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而来的直升机蛮横不讲理, 在没有降落地的前提下就那样任意妄为占据了马路,堵住了后来的车流。
刺耳的车鸣声此起彼伏,银发男人皱眉, 不苟言笑的面孔变得更加严肃。
——福泽谕吉对Guild的印象瞬间跌落谷底。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风度翩翩走下专机, 他看到武装侦探社的寒酸据点实在是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后从口中发出了惊愕声——被带着走入老旧办公楼的四层时, 弗朗西斯差点就要扭头就走——
太可怕了, 即使已经看过了资料,他也没想过世界上真的还能有这般寒酸的异能力团体!又或者说, 这是故意而为,为了所谓俗话中的大隐隐于市?
——有病吧。
弗朗西斯对武装侦探社的信任度瞬间跌落谷底。
可以说, 双方的第一次会面非常失败,成功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更加雪上加霜。
中岛敦缩在医疗室里,身为导·火·索的他因为国木田担忧Guild此次前来的目的而被禁止露面。只是, 看与谢野晶子慢条斯理给自己的电锯做保养, 孤儿院出来的单纯少年几乎是立刻代入了自己为使用对象, 哆嗦着靠着墙笑比哭还难看。
这个表情真的棒极了。
故意而为的与谢野晶子看着中岛敦的反应,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唉, 人类解剖够了, 妖怪解剖过了,神明不给机会, 她没有解剖对象很无聊嘛。
中岛敦:太宰先生, 救我……呜呜呜!
医疗室外, 两组织的会面弥漫着火药的硝烟味道, 福泽谕吉态度严肃, 势必要Guild对悬赏‘人虎’给出一个答复。
弗朗西斯喝一口茶, 对来自福泽谕吉的质问那是不慌不忙:“别这么生气, 老朋友,我不是已经撤销了悬赏吗?我只是被可恶的老鼠骗了。”
弗朗西斯是合格的商人,狡诈的男人能够毫不犹豫出卖了自己的盟友,也能把所有的错全部推到老鼠的身上,营造出自己受骗的盛世白莲形象——他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他说他可怜的女儿,他可怜的妻子,还有那阴险狡诈的老鼠是如何的花言巧语,说到动情处弗朗西斯还不得不停下来平复心情。
这一招的确有用,至少福泽谕吉微微收回压人的气势,对他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会同情他吗?会,也不会。
会同情他遭遇的家庭破裂,却也仅此而已。自己的苦难不是随意伤害别人的借口,福泽谕吉最不愿意看到,也最不能容忍这种自私又自大的行为。
只是国木田独步有点表情奇怪:“您确定不是被什么都市奇谈骗了吗?”
我们,至少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横滨人就完全没听说过横滨还有这种神奇的名叫做【书】的道具。
“我不知道。”
弗朗西斯耸耸肩:“原谅一位急病乱投医的父亲吧,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老鼠说横滨有——”
“弗朗西斯阁下。”福泽谕吉打断了他的话:“这次前来有什么要事?”
“唔?这我就不太明白了,福泽社长。”弗朗西斯挑眉:“不是贵社的异能力者先邀请了我来拜访吗?”
……
身为社长却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的福泽谕吉,缓缓敲出了一串儿省略号。
??
是鲤阳吧。
福泽谕吉没过几秒就得出了答案,无奈又肯定的想。自家社内成员有着什么样的异能力他再清楚不过,唯一一个治疗要是真的能无痛治疗,全社都能被太宰治和乱步拉着去炸港口黑手党的五栋大楼来庆贺……但如果说幕后黑手是鲤阳,这一切就能说通了。
鲤阳,武装侦探社最能搞事的猫,之一。福泽谕吉在知道他的神明身份同意他入社以前——是真没想过西洋的天使长也能以一种他没想过的方式出场。
论认识神明以后我的人生似乎过于精彩缤纷。
“你原来不知情?”
福泽谕吉的沉默让弗朗西斯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他能理解,还露出了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我懂,我的属下有时也会瞒着我偷偷有些小动作。”
这种事难免的嘛,弗朗西斯看的很开,并不介意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以给自己的属下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听话。
客人的善解人意让福泽谕吉肃穆着表情,想解释这只是毛绒控看到大老虎有危险的正常反应,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的妻子因为自己恢复健康而相信了梦中的天堂之说,我不想让她失望,所以才顺着梦中的指引来到了这里,来购买能·与我天·堂中的女·儿交流的明·信·片。”
弗朗西斯咬重了字眼,表情摆明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相信所谓的梦。什么天堂,什么大天使长,都是异能力者骗人的东西。但如果自己的妻子能从中得到慰藉,他愿意原谅这种堪称卑劣的冒犯,做一个人傻钱多的笨蛋。
想要钱?
给你吧!他弗朗西斯从来不在乎钱!
只要你能帮他骗他的爱人一辈子,多少钱都可以。
弗朗西斯像是一个露出爪牙的赌徒,前倾的身体带出了隐隐的疯狂:“所以福泽阁下,我该找的人究竟是谁?您心里应该有个人选吧。”
是鲤阳,一个能让你至今为止的人生瞬间天翻地覆的可怕小家伙。
即使从乱步那里得知鲤阳的年龄发生了改变,但依然把他视为孩子的福泽谕吉拢着袖子,对无知无觉的弗朗西斯升起那么一咪咪的同病相怜:“鲤阳现在不在侦探社。”
——乱步在他眼里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哦,鲤阳,我知道他。
早在发布悬赏前就调查过横滨异能力集团的弗朗西斯想:侦探社年龄最小的成员,米花町上学的小学生,没有姓氏的名字在一众人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不过情报里没有提他有异能力……原来如此,不想暴露自己的治愈能力选择了隐瞒吗?
弗朗西斯自顾自给鲤阳圆上了设定,傲然一笑:“那么请通知他我到了。”
“抱歉,恐怕不可以。”
前数学老师严肃的推了推眼镜,义正言辞的拒绝:“现在是学生的上课时间,他不可以逃学。”
“一天的课程会比我的交易还要重要吗?”弗朗西斯震惊,见面前的两人表情是来真的,随即怏怏摆手:“好吧好吧,老朋友,你和你的社员可真是不懂变通的无趣的人啊。”
“所以你宁愿相信有异能力者能够跨越半个地球的距离隔空治愈你的妻子,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有天国的天使让你和你的妻子在梦中和自己女儿团聚。”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太宰治一脸好奇,捣蛋猫之二,出现了:“天堂的存在就令你这么不愿意接受吗?”
“这只是正常人的反应,除非是真的死掉否则怎么可能有人信。”
强压下对太宰治‘你还知道回来’的愤怒,国木田独步推着眼镜忍不住吐槽。
“说的也是,我也是因为织田作的小说才相信了真的有地狱。”
太宰治煞有其事的点头,又邀功似的向旁一步,让出身后的人影:“当当当!社长,看我带来了谁?”
露面的千手扉间对着他们微微点头:“你们好,鲤阳安排了我来接面交易。”
“好久不见。”福泽谕吉回应的点头,两人视线相触,以一种默契默默无声定下了事后的刀术切磋。
“你好,千手先生。”
国木田独步连忙道,太宰治嘿嘿一笑,对弗朗西斯介绍千手扉间:“你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堂吗?这位可是货真价实从地狱走出来的人哦!千手先生,快,你快告诉他天堂到底存在不存在!”
“安静一点,太宰。”
按住过于活(shi)泼(zhi)的年轻人,千手扉间不予配合:“对于不信的人说再多也没用,还是直截了当来谈钱。”
说得好。
弗朗西斯给出赞许的眼神:“我喜欢你的干脆,那么直接了当开始我们的交易吧。”
干脆。
千手扉间也递出一个赞许的眼神,谁不喜欢给钱干脆的老板呢?
“诶?就这样结束吗?感觉好无聊。”
太宰治小声嘟囔着,不满:“我还想看他们世界观破裂的表情呢,只是我们世界观刷新也太不公平了。”
他癫狂的像吃了猫草的猫。
啧……垂在身体侧的右手食指颤了颤,国木田独步努力控制自己,不至于在来者不善的Guild面前一记上勾拳打到太宰治的下巴上:有人在你倒是正经一点啊!
“没有谎言能够瞒过一个侦探,就像我们会相信也是因为有乱步先生作证。”
“我们有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乱步先生,你们呢?你们不是也有自己的侦探吗?诶,好像不在诶,气死了!这不是就没办法知道我们究竟有没有在骗人了么?”
“真是可怜的小姐啊,也不知道她究竟付出了些什么代价才让自己伤心欲绝的母亲身体痊愈。”
“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吧?可是父亲全盘否认了她,这种感觉肯定很不好受,也许现在正在天堂里流泪……”
“俗话说得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是幼稚的激将,弗朗西斯愤怒的想。曾经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并非没有更深黑残的办法,也并非说不出更加杀人诛心的恶毒毒液,但他选择了这种能让自己的行为在失智的道路上越行越远而不是在黑泥的形象上越扎越深的方式——
弗朗西斯有种狼狈的想要逃的冲动,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不喜欢自己赤果被拨开遮羞布,他知道自己输了——
就像他会相信【书】的存在一样。
弗朗西斯伸出食指抵住额头,说话声颇有些咬牙切齿:“坡呢?他在哪里?”
既然你都这么邀请了,就让他的首席策划者来看看,究竟是不是谎言!
高级秘书官站在他身后冷静提醒:“埃德加·爱伦·坡阁下说要与侦探社的鲤阳阁下一决高下,坐的专机直接去了米花町。”
“哦,去了米花町。”
弗朗西斯随口应了一句:“……等等,你说他去了哪里?”
“去了米花町。”
高级秘书官顺从的重复。
弗朗西斯惊愕。
弗朗西斯缓慢眨眼:“……他没和我说!”
太宰治:“笑死,自由。”
国木田独步悄悄问千手扉间:“太宰不太对劲。”
千手扉间从咽喉发出一声近乎气音的低笑,表情带着几分好笑:“因为那本来是他的明信片。”
“那我明白了。”国木田独步说,和医疗室偷偷探头问好了吗的中岛敦对上了视线。他露出‘小子你死定了’的恶狠狠眼神,中岛敦顶着狗啃一样的流汗干笑着又把自己塞回了医疗室。
中岛敦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
埃及的开罗,吸血鬼时间。
在这开罗大部分居民已经入睡的夜晚,小男孩儿低着头,视线紧盯着地板不敢抬头。他所恐惧的DIO翻动着波因哥的漫画书,奇异的画风看久了居然也觉得还可以,房间里似乎只有男孩儿因为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波因哥非常想顺从自己的身体本能逃跑,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顺从了本能,站起的一瞬间他的头颅就会从脖颈上滑下,像被掐掉的果实。
‘噗通。’
清脆,渺小又带着无所谓的重量落入土壤。
会死。
“这本漫画……很有意思啊。”
DIO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在他所看的书页上,色彩斑斓的画面上出现了突兀的一处空白,就像橡皮擦擦去了这一块儿,在这本预言的书上——在这预言了DIO接下来未来的书页上。
“这几页漫画,我想收藏。”
DIO看着漫画中的自己若有所思,男孩儿当然不敢说不:他把漫画书上的书页撕下来,不在意男孩儿一瞬间发出的痛苦声,让瓦尼拉把波因哥与已经没用了的预言漫画书带了下去。
【在漫画预言的命运中,我使用了替身。】
但是出现的替身不是黄色的人影,紫色的藤蔓从他手腕蔓延,蔓延上了漫画纸张。
【我对替身显出的■■感到愉快。】
他拿着撕下来的漫画纸,被抹去的空白处就像洗出来的照片,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沉默。
他笑出声。
瞧我发现了谁?
“抓到你了。”
“啊啾!”鲤阳小小的打了个喷嚏,皱了皱鼻子,继续在纸上画扉间的q版表情包,还特意加上了猫耳朵和猫尾巴,可爱的不得了,他也满意的不得了。
“叮叮咚咚~~”
午休的铃声响起,校园里响起学生们下课的欢呼声。鲤阳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便当,前桌的风见优回头,带着期待的他看到朴素的海苔便当,当场露出了明晃晃的失望:“鲤阳哥哥又出差了吗?今天的便当好普通哦。”
比起以前色香味俱全的安室牌便当,出自千手扉间之手的海苔便当真就是一盒白米饭盖了一片海苔。
让见者无一不怀疑这是虐待。
鲤阳倒是觉得还好,扉间没有塞给他几颗兵粮丸当午餐就已经很厚道了:“他出差一个多月,风见你的便当好多胡萝卜,你……又惹你妈妈生气了吗?”
说到这,风见优鼓起脸:“我不知道啊!”
“你昨天没做些什么?”
“没有啊!”
风见优委屈极了:“我还替她打扫卫生了呢,鲤阳,我怀疑她根本不爱我,我替她收拾房间,都没嫌弃她新买的空气清新剂呛人,她居然让我吃胡萝卜!我讨厌胡萝卜!”
“我也讨厌吃胡萝卜。”
听到的水月同学倒吸一口凉气:“但居然只是吃胡萝卜。”
风见优用被背叛的眼神看她:“水月你到底是哪边的啊!你可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站我妈妈哪边?”
“……风见。”鲤阳语重心长的说:“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她爱我就不会让我吃胡萝卜大餐!”
风见优更加委屈,他觉得小伙伴背叛了自己:“她只爱哥哥,我想要养一只猫她不答应,哥哥昨天说要养狗,她立刻就答应了!她才不爱我,她给我做胡萝卜便当,她超级坏。”
“噗嗤。”
笑死,拿胡萝卜和我这个海苔便当比比看?
听鲤阳这么说,风见优看看自己满是胡萝卜,但好歹有自己喜欢吃的玉子烧在的便当,顿时哽咽:“鲤阳,你还是丢掉你爸爸重新找个爸爸吧。”
哦对,千手扉间在这些人眼中是我的爸爸,不过风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的确早就这么做过了。
现在的爸爸很好,严厉又不失风趣,不面瘫,不傲娇,笑起来的魅力能迷晕两条街的花季少女,就是附赠的两个哥哥太爆娇,动不动就要火遁写轮眼开高达……
可恶,我也想开高达,这个家只有我和田岛爸爸共进退!鲤阳愤愤吃了一口白大米,筷子向风间庆的便当盒伸去:“好风见,好前桌,让我吃块儿你的培根。”
“不行不行,除非你吃一块儿培根替我吃三块胡萝卜。”
哦,瞧瞧这愚蠢又捣蛋的小可爱,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自己占得了天大的便宜——鲤阳慈爱的点头,筷子一转,在风见优瞬间要哭的表情中拿走了他大半的培根与全部的胡萝卜:“可以。”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青椒、胡萝卜和没滋没味的白米饭比起来,我选择胡萝卜,好歹还附赠培根。
“吾辈一定要证明他只是虚有其表的骗子,能与乱步并肩的侦探只有吾辈!!”
刘海遮住了双眼,不停抚摸浣熊的青年鼓起勇气:“吾辈要去和他决斗。”
但是现在还是学生的在校时间,即使是午休,也无法离校。校门口的警卫员似乎发现了他可疑虎视眈眈,所以他该怎么进去学校?
爱伦·坡摸着小浣熊的动作急迫了几分,能看出他对自己暴露在公共场合的状态感到焦虑:“要忍住,人好多,好像都在看吾辈……”
他讨厌喧哗的人多的地方。
路人的视线对他而言仿佛灼烧的射线,他好似□□——焦虑夺走了全部的氧气,像是压迫的真空袋,爱伦·坡弯起腰,难以呼吸的窒息让他低着头,仿佛落败的输家匆匆离开校门口,猫猫祟祟出现在人少的地方,看着高高的围墙傻眼。
日漫里的学生轻轻松松能够翻过去的围墙是真实存在的吗?爱伦·坡不服,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第一次宣战,就要这样死于日漫与现实的鸿沟。
“吾辈先试一试。”
爱伦·坡颤抖着抬高双手,卡尔从他肩膀上跳下来,端坐在草丛里看着人类如同石雕站立在围墙前,然后缓缓,以慢放0.5倍速慢动作蹲下,脸埋在了双臂之间。
一声微弱的啜泣声响起。
“卡尔……”
他虚弱的声音仿佛真的已经哭了出来,但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手感很好的发顶:“吾辈翻不过去墙。”
卡尔只是一只小浣熊。
小浣熊不懂人类的悲伤。
你爬树跳上去不就好了吗?
“嘿。”
一只手按上了石像的肩膀,爱伦·坡抬起脸,只见身着警服的巡警面带正气:“我们接到报警说有可疑人物在小学周围鬼鬼祟祟,就是你吧?请与我走一趟。”
“诶……”
刘海后的眼睛茫然的瞪大:“诶?!”
吾辈、吾辈只是想找人决斗出到底谁才能做乱步君的宿敌!!
吾辈不要去警察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