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这么高兴吧?”诺德好笑地看着嘴角扬起来的五条悟。
“没有啊~”被那么说了的人轻快地回答着,点开手机好像想要查看附近的餐厅,“你有喜欢的餐厅吗?还是上次那家?啊——没有网。”
苍蓝色的眼睛睁大了,咒术师不甘心地划拉着屏幕刷新。
“都可以,就像我说的,我在食物上没有什么偏好,”诺德回答着,提议,“选你喜欢的地方就好。”
他坐起来。披在身上的深色外套滑落,下意识地抓住了之后,诺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属于自己的衣服。
看起来像是制服。
没有不熟悉的气息,没有被他人侵犯了个人区域的感觉,只有些许残留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几次见到五条悟,对方都穿着一样的黑色制服,有时候还戴着墨镜。不得不说有些装酷耍帅的意思,的确也很帅气,但也难免让人本能地产生距离感。
现在……稍微有些不一样。
制服之下是白色的衬衫,扣子扣得不严密,领口敞开着,就像摘下墨镜之后也会毫不掩饰地看着他那样,让人觉得……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丝毫不设防。
“我的话喜欢甜食哦,最喜欢的是毛豆奶油喜久福,不过只要是甜食什么都ok!”五条悟积极地介绍着自己。
“很可爱的爱好呢。”
“真的吗?”
“真的真的。”不该这么说的。
但的确很可爱,不仅是作为成年男性却喜欢甜食的反差,还有会大大方方说出来的坦诚态度。
“嗯唔——”五条悟发出些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意味不明的感叹声,又说,“但是,虽然我是可以一天三餐吃甜点啦,你呢?”
稍微顿了顿。
“……你没有说过你喜不喜欢吃甜的。”声音轻了些,五条悟接着说。
像是被亲昵地抱怨了。
是了,五条悟在意他没有表明过喜恶这件事。
“……一天三餐吃甜点还是有点。”诺德委婉地说。
甜食系的咒术师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对吧,一般都会这么想。我不会介意啦,所以以后要和我说哦。”
“但……仔细想想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诺德又说,“别太在意了,我想,过去的我并没有在勉强自己迎合你的喜好。”
而且,说了“以后”啊——
会理所当然地,以还有“以后”为前提思考。
……这样是,可以的吗?
“是吗?”五条悟好像回忆了一下,撇撇嘴,“……嘛但是,我倒不是觉得你在迎合我啦,就是,一般来说——”
“一般来说?”
“如果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还说喜欢你之类的话,果然会很轻浮吧?”五条悟认真地说。
魔法师不自觉地抿唇。
说了啊。大大方方地、坦然地,说了“喜欢他”。
在现在这种时候。
“……谢谢你的外套。”诺德不由得想要转移话题。
“啊,不客气。”五条悟点点头接过去。
不是很想说太扫兴的话。
“我想,”他慢慢地说,“是否知道对方的喜好,和是否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他想说得轻松一些。
“费心费力去记忆也没什么必要,这些事情在需要的时候询问就好了不是吗?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吧。”
“那送礼物的时候不就没有惊喜了吗?”五条悟应着他的话,轻易地转移了注意力。
“但是买了对方不想要的礼物也很糟糕吧?”
“好像也是啦……”
“所以,不管了解与否,只要当时过得很开心就可以了,对吧?”诺德转过头,试着对五条悟笑。
“……这部分我觉得不对呢。”五条悟认真地苦恼起来。
“啊,哪部分?”年长的一方狡猾地开着玩笑,“难道是因为很不开心,气得不行才来找我的吗?我做了很过分的事?”
“不是啦,没有哦。”五条悟一下看向他,“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
用那双天空一样澄澈的浅蓝色眼睛,毫不遮掩地看向他。
……转移话题的诱导发言也好、不着痕迹撇清关系的用词也好,一下子被忘了个干净。
“你喜欢听吗?”五条悟接着说,语气诚恳,让人完全分不清是不是故意的,“多少次我都可以说哦,我喜欢你。”
真是炙热的告白。
……在脸上烧起来的热度是最好的佐证。
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多么煽情的话,五条悟一脸纯真地说:“然后我想,我多了解你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不能证明吧?
证明了要做什么?
乱糟糟的念头涌上来,诺德一时不知道该说哪句话,但在那之前五条悟勾起嘴角对他笑,轻声问:“啊,这个话题禁止?”
“……嗯,禁止。”
“那当我没说过哦。”年轻的咒术师绅士地对他伸出手,“走吧?”
接着,五条悟断断续续和他说明了刚才的事情。
对进入这个生得领域的人来说,玫瑰就代表着各自的生命,受伤时玫瑰会凋零,倘若玫瑰枯萎了自己也会死去。
是这样啊,因为“玫瑰是精神的具现化”,是很容易联想到的事情。
……刚才不应该因为可有可无的抵触而一言不发的。
除了这件事之外,这个区域倒不算太危险。
这会儿他眼前这位咒术师先生开始十分随性地工作了,毫不拖泥带水地把整条走廊的画都取下来堆在一起,粗暴又干脆地解决冒出来的咒灵,至于除咒环节显然被省略了。
再把收集的画向他展示,邀功地问着:“有你要找的吗?”
“不在这里,”诺德回答,“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你的工作效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五条先生。”
“嗯,”五条悟完全不吝于承认,“快点解决我们去约会吧,咒物就交给本地的咒术师。”
约会。
“我是说,吃饭。”五条悟轻快地纠正。
咒灵的威胁显然是不被眼前的咒术师放在心上了,高挑的白发男人信步闲庭地走在诅咒的世界之中,期待着今天的晚餐。
那幅会轻易因为他的应允而觉得高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至少现在,诺德不太想要让这个人扫兴。
不过话说回来,也太没有紧张感了。
“五条先生在咒术师之中是什么样的……级别?”诺德随口问着。
“什么级别啊,”那个问句让对方笑了一下,“很强哦,不如说——是最强。”
太过直接的话反而让人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
好像察觉到他没有当真,五条悟煞有介事的强调:“我是说真的啦,我是最·强。”
“是吗?”
“是哦,”五条悟想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这个虽然谷歌不到……但是我一看就很强吧?”
“——这倒是。”
“对吧?”
是在说着那些话的时候,诺德推开了下一扇门。
他的感官在咒灵的领域中并不那么灵敏,他并不能理解咒力的强度,只能单纯地判断咒力的有无。那么被诅咒的咒物上有,面目狰狞的咒灵上有,这片画中世界的每一寸墙壁上有,五条悟的身上也有。
全有即是全无,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对魔法师而言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异。
但他还是能看到门后撞上来的身影。
低矮的、感觉不到敌意的、看起来像是人类姿态的……?
应该躲开吗?还是攻击呢?
在诺德作出判断之前,白发的咒术师闪现到那个存在身后——不,不是闪现,只是他曾经见过的瞬移,因为双眼无法捕捉所以像是闪现一般——
然后,
拎起来那个存在——那个女孩的衣领。
是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金色的长发,碧蓝的眼睛,一个洋娃娃一样,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孩。
正被五条悟仗着身高优势,像拎一只长毛猫一样拎了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放、你放开我——”
那个少女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边出声一边挣扎着。
诺德看向五条悟。
“放开她吧?”诺德建议地提问。
“诶,要放开吗?”五条悟挑眉,“我下了帐哦,绝对没有漏掉任何人。这个是——”
那句话里所使用的代称——是“这个”,而不是“她”。
“我知道的,我大概知道,”诺德轻声回答,“但我想,对待可爱的少女应该更绅士一点,不是吗?”
苍蓝色的眼睛审视地看了看“那个”。
“唔——好吧。放下来了哦。”五条悟说着,十分干脆地让少女站回地上。
附带,稍微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好容易闹脾气啊。诺德好笑地想。一定也需要经常哄吧?
洋娃娃一样的女孩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
“谢谢你保护我,五条先生。”诺德先是转向五条悟,轻声说。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顿了一下,竟然可疑地移开了视线,“不客气哦。”他小声说。
啊,很好哄。
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在他……还在和这个人交往的时候,一定过得很开心。
那是很好的事情,诺德想。那样就可以了,他压下其他的想法。
受人委托前来的魔法师蹲下来,看向美术馆里的少女。
“你好。”
“……你好。”忽然出现的少女不确定地回答。
“我叫诺德,”他作了自我介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看了看他,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门后面的走廊——是在想些什么呢?画中的咒灵也会思考吗?
最后看向他,女孩回答:
“M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