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风掠过崖边的树梢,呼呼呼,一路夹着响声侵略到山谷的底部,袭到谷底河边的花上时,已经削减成细风,轻轻吹动着野花小小的花蕾,淡淡花香随风四溢。
河边的荆棘旁,两只铁铲正不断地挖着泥土往一座堆了一半的新坟上填,抓铁铲的手很小,每一锹铲出的泥很少,可是铁铲一直不停地挖土,坟墓不断在加高……
抓铁铲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龄稍大的少年把最后一铲泥盖到坟上后,手一扬,铁铲被丢到了不远处。然后,他又接过身边那位六七岁女孩手中的铁铲,扔到刚才的铁铲旁之后,抓着她的手,一起跪到了坟前,一边点燃纸钱,一边念叨:“娘,我一定听您的话,照顾好小美。您放心走吧!”
女孩用一根小木棒轻轻地翻动着着了火的纸钱,声音奶声奶气:“娘,我会乖乖听哥哥的话的,别担心。”
他们的娘病了好久好久后,今天上午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纸片一样的身体被哥哥谷树背到了山谷里。他们一起把娘埋到了土里。
这里有树有花有山有水,树就像娘的儿子谷树一样结实,花就像娘的女儿谷美一样秀美,有儿女一样的树和花陪着,娘在这里应该不会冷清。
谷树就像自己承诺的一样,担起了照顾谷美的责任。他放弃了学业,每天去邻村砖窑里搬砖,挣一份苦力钱供谷美上学。
谷美不是谷树的亲妹妹。在他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天凌晨,娘起来干活,打开门,发现了被人丢在门口的谷美。娘二话没说,把孩子抱进屋后,就开始抚养了起来。
谷树没有爹,娘也从来没有提过爹的事。他跟着娘住在远离村民的山崖子附近,冬天很冷夏天很热,可这里却有别处没有的野草野花野鸟野兔。娘带着他和谷美过得很幸福,后来娘生病了,每天仍然笑口常开,看着谷树与谷美的眼神里含着笑意。
谷美上学要走好远的路,每天早晨,谷树都背着砍刀送妹妹上学,娘叮嘱过:“小美是女孩,外面坏人多,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谷美成绩好,初中毕业后顺利地考进了金湖市高级中学。
谷树搬砖的钱不够妹妹的学费,他偷偷去市里医院卖了血之后又跟一起搬砖的村民借了一部分才凑够了钱。
搬砖不行了,谷树暗地里盘算过之后,跟着谷美一起去了市里。谷美到金湖中学读书,谷树就在中学食堂里打工。谷美高中毕业考取了n大学时,谷树拿到了高级厨师证。
谷美到n大学读书后,谷树招聘到了帝都国际大酒店。为了谷美,谷树在凯悦大厦租了一套公寓,在周末与节假日时,帮助妹妹洗洗衣服烧烧饭。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这对孤儿也算是世界上非常幸运的一对苦命孩子了。
然而,情况突然就不对了。
谷美大四的时候,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到谷树这里来了。起初,谷树也没在意,毕竟妹妹年龄不小了,又是个长得漂亮的妹子,终归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虽然娘在世时曾经说过,希望他俩长大后成立家庭。但是谷树知道,谷美应该有自己的心上人,而且,他对谷美也只有兄妹之情。事实上,他已经有自己心仪的女孩了。
有一天,谷树的世界忽然就变了。
那天深夜,谷树值班。按惯例,他按照酒店菜单上的菜色准备好少量的夜宵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一个人坐着琢磨新菜的配菜与烹饪技巧!
半夜时,送餐的小王家里有事,拜托谷树帮忙一晚上。谷树一口就答应了。
当天夜里,点餐的客人不多。送了几单后,就基本没人再点了。午夜过后,前台的电话来了,2103的客人点了餐。
谷树按照餐单做好后,推着餐车把菜送到了2103.
门铃过后,门开了。
在门开的一刹那,谷树站得笔直的小腿肚子打起了啰嗦:“小美,你在这里?”
谷美大惊失色:“哥哥!”不知道她还嘟哝了一句什么话,谷树没听清楚。
“怎么这么慢啊,快点!”房间里传出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谷树的心口忽然胀满了愤怒,如果跟谷美开房间的是个男孩,他顶多觉得妹妹不端庄,可她竟然跟一位中年男人开房间,他实在忍无可忍:“小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谷美一边应付着房间里的男人,一边悄声说:“哥哥,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谷树哪里听得进?他满脑子都是娘的叮嘱:“小美是女孩,外面坏人多,一定要保护好妹妹。”气愤难当的他一脚踏进房间,揪起床上那个脱光了衣服的中年男人就是一顿暴打。
他狠狠地盯着那张始终保持着威严的脸,威胁道:“再找谷美,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谷树就拉着谷美离开了帝都国际大酒店。
回到凯悦公寓后,谷树狠狠地教育了谷美,为了让她牢记这次教训,他生平第一次打了她。看着她红肿着脸跑出去按对门的门铃求救又跑回来央求他原谅的可怜样子,他原谅了她,替过世的娘原谅了她。
经过这次风波,谷树失去了帝都的工作,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其他大酒店家家都不肯聘用谷树。谷树只好到小饭店打工。
谷美依然回到n大念书,听谷树的话,每个月至少回一次凯悦。谷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确保妹妹拥有一个体面的未来。
一切风平浪静,一切回到了应有的秩序。
一天,谷树的女友告诉他:“谷哥,今天我们几个去酒吧喝酒,看见小妹了。”
谷树笑笑:“谷美去酒吧喝个酒不算什么事吧?”
女友嘴一撇:“她跟一位中年男人在一起。”
谷树的表情僵住了:“长得什么样?”
女友描述了一番后,谷树站了起来:“她还跟那个垃圾在一起?”
一个电话过去,谷美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最近忙毕业论文,等闲了我就回去。”
谷树没有多说。脸阴沉得可怕。
从此后,他一连多天没上班,天天想办法跟踪谷美。
谷美很忙,大多数时间在学校里学习,一有空就出来跟那个男人见面,有时在酒吧有时在饭店有时在宾馆……,他拍了许多照片拍了许多视频,每拍一次心就死一次,他想起了自己小小年纪就照顾谷美的往事、想起娘的嘱咐、想起谷美的谎言,想起那个一脸威严的中年男人……,谷树感觉自己的脸都没了,
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让谷美出卖人格,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的清白。现在,她成了人人羡慕的n大学的学生,却成了他道德底线里最为唾弃的女人。这么多年的付出竟然催生出这样一位女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谷树没有跟谷美挑明真相。他还抱有希望,希望自己的劝说可以让妹妹回头是岸。
这天,谷美终于有空回来了。
谷树没有心情烧饭,更没心情收拾家里,房间里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地扔得到处都是。谷美一到家就弯腰收拾。
“坐下吧,别动那些东西。”谷树阻止了她。
谷美乖乖地坐到谷树以前专门为她买的皮椅上:“哥哥,最近还好吗?等我工作了,我们一起努力在n市买套房子,然后你跟你女友好好在n市安个家。”
谷树没有回答,他打开手机相册,把他拍下的视频与照片一份份翻到她的面前:“这都是你,对吧?”
谷美脸色煞白:“哥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