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集团事务繁多,旗下公司老总的工作汇报,财务部的财情汇报,人力资源部的人事安排,……,岑明光每天都要忙到半夜。
今天九点,岑明光刚到办公室不久,秘书小李就来汇报:“岑董,岑总来了”。
岑总就是岑明飞。
岑明光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海达公司的未来掌舵人是岑明飞。
当时,无后的岑老收养了岑明飞为孙,一心一意培养他。时年三十四、五的岑明飞有手腕有胆量,对岑老与夫人极尽恭维,做事周到细致,对外则处处以海达接班人自居。
天上突然掉下个岑明光时,无人知晓岑明飞的心理,岑明光毕业前,他依然执掌海达,唯一不同的是,做事低调了,脸上也没了唯我独尊的傲慢。
岑明光大三那年暑假,按照爷爷安排,去海达公司实习,一个月之后,接到家里的电报:姥姥病重,速回!
他给爷爷打了个电话,立刻坐上海达配置的轿车,匆匆往家赶,因为路途遥远,心急的他命令司机日夜兼程……
凌晨,车子开上盘山公路时,司机方向盘打得太满,不小心翻下了悬崖,悬崖下面是一片水草丛生的浅水滩,车子摔下时,岑明光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晕了……
醒来时,岑明光已在医院。护士告诉他,他已昏迷了三天,助骨断了三根,同车驾驶员则被撞成了植物人,至今未苏醒。
无奈之下,岑明光只好卧床治疗。待他能够活动时,立刻偷偷出院,叫了辆车子直奔家乡。到家时却发现:家里的房子早已化为了灰烬,用作屋梁的木头被烧成了黑炭,一截一截地碎在地上。……
他浑身冰凉,对着满地的灰烬重重跪下后,头埋在乌黑的灰土里,魂飞了一般,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邻居告诉他,房子深夜起火的,风太大,山上又没水,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房子吞没。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结束时,满地的灰烬里根本辨不清那是烟灰那是骨灰,他们估摸着把类似遗骸的灰装了三大瓦罐,全都埋到屋后山脚下了。
跪了一天一夜后,岑明光从山上挖来野树与野花,一株一株地栽进满地的灰烬里……
装了满满一瓶泥灰后,他对着亲人的坟墓与新栽的野树野花再次跪了半个时辰后,带着那瓶泥灰,穿着邻居送的一身白衣回到了n市。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认认真真地做着该做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岑明光大学毕业了,在爷爷的主持下,顺利地成了海达公司的董事长,岑明飞则成了总经理。
他俩表面客客气气,暗地里,当有人当着岑明飞的面嘲笑处理事务不够老道的岑明光时,岑明飞从来都是笑而不答。
随着海达公司变身为海达国际,岑明光把集团内部的分工进行了调整,不再设集团总经理,岑明飞成了海达运输的总经理。
岑明飞很不快活,跟着他的一帮海达老臣也颇多微词,但是他们又能怎样?海达国际是岑明光发展壮大的,海达的人脉资源里百分之七十都是岑明光后来积累的,集团可以没有岑明飞,却不能没有岑明光,他是集团的领军人物。
手腕灵活的岑明飞不再争权夺利了,却实实在在地抓着海达国际的一个把柄,只要岑明光侵犯,他一定会出手。
他蛰伏着,安安稳稳地管理着海达运输。不到迫不得已,他从不到海达总部,但是每年年终,他必须作工作汇报啊!
今天一上班,他就手拎公文包,顶着一头梳得油光光的头发到总部汇报工作来了。
*****
秘书再次请示:“岑董,请岑总进来吗?”
岑明光的唇角抽搐了一下,表情冰冷,仇恨似一道寒光,在心底划过:“请他等会!”
他完全有时间,可他就要让他等,他要他在等待中体会权力大小与能力高低所形成的差距感!
一场大火,两命一伤,这么多年了,他一定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吧?
岑明光边看旗下公司老总的工作总结,边等外面的反应。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秘书询问了三次,次次的回答都一样:请他再等会。
岑明飞在等待回应的时侯,邓启凡与谭小容手拉着手到了门口。
岑明飞知道邓启凡的事,看他一身打扮,心里有点发笑: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深受岑明光器重的科技才子也沦落成了一个出道新人的样子,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啊!
邓启凡主动跟岑明飞打招呼:“岑总好!”
在他面前,岑明飞永远有心理优势,海达国际是岑家的,再不济,他也比别人强许多。坐在沙发上跷着腿的他眯眼看了会邓启凡两口子,点点头:“好,你们好!”
邓启凡两口子挨着沙发站着,一脸谦恭地请秘书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秘书就带来了消息:“进去吧!”
正跷着腿的岑明飞站了起来:“李秘书,是叫我的吧?”
李秘书用手指了指邓启凡与谭小容:“他们!”
谭小容迷人一笑:“谢谢李秘书!”手臂抬起来紧紧挽着邓启凡,款款地往里走,留下一路的余香。
岑明飞懊恼极了,看着他俩的背影,阴冷地笑道:“李秘书,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俩,你用哪个词?”
李秘书看他等了许久,有心安慰一下,就温柔地接了口:“郎才女貌吧!”
岑明飞嘴角一提,唇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视死如归更好!”
李秘书赶紧收回目光,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岑明飞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麻烦李秘书转告老板,我有事先走了。”
“再等等吧!邓总他们一结束,岑董肯定会见您的。”
“不了,今天我很忙。”岑明飞声音刚落地,身子已转出了门外。
李秘书撇了撇嘴,继续忙自己的。
邓启凡与谭小容进来时,岑明光正低头看集团年终财务报告书。
财务报告显示:这一整年,集团利润远高于负债,现金流非常充裕,发展态势很不错,在国外狙击国内低迷的形势下,海达国际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
岑明光合上报告书,脸上露出了笑容。
岑明光的笑让邓启凡的心里滋生出更多的希望,他谦恭地跟着一笑,憔悴的脸被笑容挤出了细细的皱纹:“岑董,你好!”
岑明光的态度很温和:“把家属也带来了?请坐吧!”
谭小容的脸在深色长大衣的映衬下白得发亮,线条柔和的五官娴雅清美,上了妆的美目碧潭一般幽深,款然行礼后,紧随邓启凡,挨着他坐到沙发上,两人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神里注满了敬意。
岑明光无声地注视着他俩,眼前浮现出妹妹的样子,寒流从心底慢慢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