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一直觉得, 当他打出问号的时候，有问题的一定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就比如现在，对面那个不仅一点都不凶, 反而显得更可爱了的小白兔。
“我大概明白了。”
五条悟伸出手想要捏一把小白兔虽然无情但软乎乎的脸蛋，被对方以［男女授受不亲］的态度躲过后也不在意，只是咂了下嘴，犀利评价。
“只能说你这样完全不行。如果打分, 根本连基础分都拿不到。”
毕竟谁家生气能让看对方人生出可爱的感觉来？你当是二次元的漫画……等等！
五条悟拦下脑子里突然闪过的这个想法, 注视着里见真理目光一瞬间古怪起来。
这不就是吗？好家伙，二次元离谱日常竟在我身边！
五条悟在心里挥散这异想天开的念头，接着说正事。
“总之, 你这个表演我给0分。多给你一分, 都是对愤怒这个词语的不尊重。”
“…哦。”
里见真理瞬间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简短地应了一声。明明没有什么表情, 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那么一丝失落。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在模仿了，但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成功过。所以其实她就不适合走模仿这条路？
好似有无形的耳朵垂落下来，原本还可以说是精神的兔兔一下子变成了郁郁寡欢的垂耳兔。五条悟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见了鬼似的感觉, 面上依旧是自信的样子，说着相当有道理的话。
“生气这种事情, 哪怕你没有表情, 也能让人感受到。你心里根本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可能让人觉得你生气了。”
里见真理抬眸疑惑不解，五条悟也不多说, 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演示。
他直起身体, 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模样, 上扬的唇角在这一刻抹平, 面孔骤然冷淡下来, 那被半遮半掩的苍蓝色眼眸犹如暴雨将至未至时深沉的海面，哪怕隔着一层墨镜的遮挡，也无法减弱其中的凉意。
他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里见真理，可空气却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所凝固，只能在这片空间里艰难喘息。
所幸这压力只出现了短短的几秒钟，就如同消融的阳春白雪，不见踪影。
变脸一样用一秒恢复了玩世不恭模样的五条悟老师笑眯眯地向学学生询问成果。
“学会了吗？”
里见真理迟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觉得自己大概看懂了五条悟刚才的操作，但又有不甚明了的地方。
就比如她觉得最关键的是——
“你刚才没生气。”
金色的眼眸一片澄澈，却通透得好似可以看穿一切。她直视五条悟的眼睛，发出自己真诚的疑惑。
“没有生气，学习什么呢？”
明明他自己说要心里真的生气才行，可对方表现出的生气根本没有“生气”。
五条悟：“……”
五条悟这回是真有点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要生气，那估计也是被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给气的。
而且——
“敏锐过头了啊，真理。”
他会想起曾经看到过自己这种模样的其他人慌张样子，啧啧称奇。
“看了我这样还说我没有生气的人，你可是第一个。”
“我不明白。”
里见真理才不管其他人，只是就事论事。
“悟刚才根本没有生气。”
压迫的气势与冷淡的眼神都能被她忽略，在她看来，五条悟没生气这一点简直不能再明显。
“但是只要做出这种样子就可以了。”
五条悟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口。
“没人有时间去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他们只会拼命思考到底是哪里惹了你不快。”
被传授了新知识的里见真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五条悟看着分外满意，决定验收一下教学成果。
“不做表情也挺好，觉得不够就爆杀气。现在，你给我演示一遍。”
“嗯。”
觉得自己完全已经理解了的里见真理严肃下神情，她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努力做到气势外放。
然而……
看着虽然眼神认真，但根本没有气势周身平静如水的里见真理，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提醒。
“杀气，放杀气！”
他可是知道的，对面这个虽然没什么常识，但不是什么单纯无害小白兔。对方的名头里可就有消灭了某某某知名咒灵这种，是实战过的。
既然别的不行，用杀气凑合也一样。
“杀气……”
里见真理脑袋里迅速出现杀气的官方解释。
杀气，指凶恶的气势，一种阴森肃杀的寒气，科学解释是攻击时所发出的信号。
要说感受那确实感受过，有点凉凉的，但要说她自己用出来，她觉得这有点难。
自己也不会制冷啊……
见里见真理久久没有动静，五条悟只好随手指了棵树做参照物。
“把那棵树想象成你要干掉的咒灵。”
“嗯！”
里见真理立马看向那棵树，她一眨不眨的地盯着它，努力回想起自己以前干掉咒灵时的样子，力求表现出自己的“杀气”。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气势汹汹，可在局外人五条悟看来，根本就和之前的兔兔瞪人没有半分区别。［凶］在哪里？他拿六眼都看不到啊！
他忍住自己想要拆开对方大脑看看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的冲动，眼神怪异。
“……你除咒灵的时候就这样？”
里见真理绷着脸，严肃点头，甚至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什么不对，还能反问。
“怎么样？”
五条悟往后一仰把自己摔进椅背上，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空，登时就是一套毫不客气的拒绝三连。
“不怎么样。没救了，等死吧，你去干杀手这一行搞不好更有天赋。”
得到评价的里见真理沉默几秒，她敛眸，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一成不变的脸颊，才小小地应了一声。
“……哦。”
那声音轻轻的，像是空中飞鸟掉落的一片羽毛轻盈落地，听着有些可怜。空气里一时间静默下来，任由微风吹过，只留下树叶之间相互触碰的沙沙声。
这份静默还没存留多长时间就被打破，这一回率先开口的，是里见真理。
“悟。”
仿佛已经从短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状态，又或者让人看不到什么情绪的她本就没有“状态不好”这一说。她已经变回了原本三无的模样，只是侧过身，诚恳道谢。
“谢谢。”
五条悟略微侧过头瞥向对方，懒洋洋反问。
“谢什么？”
说完，不等里见真理回答，他又直接肯定。
“是该谢谢我。”
哪怕是为了他给出的耐心，毕竟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让他给出耐心，更别说最后还没出成果。
他五条悟都能无师自通，怎么里见真理就不行？
五条悟用自己天才的头脑思索，很快就想出了合理的原因。
可能因为他自己是绝世天才，所以怎么样都是理所当然的，而对方只是个普普通通被称作天才的蠢兔子。
这么想着，五条悟在心里满意点头，忽地重新直起身体，好似有了新的主意，目光灼灼地注视里见真理。
“其实，也不是一点也没救。”
里见真理：？
“来来来，我现在有一个绝妙的点子！”
五条悟带着里见真理一路火花带闪电，风驰电掣进了屋，从桌子底下掏出纸笔，笔走龙蛇刷刷刷地狂草。
写完，他直接塞进里见真理手里，又后退两步打量了一番。
被他拉进来的少女拿着纸，垂眸看着上面的字，完全没有半分表示。
五条悟看着不甚满意，又找出胶带，把自己写的纸从对方手中抽出，直接粘在对方胸口衣服上。
“好了，今天就别摘下来了。”
五条悟拍了拍手，笑容意味深长。
“别忘了。还有，记得好好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