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在京城中没见过?”苏斐看着尼久和元春她们, 只觉得陌生,贾家的姑娘在贾瑚回来之前就没怎么出门, 元春之前也是在宫中当差, 而尼久更是前不久才来京城,但是看装扮和气度,也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
“我家祖父是荣国公。”贾元春冷着脸自报家门。
“原来是贾家的姑娘, 失敬失敬!”苏斐连忙道。
“姐姐,对他们这么客气作甚?”苏旻瞪着尼久, 脸色十分的不善, 这个穿着南召服装的女子便是贾瑚的妻子了, 就长相而言也不出挑呀!脸圆,鼻子短, 也就一双眼睛看得过去,和荣国侯那样的天人之姿站在一起, 根本就不般配, 这样的女人, 也能成为荣国侯夫人,她配得上一品诰命吗?
尼久对恶意向来十分敏感,她向苏旻看了过来,开口问道:“你认识我?为何用这样恶毒的目光看着我?我得罪过你?”
尼久一连三个问题,让苏旻有些无措,苏斐连忙将自己的妹妹拦在背后, 她是知道自己妹妹异想天开的想法的, 最让她无奈的是居然父亲也支持,母亲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都要惊呆了, 只是母亲在家中也做不了主, 无法反对父亲的意见, 好在忠顺亲王那里并未同意,如若真的让父亲和小妹干成这件事,不仅得罪了冯家,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在夫家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苏家其他女儿的婚事恐怕都会生出波折来。
“小妹年纪小,第一次见到南召人,心生好奇,难免多看了两眼,还望荣国侯夫人莫要见怪”苏旻赶紧道歉。
“看发髻已经全部梳上去了,应当是已经嫁人了,既然嫁人了,算不得小孩了吧,你家妹妹说话也太没有遮拦了吧,什么叫所有的读书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一句话就把所有的读书人都包括在里面了,我家相公也是寒窗苦读,最终才考中状元的,我家相公也是读书人,她凭什么骂我家相公?”尼久气愤不已,骂她可以,但是,谁都不能欺负她家相公。
“是小妹口无遮拦了,还望夫人海涵,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苏斐连忙请罪。
这时候,苏旻在苏斐背后扯了扯苏斐的衣服,她十分不服,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她们道歉。
苏斐不为所动,今日本来就是小妹做错了,发脾气没看前面的路,转弯时撞在了那个读书人身上,那人端着的水就洒在了小妹身上,小妹看到那个读书人穿着学子的青衫,只是衣服洗得发白,有些寒酸,想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再想到妹夫对小妹的冷淡,小妹把心中对妹夫的怒气也撒在这个读书人身上了,她原本想着,发泄也就发泄了,反正也只是一个无钱无势的读书人,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被贾家的夫人小姐看到了。
“苏大小姐还是多管管你家妹妹,如若是被其他人听到,告到御史台,定是要参你一本。”元春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朝中文臣,都是科举取士,谁不是读书人,她这一番话,把朝中文臣全部骂了一个遍,真不愧是将门虎女,也不知道她如此看不起读书人,怎么又嫁入书香门第,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贾元春,你什么意思,你不过一介女奴,你居然敢教训我?我定要告诉三公主和甄太贵妃。”苏旻怒了,贾元春凭什么说她,不过是在甄贵太妃面前摇尾乞怜的一条狗,居然还敢教训她。
元春被苏旻骂得脸色惨白,在甄贵太妃身边当差是她一生的污点。
“为何本官每次见到苏家小姐,苏家小姐都如同泼妇一般无理取闹呢?我家元春在宫中是女史,不是女奴,苏家小姐如此狂妄自大,不知是勇毅侯府给的勇气还是左都御史给的勇气,休沐上朝,本官倒是要好好问一问勇毅侯和左都御史”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元春向来人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贾瑚已经在了,元春彻底憋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尼久连忙拿出手帕安慰着元春,她面色不善的看着苏旻。
苏旻见贾瑚不知什么时候在的,眼神一晃神,想到刚刚自己讽刺贾元春的话被这人听了去,她脸色又是一白。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女施主是否戾气太重了?”方丈随着贾瑚一同走了过来,他与贾瑚就在这堵墙的另外一边下棋,事情的原委全部听到了,也听到了这位女施主骂天下读书人之语,原本他打算派一个小沙弥过来解决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让贾家的女眷碰上了,这位女施主没有理还不饶人的样子他这个出家人都看不下去了。
听到方丈这么说,苏旻的脸更白了,这下苏斐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她十分后悔,刚刚就应该拉着小妹直接离开的。
“好呀,你们合着一伙的故意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苏旻不肯服输,反而倒打一耙。
“女施主,老衲与贾施主就在这堵墙后下棋,从女施主嘴里不干净骂着自己的相公开始,我们就已经听到了,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对脚步声很敏感,女施主因为骂人激动转弯时没注意,直接撞到这位施主我们也听到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现在还在这里倒打一耙,老衲实在难以接受,日后,还望女施主莫要来我寒见寺了,阿弥陀佛。”
听了方丈的话,这下苏斐的脸色也变了,连忙道:“都是我家小妹的错,还望主持莫要生气,我们这就离去。”
“大姐。”苏旻还想挣扎一下,结果一把被苏斐抓住手臂,带走了。
尼久趁着两姐妹拉扯之间,丢下两只虫子,虫子飞快的赶上两姐妹,贾瑚自然也看到了尼久的动作,只不过他没制止。
等两姐妹走后,陈林连忙走了过来,对贾瑚行礼,“学生陈林拜见贾大人,多谢贾大人和夫人小姐解围,陈林感激不尽。”
“起来吧,你这也算是无妄之灾”,随后贾瑚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学生,道:“你之前去参加过晋阳侯府办的花会对吧?”。
陈林十分惊喜,“贾大人记得学生?”
“文章写得不错,虽然稚嫩,但是有理有据,如若有一个好老师,应当前途无量。”
陈林听了贾瑚的话大受震惊,随后又有些无奈,他现在这样,还去哪里找好老师呢?现在他生活都困难,晚上只能在寺庙借居,白天去城里给人写信,挣得一点微薄的银子,也只够他和柱子两个人吃饭。
“夫人,走吧”贾瑚带着尼久往厢房去。
在寒见寺用了斋饭,主持亲自将贾瑚一行人送上马车,只是,尼久上了马车后,主持却拦住了去路,主持笑道:“夫人是南召人,用毒最是厉害,那两位小姐的解药是否能交给老衲?”
“和尚,你看出来了?”尼久有些惊奇。
“阿弥陀佛!”方丈但笑不语。
尼久嘟着嘴,十分不满,她向贾瑚看去,只见贾瑚微微点头,尼久只能把解药给和尚,但是一想,这老和尚刚刚没有当面拆穿她,想必也是对那两个骄纵的女人心生不满,故意先让她们吃点苦头,到底没有真的动手,吃点苦头也够了,尼久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只见她扭了扭银簪,将银簪一头打开,从银簪中倒出两颗细小的药丸递给方丈。
“用一碗水化开,口服一半,另外一般涂抹在疮口处,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第二天就能好。”
“多谢女施主,阿弥陀佛。”方丈让开了路,让贾瑚他们的马车离去。
等离开寒见寺,元春她们有些好奇,问道:“嫂嫂,你做什么了?方丈为何找你要解药?”
“母亲给那两个女人丢了两只虫子,等晚上回去,那两个女人身上就会发作,那老和尚看到了”贾蕊代替尼久解释道。
“不能叫他老和尚哟,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法号了尘,人特别好,你要叫他方丈或者是了尘法师才是。”贾瑚听到了马车里的对话,开口道。
“是,女儿错了。”贾蕊嘟着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继续保持。”贾瑚笑道。
贾瑚骑着马,带着身后的马车,行驶在京郊的路上。
虽然在寺庙闹了一些不愉快,但是所有人的心情并没有怎么受影响,这时候,突然从路旁冲出来一个人影,跪在贾瑚马前,贾瑚连忙勒马,等贾瑚将马儿安抚下来,定睛一看,发现是刚刚在寺庙中被那两个女人为难的男人。
“你为何拦住本官的去路?”
陈林压下心中的惊恐,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鼓足勇气大声道:“求贾大人收下学生吧”。
贾瑚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学生是青阳城人士,母亲一家已去,家产也被他人侵占,学生已经没有办法了,求大人收下学生,学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的。”
贾瑚皱着眉头看着陈林,陈林目不斜视的任由贾瑚打量。
最后,贾瑚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递给陈文,陈文了解贾瑚的意思,将荷包接了过来,然后下马,来到陈林面前,将荷包递给陈林。
“拿了银子去吧!”贾瑚道。
陈林并未接陈文递过来的荷包,他大声道:“学生要的不是银子,学生想当大人的弟子,您说过,如若学生有一个好老师,必定前途无量,我学生想跟着大人,学生想继续科举,学生想当官。”
“当官?你为何想当官?”贾瑚问道。
“替我自己复仇,替天下百姓鸣冤屈之事。”说着,陈林带着悲愤。
贾瑚再次叹气,道:“你所求,本官可能帮不了你,本官并未有收徒的打算。”
听到贾瑚这么说,陈林的整个精气神似乎都散了下来。
“不过本官倒是可以代替本官的舅舅收徒,本官的舅舅前太子太傅张家的三子,如若你觉得可以,三日后去荣国府找本官。”贾瑚道。
“陈先生,我们家大人要走了”陈文将荷包收了回来,道。
陈林连忙让出了去路,目送贾瑚一行人离去。
尼久她们都有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马车行驶出很远之后,探春才开口道:“这个人好没礼貌,我们帮了他,他居然当街拦住咱们。”
“或许是因为没有办法了吧,只能孤注一掷。”迎春道。
尼久想了想,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贾瑚骑在马背上的背影,她总感觉这件事有些奇怪,为啥他家相公今日会来寺庙,又恰好碰到了那个读书人,还有他之前夸奖那个读书人之言也太奇怪了。
“侯爷,您的荷包。”陈文将荷包还给贾瑚。
贾瑚瞥了荷包一眼,道:“差事办的不错,去和兄弟们吃顿好的吧!”
“多谢侯爷!”陈文乐了,连忙将荷包放回自己的怀中。
陈林回到寺庙,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自己今日冲动了,可是,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曾经以为以自己的才华,在京城中能很快找到可投靠之人,可是,京城中举人秀才何其之多,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使有了秀才的功名,也没有人家看得上。
所以,在寺庙时,听到了贾大人那句话他是真的激动了,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拦住了贾大人的马车,他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拦住朝廷三品大员的去路,足够将他送交京畿府了,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他成功拜师了,他面露凶狠,贺大山,你给我等着,祖父、祖母还有母亲的血汗深仇,我会亲自向你报复回来。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柱子看着陈林脸色不好,关切道。
“没事儿,柱子,我找到老师了。”陈林高兴道。
柱子眼睛亮了,高兴道:“我就知道少爷是最厉害的,太太如若在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少爷高兴。”
陈林脸上挂着笑,背负血汗深仇的他难得轻松了一下。
“少爷拜的是哪家的大人?”柱子问道。
“荣国府贾大人!”陈林道。
“真的?贾大人可是礼部侍郎,曾经是状元,少爷最喜欢的那首《咏梅赋》就是他写的,果然咱们少爷是最有福气的,有贾大人教导,少爷的深仇大恩就能得报了”柱子十分的激动。
看着柱子高兴的模样,陈林还是说了实话,“贾大人不是自己收我为徒,是替他的舅舅,太子太傅张家的儿子收的。”
柱子高兴的表情立马僵下来了,嘴里念叨着:“太子太傅,张家。”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急道:“那可是坏了事的前太子太傅张家吗?这、这、少爷,这可万万不可呀,如若您打成前太子一党,即使您高中进士入了朝,也不会收到重用的。”
“那又如何?不拜师,贾大人便不会指导我,凭我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高中进士,我无权无势,蹉跎下去,我要如何将姓贺的扳倒,我要如何报我母亲的深仇大恨,还有你母亲为了救我们离去而死,这个仇,我们要如何去报?”陈林道。
柱子哀伤的看着陈林。
陈林知道贾瑚为何说的是三日后,他是想让自己考虑好,要不要拜师,全部取决于他。
回到荣国府,尼久和贾瑚单独相处后才问道:“今日与那个少年相遇是你有意为之?”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贾瑚爽快的承认了。
尼久有些奇怪,问道:“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别吗?”
“没什么特别的,反而身世还挺凄惨的,他父亲入赘陈家,陈家是当地有名的士绅,等他的祖父祖母去后,他父亲就开始把持陈家的家产,直到几年前,他母亲去了,他父亲将陈家换成了贺家,又连忙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最奇怪的是,那个寡妇的孩子和陈林差不多大,模样长得也和陈林很像。”贾瑚道。
尼久的脸冷了下来,“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男人,这不是霸占妻族的财产吗?”
“恩,只是陈家自从陈林祖父去了,家产都一直是陈林父亲打理的,这么多年过去,陈家早就姓贺了,他一个孩子,想抢夺家产,基本上不可能,他父亲还让他从学院退学,想要囚禁他,是他奶娘舍命相救,两个孩子逃到京城,可是,两个孩子在京城没有背景,钱财也不多,过得实在辛苦”贾瑚道。
“不能告发他父亲吗?那样一个禽兽,霸占妻子家的家产,我觉得,他祖父、祖母还有母亲的死,与他父亲都脱不了干系。”尼久气愤道。
“以子告父是大罪,即使他能豁出一切,也没有官员想要受理这个案件。”
“为何?”
“首先,他的家在青阳城,京城的官也难管到青阳去,顶多就是将案件移送给青阳的官员,可是,那父亲早给青阳官员送了礼,最后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糊里糊涂就过了,第二,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重礼仪孝道,他一旦状告,天下读书人都会被抹黑。”
“那孩子也太惨了吧!”尼久听到后气得要死,随后她感觉不对劲,她疑惑的看着贾瑚,问道:“虽然那孩子惨归惨,为何你要收他为徒?”
“是我代替三舅舅收他为徒。”贾瑚纠正道。
“对,那你为何代替三舅舅收他为徒?”尼久问道。
“我就不能见义勇为,看不过去吗?”贾瑚笑道。
尼久撇了撇嘴,嫌弃道:“你的心眼有八百个,你都说了,京城中没有人乐意受理他的案件,你即使想见义勇为帮他,也不会主动出面的。”
贾瑚笑了,果然,亲夫妻才会如此了解彼此,“你不觉得他很适合迎春吗?”
尼久像是在看到魔鬼一样,“迎春才9岁呢,你这么早就开始给她准备着了吗?”
“提前准备总比晚准备要好,这次元春的事情上就是教训,迎春是庶出,如若往富贵人家嫁,也只能嫁庶子,上面有嫡母压着,日子可不好过,迎春的性格也不是那种特别会讨好人,特别会钻研的性格,而且富贵人家的庶子都被养废了,等到了分家时,也就只能分得家中的一点家产罢了,所以,富贵人家不适合迎春。”
“如若是找寒门,当寒门一旦翻身,就有吞噬妻族的风险,就陈林的父亲一样,陈林有这么一个父亲,他应当最恨的就是他父亲这种人,既然最恨,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成为他父亲一样的人,考虑到这一点,这个陈林还不错。”
虽然和家中几个妹妹相处的时间不多,贾瑚大概是能懂几个妹妹的性格,迎春以前最不受重视,性格也如同面糊一般,她的奶嬷嬷都能拿了她的东西去赌,她一个主子却管不住奴才,这种性格,只能嫁夫君出身低一些的,荣国府能压制住她的夫君。
探春的性格圆滑要强,可能因为吃到了庶出的苦,所以,格外拔尖,如若让她嫁去寒门,她未必肯,所以,她反而是适合嫁去富贵人家,虽然要积极谋划,但是,这应当是她喜欢的。
惜春的年纪还太小了,性格还没有定型下来,现在看来性格是挺通透的一个人,而且她是敬大哥哥的嫡女,找人家来选择的余地很多,至于黛玉,黛玉性格带着些许的忧愁哀伤,与她灵魂同契之人,才会是她所喜欢的,说起来也难找,好在黛玉的父亲还在,由着黛玉的父亲自己去忙活好了。
尼久真的没想到,贾瑚居然考虑了这么长远,问道:“不会连咱们的女儿你都已经打算好了吧?”
“那倒是还没有,我们的女儿不急,她才四岁呢,谁知道她最后喜欢南召还是大庆。”
贾瑚对自己的女儿还挺有自信的,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管是在大庆还是南召,应当都会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