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有四个学生的班里谁都没能跑掉, 一个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纸币磨蹭着，看起来相当不情愿。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要说不情愿的，那表现最明显的就是五条悟, 哪怕手里正拿着笔, 也是一副看天看地就是不写字的模样，甚至还直接转起了笔, 花样那叫一个多。
剩下的三个人里, 夏油杰笔尖动个不停一看就写了很多。而家入硝子, 她纯粹躺枪。
感受了一把天降之灾的她面无表情地拿起笔, 刷刷刷地在纸上写出了前因后果。
当然，重点是［五条悟搞事］！
要不是五条悟非要拦路非要追着里见真理，这事会发生吗？要不是五条悟试图误导里见真理，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发展到后面这样？
所以, 罪魁祸首是谁那简直明明白白的！
而最后作为当事人的里见真理，无论是五条悟的所作所为还是到后来夜蛾正道的突然叫停，甚至是到现在的让写出前因后果，她都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只要是合理的，别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在来这里上学之前可是被母亲恶补了一遍“常识”。
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五条悟让自己揍他的事情她当然可以帮忙, 就是不知道夜蛾老师为什么那么生气。
以普遍正常情况来说，老师看到学生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跟欣慰吗？
里见真理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直勾勾盯着下方自己几人的夜蛾正道, 对方那锐利的目光根本和欣慰沾不上一点边, 甚至感觉好像更生气了。
和母亲说的不一样啊……
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她重新低下头, 规规矩矩地在纸上写下夜蛾正道要求的前因后果。
四个人的“证词”很快就写完了, 因为事情本身并不复杂，所以也就一个人一张纸的厚度。
夜蛾正道一张一张全部看完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五条悟堵人诓骗不成反被害。
最先撩骚的，是五条悟；最先试图诓人的，是五条悟；最后确认要打架的，还是五条悟。
就是这个过程，让人看着着实一言难尽。
夜蛾正道对着已经做完了证人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摆了摆手表示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然而两个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宛如被粘在了座位上一样，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家入硝子原本还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她一看自己左边的夏油杰那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就瞬间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开玩笑，总共就四个人，这么小的社交圈她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简直对不起她刚才交上去证词！
至于看热闹怕不怕被记住嘛……
家入·唯一奶妈位·硝子微微一笑，无所畏惧。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走，夜蛾正道也不管，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里见真理和五条悟的事。他只是单独拿起五条悟自己写的那张纸，严肃下声音。
“那么五条悟，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情你是有责任的，相信你自己也清楚。”
五条悟也不起当不起的人，更何况他也不想多说什么给某两个人当笑话看。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扬了扬下巴当做答复。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对方样子的不顺眼，扭头又看向里见真理，在对上那双平静的金色眼眸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严肃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的教导。
他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里见真理。关于这件事，你觉得你有责任吗？”
里见真理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觉得并没有，老师。”
她说完后，又沉思了几秒，抬头一针见血地补充。
“但我知道，您是觉得我有责任的。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觉得的我的错误在哪里。”
一通话说得极其直白，要是换个不太明白对方人在这里，八成要当成不认错的挑衅。所幸夜蛾正道算是个知情人，所以倒也没生气，只是淡然开口。
“我想你应该知道，随便和人打架是不好的。”
“是的老师，我明白。”
里见真理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但刚才是悟想要让我揍他，这是他的需求，我只是在实行‘同学间的互帮互助’这一原则。”
这话听起来像是给自己脱罪的狡辩，但夜蛾正道明白，里见真理心里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不得不说，比起桀骜不驯的五条悟，里见真理的心理问题需要更加费心。
“互帮互助是正面的，而学校里禁止打斗。一个人无缘无故让你揍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你需要做的就是拒绝。”
“他不反抗就不是打斗了。”
里见真理秉持着严谨的态度，继续开口。
“这样就构不成……”
不等里见真理这番离谱的话说完，夜蛾正道赶紧给堵了回去。
“学校里也禁止单方面殴打同学！”
而且你看五条悟他那是不准备反抗的样子吗？
沦为被殴打对象的五条悟：？？？
“哦。”
里见真理应着声，算是记下了这条规矩。她垂眸沉思一会儿，忽然扭头看向五条悟，提问。
“你知道吗？”
“哈？”
五条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学校里禁止打斗。”
“好像是有这条？”
五条·完全没看过校规·但还算有常识·悟：“有什么关系？打坏什么正好换新了。再说我又不会下多重的手，怕什么？”
“我明白了。”
里见真理点了点头，已经理解了一切。
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夏油杰直觉以里见真理的脑回路这里面一定有好康的，于是果断追问。
“里见同学明白什么了？”
里见真理抬眸看向夏油杰，用无比确定的声音，笃定开口。
“我被骗了。”
其他人：“……”
似乎好像也许大概……这么说也没毛病？
但是怎么就觉得这么……这么……等等！忍住！夏油杰你给我忍住！
然而
“噗——”
“……这有什么可笑的？”
五条悟瞥了眼夏油杰，啧了一声。不等他继续说，又一道憋不住的笑声紧跟着响起。
“噗——”
是家入硝子。她颤抖着声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掷地有声。
“没错！这个结论没有丝毫问题！”
“……还有人记得吗？”
五条悟觉得这一屋子的人就离谱。
“一开始就不是我让她和我打架的吧？”
明明是沙雕网友的一个不负责任的回答而已，他五条悟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句话的好吗！
到底，有关于这件事的惩罚还是定了下来。由夜蛾正道发布，其他人督察，目的在于希望“某些人”能够自觉一点，不要添麻烦。
于是，偌大的操场上，五条悟提着一把和他自己画风完全不配的大笤帚，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还不如去打咒灵。”
好歹还算是正经事，这扫地算什么？当他五条悟是扫大街的吗？
“也只有一星期而已。”
作为监督的夏油杰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看也不看五条悟，只是低头注视着自己为了打发时间带过来的书，嘴里敷衍催促。
“而且还只是一天一次，早扫完早回宿舍，还是说你不会？”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能不会？只是懒得做而已。”
五条悟干脆松手任由笤帚倒地，甚至连还没分出个胜负的夏油杰都不看不顺眼了，直接一屁股做到石凳的另一边。
“不过但也算是个新鲜体验了。”
那模样像极了正在体验生活的大少爷……不，本就是大少爷。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老师他好像对真理很不一般。”
像是想起了什么，五条悟摸着下巴，深沉开口。
“一对上她脸色都好了不止一点！”
“是吗？没觉得。”
夏油杰翻了一页书，说出了相当真实的话。
“只要你能忍住不让老师头疼，或者像里见同学一样听话，那么你也可以收获老师的好脸色。”
“我那怎么算搞事？我花钱给学校翻新能是搞事吗？”
“……”
夏油杰不回话了。
因为五条悟这话听起来很舍己为人，但一旦了解前因后果知道他都干了啥，这句话就会变成没有逼数的典范。
“别这么无聊啊……”
五条悟咂了下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半天就只掏出个棒棒糖来，只能打开包装塞进嘴里，含糊开口。
“说起来昨天我回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在哪里听到过里见真理这个名字了。”
“…是吗？”
夏油杰翻书的动作一顿。
“看来不一般。”
这么多天了，他也大概了解了咒术界的事情，尤其是五条悟这种声名远播的［六眼］，能被他听过名字的八成是某某某家族了。
“啊，也就是没落家族终于出了个有天赋的这种无聊剧情，还是唯一嫡系。”
五条悟咔嚓咔嚓地咬着硬质的糖果，露在外面的糖棍随着动作上下运动。
“但养成这样是我没想到的，她那样子你也看到了吧？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但聪明的夏油杰已经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做唯一嫡系的继承人培养的，反而更倾向于……
他回想起见真理没有表情的脸与可以称得上稚嫩的观念，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五条悟。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他自己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只是普通家庭，但也不是不懂，日本家族一类的可多得多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家族里的嫡系本就是最有力度的继承人，更何况还是个有天赋的，还是唯一，那肯定要大力度培养，以后成为家主也能更好的带领家族。
但里见真理这种样子……
下意识的，夏油杰的脑内逐渐阴谋论。
比如……一个家族却多个派系，又或者嫡系一脉独木难支，类似的理由那可太多了太多了，大家族里面的勾心斗角肯定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多得多，是每年的社会新闻都能让看到的普通人震惊感叹贵圈真乱的程度。
但万一人家家里其实好好的呢？
“想那么多干什么？”
五条悟把嘴里最后一点糖咽下，随手把糖棍一丢，笑容得宛如即将搞事的反派角色。
“不如做点有意思的。”
夏油杰一瞬间get到了他的想法，他眼神微妙。
“别告诉我你想带坏她。”
“这怎么能说是带坏？明明是交流进步。”
五条悟瞎瘠薄乱说。
“愉悦！娱乐会引导愉悦！愉悦会指示幸福所在！”
“……你以为你是吉尔伽美什在引导麻婆神父吗？”
同样看过fate小说的夏油杰一阵无语。
“别祸害人家了。”
你自己平时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吗？就你还要引导别人？怕不是再弄出一个烦人精大少爷，更何况人家听不听你的还不一定呢。
“和我打赌！”
一看夏油杰不信，五条悟瞬间来劲了。
“我办成了，你以后就当我小弟！”
“还是不了。”
夏油杰微笑着拒绝了五条悟，顺便还明里暗里地刺了一句。
“我没有拿其他人当做赌注的习惯。”
五条悟：“……”
“还是打一架吧。”
“不了。”
夏油杰都懒得再说，直接低头看书，只丢下一敷衍的话。
“学校禁止打架斗殴。”
这话说得，五条悟都忍不住发出冷笑。
之前和我为了谁更强而出手的家伙现在和我说［学校禁止打架斗殴］？真是笑死人了。
“既然这样，你和我比赛。”
五条悟不厌其烦地推了推夏油杰，抬手指向笤帚那头，准备来个扫操场大比拼。
“就比这个。”
夏油杰被推得身体一歪，他抬眸看向五条悟指着的方向，表情在一瞬间古怪起来。
因为那方向的远处，是刚打扫完教室和家入硝子正好走出来的里见真理。
“你说……要比什么？”
“当然是一人一半，公平竞争。”
五条悟还沉浸在扫操场比赛里，毫不迟疑地回答。
“看谁先完事，你懂的。”
输的那个做小弟！当然，他五条悟是不可能输的，所以做小弟的一定是夏油杰，这样以后再有扫操场之类的事就可以全部丢给对方了，快乐！
“……我不懂。”
夏油杰果断往左挪到石凳边缘，拉开自己和五条悟之间的距离，仿佛一旦靠近就会被对方带坏，失去自己一贯优等生的未来。
他用震撼的目光注视对方，郑重重复。
“我不懂。”
五条悟：？？？
那边的两个男生驴头不对马嘴，女生这边却气氛和谐。就如同家入硝子一开始的直觉那样，虽然里见真理的话不多，但有什么说什么，相处起来分外轻松。
正说些什么的家入硝子望着五条悟指着自己两人这边和夏油杰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嘀咕。
“这两个人做什么呢？”
真理这边教室都打扫完了，这操场看起来却一点没扫，感情这么长时间都是在偷懒聊天了？
“悟邀请夏油同学比试。”
听到了家入硝子声音的里见真理注意了下那边，淡定转述。
“悟说‘一人一半公平竞争，看谁先完事，你懂的’。”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看了看里见真理认真的眼神，扭头又望向五条悟指着自己这边的手，不敢置信。
“他真这么说？”
里见真理点头，继续转述。
“夏油同学说：‘我不懂，我不懂’。”
“……真理！”
家入硝子一把握住里见真理的手，看向那边的眼神里杀气腾腾。
“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里见真理眨了眨眼，顺从地跟上家入硝子。任由对方气势汹汹地拉着自己，没几秒就站到了两个男生身边，一字一顿。
“好、久、不、见、啊。两位，你们在聊、什、么？”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说话。倒是五条悟，出生以来根本没有危险雷达的他大方回应。
“明明只是一小会儿而已，难道你被我的帅气迷住了，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等家入硝子怒气值上升，他坦然继续说着刚才没说清楚的话。
“我和杰已经决定用操场定胜负了，一人扫一半。”
“一人扫一半？”
察觉到可能是误会的家入硝子的怒气值迅速下降到一半。她微眯着眼谨慎观察着五条悟，确定对方足够真诚不是情急瞎说后，终于剩下那一半也急速下降，人恢复了平静。
“原来如此。”
她点头，表示明白。
也是，好歹都是同学，五条悟虽然搞事但也不至于做没品的事。
“我还没答应要和你比。”
被动比多了个试的夏油杰面无表情。
“别想推给我，扫操场是你自己的活，我只是监工，不会帮你的。”
“啧。”
“啧也没用。”
夏油杰指着扫帚，礼貌却又毫不留情地催促。
“麻烦五条同学快一点完成，我还有事要回宿舍。”
“能有什么事？”
五条悟扭过头不看夏油杰，他目光转动看天看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拉人下水。就在他看到里见真理的时候，眸光忽然一亮。
说起来，这不是就有个现成的……
他站起身刷地一下来到里见真理身边，循循善诱的模样就好似想要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
“真理，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知道吧。”
里见真理看了眼对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提醒。
“不能打架斗殴。”
五条悟：“……”
能不提打架斗殴了吗？
可五条悟看得分明，里见真理虽然这么说，却不是之前的夏油杰故意提起要刺他，完全属于意识不到是补刀的补充。
这就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真气了，和对方这种计较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欺负人。
但五条悟另有目的，他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作为大灰狼的诱骗内容。
“所以代我扫操场，也是完全可以的。我也不让你白干，等你扫完我把我宿舍里的大……”
“呵。”
不等他说完，里见真理直接被家入硝子拽到另一边。这位怒气值刚刚消失的黑发靓女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温度零下可以冻出冰碴的两个字，带着里见真理转身离开。
“告辞。”
呵，五条悟。呵，见鬼的都是同学！没品！
不等五条悟回过神，身后忽然传出书本合上的声音。他转身，入目的就是夏油杰起身对他点头的模样，说了个字面意义是赞扬的词。
“厉害。”
说完，他连监工也不当了，直接带着自己的书大步离开。那模样仿佛只要慢一点，就会被沾上什么不幸的东西一样。
五条悟：“……”
虽然这是你夏油杰第一次说我厉害，但这感觉怎么这么嘲讽还堵得慌？你这是在反讽我吧！是吧！绝对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