住了金钏。
“原来是史姑娘呀?吓我一跳,怎么了?”金钏问道。
“宝玉还在里面吗?我和他说好了去老祖宗那里,可是,他来给太太请安后一直没去老祖宗那里,宝玉还在这里吗?”史湘云问道。
金钏愣了一下,笑道:“宝玉应当回去了吧,我还有事儿,先进去了。”
史湘云满头雾水,她奇怪的眨了眨眼,看着金钏快速的离去,有些奇怪。
史湘云想了想,还是去了梧桐院。
“史大姑娘,你怎么来了?”袭人有些不自然。
“宝玉呢?他怎么没去老祖宗那里呀?”史湘云问道。
“今日太晚了,从太太那里回来就有点累了,宝玉就先休息了,等过几日......”袭人刚要打发了史湘云,结果史湘云眼睛露出一丝丝坏笑,快速越过袭人,跑去了贾宝玉屋子里。
“哎,史大姑娘!”袭人急了,连忙追了过去。
史湘云调皮的跑进了贾宝玉的卧室,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人,史湘云穿过屏风向床跑了过去,刚跑近,史湘云就看到贾宝玉并未盖着被子,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史湘云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背对着贾宝玉,脸上起了红霞,娇嗔道:“爱哥哥,你怎么睡觉不盖被子呀?”
听到史湘云的声音,贾宝玉也有些惶恐,他连忙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屁股,有些结巴道:“云妹妹,你怎么来了?”
史湘云跺了跺脚,不满道:“我在老祖宗那里没等到你,就过来找你,你不去了,怎么不让人去给我通个信呀,害我在老祖宗那里好等。”
这时候袭人也追了上来,她看着宝玉盖着被子松了口气,她道:“史大姑娘,宝玉刚刚被老爷给打了,这几天都要躺在床上休息呢。”
“老爷打你了?重不重,要不要紧呀?为什么要打你?”史湘云很想转过身体关心一下,结果想起宝玉没有穿裤子,她的脸又红了。
“宝玉犯了错,所以被老爷罚了,只是老祖宗年纪大了,老爷和太太让我们不要惊动老祖宗,免得老祖宗担忧,史大姑娘,你在老祖宗那里可不要说漏嘴了。”袭人叮嘱道。
“可是宝玉犯了什么错,老爷太太为何要打他?”史湘云眉头皱了起来。
“史大姑娘就没必要打听了,史大姑娘,宝玉要休息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明日再来看他吧!”袭人叹了口气,开始送客。
史湘云满脸的不愿,这时候宝玉也开口了,道:“云妹妹,你回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你路上小心。”
史湘云跺了跺脚,瞪了袭人一眼,这才飞快的跑离了梧桐院。
等史湘云走后,袭人帮贾宝玉把被子拉开,屁股上的药膏蹭没了,袭人又只能重新给贾宝玉上了一次药。
袭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史大姑娘也太莽撞了,宝玉你的卧室她一个女子怎么能随意闯进来呢?宝玉,刚刚史大姑娘可有撞见你没盖被子?”
“没,我听到有声音便把被子拉开了,云妹妹进来后,我让她转过去,她没看到。”贾宝玉连忙说谎否认,他很清楚,史湘云看到了,但是,这不能说,说了,云妹妹的名声就毁了,他已经知道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了。
贾宝玉没有发现,随着他的谎言说出,他手中握着的宝石光彩又暗淡了一丝。
听到贾宝玉说史湘云没看到,她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宝玉,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给你守着,老爷那边传来了消息,让你明日在屋子里养伤,这几日先别去学堂了,他给你请了假。”
“好!”贾宝玉握着石头,情绪十分的平静。
这边,贾瑚休息好之后,提笔给尼久写了一封家书,把这里的情况告知,顺便,把贾琏和陈林如今在黔中协助他赈灾的情况也写进了家书中,然后他另外提笔,单独写了一封给贾母的,让贾母不用担心他,他在外面一切都好云云。
贾瑚将两封信写好之后,便交给陈武,陈武负责把信送出。
“贾大人,休息得怎么样?”知府进来了,关心到。
“休息得还不错,多谢戴大人。”贾瑚道谢。
知府脸上挂着笑道:“那就好,宴会准备得差不多了,粮商们也陆续到齐,贾大人可以入席了。”
“那便走吧!”贾瑚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这才随着长沙知府出去。
长沙知府在前方引路,他的脸上挂着笑,心中却在赞叹,这位贾大人太能吃苦了,又很能干,很多时候都会把他的容貌和出生富贵给忽视掉,只是,在特别细小的点上,还是能看得出出这位贾大人真的出身高贵,比如,他会要求在洗漱后再去见学子,再比如,出门前会先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般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很难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次来长沙府的粮商比上次更多,长沙知府介绍道:“这些便是两湖最大的粮行老板,这位便是此次黔中赈灾的钦差,礼部尚书,贾大人。”
“各位老板晚上好,初次见面,彼此都还不太熟悉,但是本官相信,咱们不止一次见面的机会,这次借戴大人的名义将诸位请过来,确实是本官遇到了难处,要请诸位帮忙。”面对这些大型粮行的老板,贾瑚的态度也没捏得很高,相反,还降低了自己的态度。
朝廷赈灾拨款的金额就那么多,现在赈灾款都还没到,粮食也只能先找各大粮行去赊账,等赈灾后期,赈灾拨款不够的情况下,还得找这些商人伸出援手,贾瑚觉得,现在他姿态摆低一点也无所谓。
“贾大人谦虚了,我是我们两湖粮行会的会长,鄙人姓马。”
一个年纪稍微有些大的老人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
“原来两湖有粮行会,失敬失敬,马老板请坐。”贾瑚明白,面前这位老人就是便是这些商人的代表人。
“想必诸位老板都知道,本官委托长沙知府请诸位过来是所为何事?本官也不卖关子了,黔中大旱,需要诸位老板施以援手,本官需要大量的粮食,本官知道,两湖的粮食都在诸位手中,本官恳请诸位将粮食便宜一些卖给我。”
贾瑚开门见山,也没绕弯子。
“大人也知道,因为前年赣州水灾,也是从咱们两湖地区调的粮食过去的,之前的钦差已经调走一批粮食了,即使我们两湖是鱼米之乡,粮食也不多了,还要供给我们两湖的百姓,能拿出来的也是有限的。”马老板道。
贾瑚笑了,这位马老板虽然没有说粮食的价格问题,却说了粮食的稀有性,便明白,怕是要有点东西才能打动他。
“诸位老板,本官是一个爽快人,求人办事也自然要拿出一点好处来,本官来之前向陛下求了三个皇商的名额,其中一个名额给两湖的粮商也未尝不可。”贾瑚脸上挂着笑。
贾瑚此言一出,场上的粮商们交流起来,很显然,在场的商人都十分的意动,这可是皇商。
“敢问贾大人,另外两个皇商的名额您准备给谁?”马老板问道。
贾瑚轻声一笑,道:“旱灾可不比水灾,谁知道什么时候老天下雨呢?如若明天就下了雨,天气恢复了,黔中的百姓能安居乐业,本官的差事也就算是了解了,如若旱灾一直不见好,那赈灾的日期便得后推,拿赈灾的银两怕也是不够用的吧。”
马老板瞬间明白了贾瑚的意思,另外两个皇商的名额是为了后期赈灾缺少银子的情况下找商人募捐的,他看着贾瑚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明白,这位贾大人虽然是临危受命,急匆匆的赶来黔中赈灾,却也不是丝毫没有准备。
“贾大人要多少粮食呢?”马老板问道。
“越多越好!”这句话贾瑚说的真诚。
“贾大人可否容我们商议一下再给您回复?”马老板道。
“当然可以,只不过黔中情况急迫,还请诸位能尽快给本官回复。”贾瑚道。
“贾大人放心,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必定给您回复。”马老板道。
“多谢!”
从见客厅出来,长沙知府道:“没想到贾大人来赈灾准备这么多,居然还向皇上要了三个皇商的名额,下官拜服。”
“毕竟这里的差事棘手,得准备周全一些!”贾瑚笑道。
“大人,两广总督回信了。”陈武道。
“真的?他怎么说?”贾瑚连忙问道。
“两广总督说他已经找两广的粮商们谈过了,说如若黔中粮食紧缺,也可以从两广调一些粮食过来,他们官府粮库还剩下一些,还有民间也可以提供一部分,价格也能比较低,就是两广离黔中有点远,要运送粮食的话,只能让我们自己去运送。”陈武道。
“自己运送?”贾瑚眉头微蹙,微微思考了一下,道:“也不是什么难题,到时候请田将军的军队帮一下忙也可以,不过两广到底离黔中比较远,还是先看看两湖这里的粮商是什么情况。”贾瑚长叹一声。
一旁的长沙知府听着贾瑚和陈武的对话,心中打了一个咯噔。
贾瑚和陈武说完话,似乎才想起来长沙知府还在,有些惊讶,他连忙道:“戴大人,本官还有些差事儿要忙......”
贾瑚话没说完,长沙知府立刻明白了贾瑚的意思,他笑道:“贾大人自便,下管也要去处理公务了。”
贾瑚点头,越过陈武,先行一步。
等贾瑚走后,长沙知府收起脸上的笑意,对身后的小厮道:“把这个消息去告诉那些粮商。”
“是!”小厮连忙重新回到会客厅,把两广总督说两广地区也能给黔中提供粮食散播了出去。
“大人,这位贾大人还真不简单,刚出会客厅,就收到了两广总督的消息,他这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知道这个消息,然后透露给那些粮商,难怪他刚刚主动说了他手中还有三个皇商的名额,原来他的底牌可不是这三个名额。”跟在长沙知府身后的师爷赞叹道。
“所以说,他年纪轻轻就备受皇帝重视,虽然年纪小,办事却很老练,也难怪,以前那么多大臣都无法教化南召,这位贾大人却在南召十年,全身而退,还真的不得不服。”长沙知府自然也知道,这位贾大人是故意让他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也知道这位贾大人的意思,让他散播出去,但是,就是这种处处被人算中的感觉太糟糕了。
“陈武,你这演技也太差了一些,你和你哥学学,你哥说谎,我有时候都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贾瑚带着陈武回了屋子里。
“长沙知府看出来了?”陈武问道。
“当然,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贾瑚无所谓道。
“会不会坏了大爷的事?”陈武有些担忧。
“他是一个聪明人,他在讨好我,估计是想让我提携他,他一个地方官,自然是想向上爬的,如若朝中没人,他怎么向上爬,既然要讨好我,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意图。”贾瑚将密折摊开,开始写交给皇帝的密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