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于小果和杨克告别了夕阳红敬老院。
再次驶上盘山公路，杨克打开远光灯，一路飙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于小果陷入了沉思，田妈与他们告别时的落寞与期盼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见她许久不说话，杨克问：“想什么呢？”
于小果就把以前听来的有关田妈的故事讲给他听。
讲述过程中，杨克始终保持沉默。
等她结束了，杨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个故事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版本，跟事实肯定有出入。田妈生了两个孩子是真的，孩子上大学后离开家也是真的。他孩子发迹后不回来找她这件事肯定不是事实。”
这正是于小果想不通的地方。想起田妈站在夜色里送她时的身影和她反复念叨的“小竹，早点回来看娘啊”，她就心酸不已，对于不幸的人，一句温暖的话语就能改变她对世界的观感，对这样一位失智母亲尤其如此，以后她要多来几次。
连绵的山脉隐在夜色里，模糊成浓浓淡淡的巨影，穿梭在山道上的车子显得非常的渺小。
于小果缩了缩凉凉的脖子，把手抄进了衣服口袋：“不管什么原因，那个孩子肯定不会丢下自己的娘，其中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唉，猜来猜去有什么意义？以后，我要多抽时间来看望田妈。”
“对，每个故事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苦衷。以后你来时，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他工作那么忙，还是别麻烦他了。于小果瞥了他一眼：“不用，你公务缠身，我周末基本都闲着，一个人过来就好了。”
车灯灯影里的他面色严肃：“不，一定要通知我。既然田妈把我当作了大林，我就得把这个角色扮演下去。”
他突然顿住，朝于小果调皮地一笑：“别忘了，你是我妹妹。”
于小果的脸微微一热：“拿田妈的话打趣我，真够坏的。”
杨克的眼睛火辣辣地朝她看过去：“小果姐，我哪里坏了？”
于小果思绪乱飞：他不会对我有意思吧？不，肯定不行，刚从婚姻里退出，决不能随随便便和另一个人谈恋爱，杨克比她年龄小又长得帅又有前途，她不能害了他。社会比以前宽容了，可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跟一位离过婚的女人在一起，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的形象。
她没有说话，害怕被他带跑到他的期盼里。
爱情悲剧往往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悲惨，比如：田妈和那个富家公子。如果不开始，就不会有以后那么多的悲痛欲绝。
她的沉默令杨克不安，她不开心了？我说错话了？她对我的印象是不是不好？
杨克沉默了，一个人闷闷地开着车，车内忽然寂静无声。
山道上，除了偶尔穿行而过的一两辆车，只有他们的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
时间在他俩的沉默里艰难地爬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杨克打破了沉默：“饿了吧？前面就是服务区，要不要停一下？”
于小果早就饿了，其实，她饿一点并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害怕杨克饿了没精神开车：“好的，吃点东西。”
服务区人不多。空旷的餐厅里只有三两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见他俩进去，那桌人主动跟杨克打起了招呼：“警察兄弟，吃饭啊？”
杨克朝他们挥挥手，笑笑。
坐在人群显著位置的一位汉子豪爽地说：“警察兄弟，过来，跟我们凑一桌吧！太他妈冷清了。”
杨克笑着看过去，桌上摆的全是辣乎乎的川菜。他婉言拒绝了：“谢谢大哥，不麻烦了，我们着急赶路，简单地吃点就好了。”
汉子面露不悦：“都是赶路的，都很着急，兄弟怎么不领情呢？”
杨克朝他们歉意地笑笑，带着于小果到服务台付钱领筹后，去领餐处领了两荤两素，两人找一个远离这三人的地方，面对面坐了，认真地吃起饭来。
看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除了那群人，服务区寂静得可怕，于小果有些担心，低声说：”杨克，我们快点吧！”
杨克安慰她：“别担心，别说他们三个，就是十个，我也应付得了。警察在呢，别怕！”
于小果笑了：“你呀，千万别大意，这些人不像普通人。”
“那也没关系。如果真有什么，我正好来个英雄救美。”
于小果噗嗤一声笑了：“警察也这样油腔滑调啊！”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眼皮底下忽然出现了四条腿。抬头看去，刚才三人中的另外两人站到了他们的面前：“警察兄弟，就买这样寒酸的菜给女朋友吃啊？”
于小果刚想更正他们的说法，看他们表情，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就住了口。
杨克噌地站了起来，腰板笔直，眼神里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多谢大哥关心。我们稍微吃点就走。着急赶路，别的就不讲究了。”
杨克的冷漠并没有让这两人罢手，他们中的一人挨着于小果的条凳坐了下来：“到底是警察，找的女朋友细皮嫩肉的，水灵得很啊！”
杨克忍耐到了极限，混蛋，说话这样轻佻！他盯着坐在于小果身边的家伙：“请你放尊重点！”
坐着的这个家伙是个刨牙，听到杨克的话以后，刨着的牙全都笑得露了出来：“警察了不起啊？我们三个在局子里的时候，狱警对我们很尊重的。”
当然了，警察尊重每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你们不犯事，谁惹你们？于小果看着身边这个刨牙，厌恶到了极点。
杨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走开，别坐这里。”
“公共场合，哪里有座位就坐哪里，有问题吗？”
杨克的手一伸，刨牙被他轻轻松松地拎出了条凳：“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大哥，你说是不是？”
刨牙在杨克的一拉一拎里，感觉到了一股非同一般的力量，心里有些发怯，嘴巴却不肯认怂：“坐一下就不尊重人了吗？”
杨克微微一笑：“大哥，你自己有数的，是不是？话不多说了，回自己座位吧！出门在外，别惹是生非。”
刨牙旁边是个矮个子，看到刨牙吃亏，朝杨克走进了一步，扬起拳头准备动手。刨牙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老哥，菜凉了，回去吃饭吧！大哥该着急了！”
说着，两人蔫蔫地走了。回到座位后，两个人与那个被称作大哥的汉子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匆匆吃了一点饭菜后，杨克与于小果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三人中的大哥走了过来：“警察兄弟，我叫王子康，兄弟们都叫我康哥，交个朋友吧！”说着，他伸出了手。
杨克没有与他握手，而是递过去一张名片：“康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警号和手机号码，有事联系。”
大哥虽然有点尴尬，但是杨克的态度也算给了他面子：“好的，好的，有事联系，当然，当然。”
见杨克和于小果要走，他和手下的兄弟客客气气地把他俩送上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