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打算留吻痕吗?”
低语。
“什么都不留下的话,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会觉得很寂寞的。”
诉说。
“可以留在看得见的地方哦……不如说,这么做吧。”
索求。
“……好痒。”
轻笑。
“喜欢吗?”
询问。
“没关系啦, 可以用衣服遮起来。被家里的老古董骂了也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好啦。”
安抚。
“看, 治好了。”
注视。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来吧, 好吗?”
劝诱。
“不要把我当成易碎品啊。”
亲吻。
眼前的人对他说——我哪也不去。
说着那句话的五条悟像只盯上猎物的雪豹,凛然又凌厉, 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自信。
他真的非常美。
明明只到明天, 明明是没有意义的。但至少此刻, 诺德半点没有想起来这些事情。
但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说也太……放纵了。诺德因为白发青年沙哑的低语而赧然地抿唇, 再在五条悟对他伸手的时候接受再一次的邀请。
已经像这样亲昵地彼此接近了,本来怎么也不至于现在才觉得脸上发烫, 但年轻的咒术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展示在他的面前,带着他留下的痕迹,扬起漂亮的脖颈, 侧着头,用那双盛着星空的苍蓝色眼睛慵懒地看着他。
就算是塞壬也会在这个人面前被诱惑吧?
但他并不想用这样的说法。诺德不想说自己是被诱惑的, 否则不就像在撇清关系, 说此刻的所做所为全部都是另一个人的责任一样吗。
是他想要。是他也想要。
愚蠢也好,不负责任也好, 他们都是一样的。
至少此刻, 不愿分开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他希望没有对五条悟造成什么负担,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又在下一次灼热的拥抱中忘得干干净净。是该停下吗?该适可而止吗?也在下一次的间隙想。
那么想着的时候白发的青年拉着他下床, 只披了外套, 赤足踩在地上, 取出冰箱的甜点分享。凉凉的冰淇淋化在唇间, 好像只是在片刻之间对上了视线,他们在厨房里交换了一个亲吻,然后彼此拥抱。
好像连在什么地方都不那么令人在意了,平时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但是、
想要。
这份渴望甜蜜而疼痛,诺德顺从自己的心情拥抱眼前的人,品尝着稍微有些复杂的心情,吞下青年唇间的吐息。
“不会有别人的,”
泛着波光的浅蓝色眼睛溢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五条悟扣着他的手,因为过度的刺激而绷紧了身体,有些失焦的目光还是看着他:
“……不会有别人。”像一句保证,白发的青年梦呓一样地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诺德微微睁大眼睛,那好像让咒术师觉得好笑,好像在说不需要回答,五条悟十分大方地凑过来给了他一个亲吻。
最后,连灼烫的渴望也终于被满足了,他们疲倦又惬意地躺在不大的床上,冰川和雪原一样的眼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注视着他,诺德和五条悟对视,看着年轻的咒术师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霜白色的睫毛慢吞吞地扫过那片苍蓝。
五条悟对他露出笑:“晚安?”他咬着字说。
“晚安。”诺德轻声回答。
今夜结束了。
那是多么,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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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啊。
在清晨的微光中,魔法师睁开眼睛,任由初醒的茫然和心底里的了然一同涌上来,他看着睡着自己身边的五条悟。
大猫放松地抱着他,胳膊绕过他的胸口,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边。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因为还没醒,五条悟看上去格外柔和。
真的哪里也没有去。
亲昵与爱意的余韵还没有散去,诺德宁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很好的清晨。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每天都能这样醒来,一定会让人觉得幸福吧。
诺德还想这么接着待一会,但不知道是改变的呼吸还是注视的目光唤醒了他身边的人,五条悟渐渐醒了,迷迷糊糊地蹭着他,喉咙里发出些唔嗯的声音,醒来了。
那就不能再待一会了,年长者有些伤感地想,在五条悟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下一秒,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睁开看向他,“早。”带着单纯的快乐,五条悟勾起嘴角和他打招呼。
“早。”
“你又在想什么。”六眼的咒术师嘟着嘴说。
“什么都不想会更好吗?”
“又没有说不好——”五条悟故意拖长了声音回答,再笑起来,毛毛躁躁地凑过来亲他。
“……再这样就是纵欲过度了吧。”诺德无奈地扣住咒术师不安分地到处乱摸的手。
“嗯?你不行吗?”五条悟挑眉看他。
“别故意用这种说法啊。”诺德不好意思地抿唇,“没有什么不舒服吗?昨天,我……”
年轻的咒术师勾起嘴角,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直到看得诺德移开了视线。
“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五条悟开口,“第二天,你也这么问我。”
“是吗,”诺德顿了一下,“……我那时做得很粗暴?”
五条悟好笑地哼了一下,“不是啦,因为我没有经验。那次是第一次。”
——他是第一个。昨夜的话语浮现而出,年长者稍微有些窘迫。
也是,最后一个。
白发的青年无声地用目光对他重复那句话,但他却……没办法回应。
他们共进了早餐。
冰箱空空的,只有五条悟昨天带来的甜食。年轻的咒术师注意到了,撇撇嘴没有多加评价,往桌上摆巧克力蛋糕,再坐在桌边拿亮晶晶的蓝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好像很高兴啊。
那么想着他的嘴唇被碰了碰,诺德意外地抬起视线。是五条悟,从桌子的那边伸手,无辜地帮他擦去嘴角沾上的一点巧克力粉,再无辜地含进嘴里。
对上他的视线,白发的青年狡黠地眨眨眼睛,但是不说话。
五条悟看上去……很自在。
没有离别时的伤感,刚睡醒还没打理的白发乱翘着,身上搭着松松垮垮的棉睡袍,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在一个平常的早晨醒来,在一天开始之前和……自己的恋人一起,短暂地共度时间。
几乎让人忘了他们从此再也不会见面。
几乎像是明天他们也会一同醒来。
那宛如梦境一样虚妄的错觉让人找不着方向,诺德在五条悟换衣服时来到他身边,大猫别有用心地抓住他的手,玩闹地让他按在自己的胸口,按在心脏一下一下的搏动上,再用那种煽情的、亲昵的目光看着他。
“……今天也会来吗,悟?”诺德忍不住开口问。
——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又是想要什么答案。
连这些事情都没有想好,那个问句只是脱口而出。
“叫我的名字了呢,好高兴,”五条悟低低地笑,有些敏感的问题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用略带笑意的声音问,“你希望我来吗?”
“……你不该再来的。”年长者移开视线,低声说。
“是‘不该’,不是‘不想’呢。”白发的青年勾起嘴角。
不要再来了——那句话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么他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就算知道五条悟大概会觉得不高兴,他总也应该给出选项。
“你想……”诺德停顿了一下,尽量说得平淡一些,“你想忘了我吗?……我可以,帮忙。”
苍蓝色的眼睛惊讶地睁大。
几乎做好了下一刻被发火的准备,诺德抿着唇等待,克制自己不要作出过激的反应。
——对他生气吧。这次他不会反驳的。
但五条悟只是惊讶看了他一会,再轻哼一声,拥着他,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在他耳边亲昵地抱怨:“——真不能指望你有什么乐观的想法。不管怎么看我都是想记住的那一派吧?……真是的。”
没有生气。
无害地撒娇。
年长者甚至开始觉得愧疚了——他有什么理由让五条悟这样迁就他的心情呢。
“啊,你又在想什么,”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五条悟凑近了打量他的表情,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难道还觉得忘掉会比较好吗?”
“等待不会再出现的人也只会觉得很痛苦而已。你不应该因为我而……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并没有……那样的价值。诺德移开视线。
“我不觉得伤心。是很快乐的回忆啊。”五条悟用泛着甜的声音和他说,“我会想记住你的。”
记住他……诺德茫然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当然,要是你也一样就更好了。”五条悟又说。
“我没办法承诺这个,抱歉。”诺德轻声说。
“为了我努力一下嘛。”
“……我可以答应你努力一下。但是,只是……努力一下。”
即使此刻他还是在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优柔寡断、毫无担当。自我厌恶涌上来,诺德闭上嘴。他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吧?不,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
“为什么你反而很难过啦。”没有半点烦恼的咒术师给了他一个拥抱,“好啦,又不是想让你难过。”
“你该走了吗?”魔法师问。
“我可以再待一会哦。”
“你该走了。”诺德说。
“好绝情。”五条悟嘟起嘴,但还是乖巧地松开他,站起身。
“我不会再回来的,”诺德忍不住接着说,“所以也别找我。即使不想用这种方式忘了我,也快点忘掉我吧,我——”
“嗯嗯,”
五条悟十分理解地回应他,好像诺德刚刚说出的话里表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情,而那在六眼的咒术师的注视之下一目了然。
年轻的咒术师在玄关穿好了鞋,再凑近给了他一个浅浅的亲吻。
“知道了啦,是今天,是到此为止。但是我不会忘了你的,”五条悟轻笑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