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哗然。
台下听课的评委与老师惊叫着站了起来，议论声如狂风卷过丛林，一声高过一声：
“出什么事了？”
“这女的疯了吗？古塔中学怎么让这样的人进来？”
“于老师真跟她老公好了？”
“再怎样也不能大闹课堂啊!”
……
下面的议论声很快就被台上的咆哮声盖过了：“你个丑不要脸的，还是人民教师呢，脸不红吗？人家亲眼看到你跟我老公从电教教室一前一后地下来，你还把车钥匙拉在了教室里……”
中年女人一边骂一边扯住于小果的头发，拼命往下按，头发上的蛋清蛋黄粘得于小果满脸都是。
于小果懵了，晕头晕脑地任由这个女人羞辱，她不知道这个中年女人是谁，更不懂她为什么骂自己。待云里雾里听了几句以后，才明白眼前这个衣着华美的女人原来就是王铮的老婆。
她想起那次王铮与贾东林的幽会，想起祝小红的眼神，一下子全明白了……
鸡蛋的腥臭味令她难受，被人暗算被人诽傍的耻辱更让她体无完肤。她的课、她的名声、她的学生、台下的领导和来自全省的各位同仁，……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眼前冒着的火星，星星点点，支离破碎……
刚才还激情澎湃地引领学生在文学的世界里尽情遨游，突然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不，地狱是人间邪恶的集中营，而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王铮老婆有什么理由毁掉她的一切……
是的，一切都毁了，她的名声她的事业她的清白……，毁了，都毁了，毁在这个莫名其妙就冲上台的女人身上……
中年女人用力扯着她的头发，疯狂地吼着叫着……，台上的学生愣了半分钟后，几位男生勇敢地冲过去，试图保护自己的老师，台下听课的老师中也有人往台上爬……
然而，于小果末等他们，她双手捂着脑袋，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冲出舞台……
台上只剩下手抓一把刚从于小果头上拽下来的黑发的中年女人，她依然在骂骂咧咧地狂叫，脚踩在鸡蛋黄与鸡蛋清混合而成的粘稠液体里，走到哪，哪就留下一串脏脚印……
冲出大礼堂的于小果边跑边打电话，拔了好几次，颤抖着的手指都没能成功拔对，她在寒风里边跑也哭边继续拨打……
这时，手机响了，周蔻远的声音传了过来：“果果，课上结束了吗?”
一听到他的声音，于小果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周蔻远吓坏了：“怎么了？怎么哭了？课上得不成功吗？”
于小果边跑边哭，沉重的喘息声与抑制不住的哭泣声通过手机话筒传到周蔻远的耳里，他慌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已经崩溃了，遇到什么了？
他跟秘书交代了两句，立刻下楼开车，往古塔中学飞驰而去……
冬风吹干了于小果的头发、脸颊与黑色连衣裙上的鸡蛋混合物，头发全都粘到一起了。脸上的蛋黄腥臭难闻，衣服上好大一块脏斑，她在寒风里疯狂奔跑，狼狈不堪。
教务副主任刘宾跟几位老师追上了她：“于老师，于老师，吴校长让你先去教师宿舍清洗一下，然后去保卫处，已经报警了。……”
于小果抓着手机一路跑一路哭，报警又如何?澄清事实又怎样？她已经被毁了，已经被毁得彻彻底底了，她不能再进教室跟学生们一起领略汉字的博大精深了，她不能带领学生们欣赏经典文学的优美了，对不起，她不想跟古中的任何人任何事再有任何联系了，她不想，她只想逃离，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古塔中学校门口，一辆正从大门往里开的警车忽然停下了，车上走下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警察，警帽之下，如剑双眉微蹙，炯炯的双眼寒星般明亮：“小果姐，小果姐。”他冲于小果跑过去，发现她满身鸡蛋汁时，急忙到车上拿来保温杯，把水直接倒到自己的衣袖上，举起衣袖就擦她的脸，脸干净了，又倒水擦她的头发……
“杨科长，你还跟我俩一起去保卫处吗?”开车的警察问。
“你们先去吧，我不去了。”
杨克并不是这个辖区的，古塔中学的电话打到片警办公室时，他正好在那里调查一起刑事案，听说古塔中学出事了，心里有些犯嘀咕：不会是小果姐遇到什么事了吧?好久没有见到了，跟去看看吧，没事最好，有事的话自己也好帮一把。
谁知出事的偏偏就是她，直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谁用鸡蛋砸她了？她这种能忍就忍的性格能跟谁有仇？
看她不回头也不看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他带她走出校门，在一棵树下，他们停住了，他问她：“姐，去哪里？”
于小果哭得晕头转向，垂着的手握着的手机中不断传来周蔻远的声音：“果果，别急，我马上就到。”
杨克注意到手机里的声音，接过来就对着手机说：“哥，我带小果姐在校门口！”
“杨克，发生什么事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好好开车啊！”
杨克的声音让周蔻远稍微安下心来，他一心一意地开起车来，渴望早点见到无助的于小果。
*****
古塔中学的这起意外不仅毁了于小果，也毁了省语文教学观摩研讨会，更毁了古塔中学的名声。
校长吴瑞恩有史以来第一次大动肝火，他指着王铮的鼻子大骂：“为了这次教学研讨会，全校上下忙了将近一个月，于老师为了替学校争光，做了多少努力，你老婆这么一闹，让于老师今后如何见人？让全省的教师如何评价我校？让教研室的领导如何评价我校？”
王铮的脸红成了鸡血：“不知道邓静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回家我就跟她离婚。”
吴瑞恩校长怒道：“离不离婚是你个人的私事，我管不了。但是关于于老师与你的流言来自何处，我一定会让警察同志调查清楚，顺便把学校每年的资料征订与借读生的收费情况好好做个调查。”
王铮浑身一震，坏了，这下真被这个婆娘害了。如果说他和贾东林的关系混乱属于品德问题，党内记个处分就可以解决的话，那么，他每年从资料征订与借读生那里捞取的几十万好处费就是一枚重磅炸弹，足以把他送进大牢。
他放下平时端着的文雅，用近乎乞求的语调说：“吴校，我俩虽然谈不上是兄弟，却也同舟共济了几十年。谁也不忍心看到谁遇祸吧？是，今天这事的确影响大，破坏力强，对古中的所有人，龙其于小果老师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我回去一定严惩我老婆邓静。你先息怒，回头我带邓静亲自向于老师请罪。”
吴瑞恩直摇头：“以前，你们在背地里搞鬼，我都以大局为重，不予追究。今天，你们把脏水泼到了台面上，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你先回去吧!有事会有人电话你的。”
王铮见乞求无用，脸色陡然就变了：“别忘了谁才是古中的第一责任人，我出事了，你也不会好过。”
吴瑞恩面色冷峻：“该我的责任，我一定承担。谢谢你提醒！不送了，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