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原上司收下, 不能隔三差五看到对方的日子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里见真理虽然总是被莫名十分操心的中原中也语重心长地教育,但内心里想暗搓搓瞄一眼太宰治的想法从未消失。
但不知为何, 明明拥有太宰治探测直觉装置的她却仿佛突然设备损坏,一直没能遇得到对方。
哪怕明明感觉对方就在某处, 可人小心翼翼地隐藏气息奔过去之后, 根本连片衣角都没有。
对比分外苦恼的里见真理拿起橙汁, 以借酒浇愁的气势沉痛地吸了一大口, 才鼓着脸颊,Duang地放下玻璃杯, 迷惑不解。
“这不应该,明明寻找(感应)太宰大人位置的能力绝对不会出错才对!明明都已经刻进了dna里!”
“啊,原来真理还有这种能力吗, 居然还能刻进dna里。”
坐在里见真理旁边的织田作之助摸了摸下巴, 正经的脸色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到底有多么巨大的槽点, 一本正经地感叹。
“真是厉害啊。”
“只是作为下属必备的能力罢了,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怎么能成为太宰大人的下属呢。”
里见真理谦虚地摆了摆手, 又忍不住叹气。
“可能因为我现在不是太宰大人的下属了,所以生疏了……吧?”
她犹犹豫豫地说出最后那个“吧”字, 蹙起的眉头显然对于这个说法充满了不确定。
毕竟最开始她没成为太宰治下属的时候, 那么忙都能在挤出的时间里用这份直觉“偶遇”对方望上那么一眼两眼, 总不能现在还越活越回去了。
织田作之助注视着不解的里见真理, 沉思着给出一个猜测。
“如果是定位上司的能力, 那有没有可能因为上司变了, 所以人选也就改变了?”
“啊这……”
里见真理想起貌美如花的红叶大姐姐, 忍不住心虚了那么一秒, 目光却极为坚定, 掷地有声地回复。
“我的dna里只有太宰大人!”
因为系统只能定位任务目标啊:)
如果放一个正常人在这里,八成已经在不敢置信地嚷嚷‘不要在dna里刻奇怪的东西啊喂!’,可在场的唯一听众织田作之助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他回想着这段时间里遇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看似正常实则好像那里不太对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的感觉,忍不住跟着讨论。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织田作之助耿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太宰他其实是故意的。”
“……没道理吧?”
里见真理犹疑反问,觉得这个猜测简直离谱。
“太宰大人根本没必要这样啊,我与太宰大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如果太宰大人不想要见我,只需要对我下一句命令,我自然会遵从。”
这上下级关系直接决定了两边的不对等,太宰大人那么大一个干部躲她这个跳槽小副手?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为什么没道理?”
织田作之助同样反问着,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太宰治有这个能力。
如果太宰治是认真想要一个人找不到自己,哪怕对方有着直觉定位这种玄之又玄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做得到隐匿。
“可是我有什么能让太宰大人这样做的?”
里见真理握着玻璃杯的右手微微攥紧,杯中橙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略微摇晃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像是那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并不存在。
她注视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剔透的红色眼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确信。笃定得像是在说一句从人类记事起就知道的,如同苹果会落地一样的真理。
“太宰大人没有理由这样。”
她重复。
“这是没有道理的。”
哪怕里见真理作为下属能够为太宰治做好无数的工作,毫无怨言地帮他收拾五花八门的乱摊子,尽力满足对方时不时的突发奇想,但说到底,她也仅仅保持着上司与忠心下属的距离,未曾想过过更进一步甚至干扰对方。
是的,从未。
也正因为因为在感情上就不存在让对方过于在意自己的基础,所以才有了她现在的苦恼。
“或许……”
织田作之助只说了几个字,却忽然停下声音。他注视着里见真理自然到极点的模样,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明悟。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真理对于太宰的执着,但现在,好像他又感觉到了更加隐秘的,属于里见真理的……想法。
织田作之助有些犹豫。
如果就着现在的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未免也太过于深入了。
说实话,他作为里见真理与太宰治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在两个人显然在外人看来单纯又复杂的关系上,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一般都会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或许会做一个和事佬劝那么一句两句,但追根究底,他的话其实并不会起到多么关键的作用,仅仅是给出一个台阶而已,到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并不需要其他人插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织田作之助隐隐约约的,窥见了属于里见真理的,更加深层次的内在,她的想法,她的认知。那双完全不像是黑手党的纯粹红眸里盛着的,是名为错误的认知。
他难得酝酿了一下语言,才思量着,用与刚才聊天时一般无二的淡然声音开口。
“你认为太宰他并不会在意你吗?”
“那是当然了。”
里见真理回答得斩钉截铁,语速都下意识快了两份。
“太宰大人怎么会在意我?如果非要说在意的话,还是厌烦更合适吧?”
说着,她好似找到了突破点,垂眸喃喃自语。
“没错,我都做了那么多太宰大人讨厌的事情,现在还跳槽离开,虽说是太宰大人默许的(小声),但从态度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吧?不想看到的人当然是不去看了,谁会想看见自己讨厌的人呢?”
条理清晰,有头有尾,原因结果甚至对的上号。
但眼睁睁看着里见真理头也不回地奔向错误答案的织田作之助沉默着,欲言又止。
隐约的朦胧感散去,他想自己大概明白了。
基于尊敬与崇拜,又或者是哪些他不了解的情感,这些所有的想法都是从仰视的视角出发,所以那由此而生的了解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过于浓重的,近乎神化的色彩。
一方把自己置于地底,把另一方安于天空,每日只是仰望着,虔诚到卑微。
神明怎么会在意凡人?
于是,就连那一丝被在意的可能也被从根源上生生灭杀,就连这种可能性也被认为是荒唐的错觉。
或许他不应该深入地干涉两个人的事情,但他又实在无法看着里见真理就这样维持着错误的认知。
她比太宰还要小呢。
织田作之助想。
无论是太宰还是真理,都还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善于隐藏,一个过于坦诚,两个却都无法[正确]的处理。
哪怕是被无数人认为的,善于攻心的太宰。
真要说[正确],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标准,可他也知道,绝对不是现在的,两个人现在的样子。
事情会向好的那一面发展吗?
作为朋友,他希望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真理你去尾崎大人那边的中间和太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是要我说的话……”
织田作之助谨慎地顿了顿,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里见真理那双红色的,缓慢地说出仿若带着重量的话。
“他是在意你的。”
只是太宰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越是在意,越要伪装成毫不在意,最好是看起来轻飘飘到随处可丢,让人无法认清他的所思所想。
织田作之助作为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晰,明明太宰并不是他表现的那样,所以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才会让人想要扶额叹气。
一个从不曾想,一个过分隐藏,若中间没有什么,简直头疼到了极点。
“什……么?”
里见真理愣在原地,仿佛被织田作之助的话给砸了个晕头转向,眼里满是迷惑与茫然,甚至用上了从未出现的尊称,声音如同幽魂一样飘渺。
“您在说……什么?”
对真理来说确实足够不敢置信的,原来她震惊到极点会变成使用敬称吗?
织田作之助想着,再度给予确认的回复。
“我说太宰,他……”
“咔——”
清脆而又微小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声音,那双注视着里见真理的眼眸收缩着,被阳光眷顾的蓝色眼眸倒映出的,是对方苍白到过分的脸色,以及被用力紧握着的,如同藤蔓生长一样蔓延出裂痕的玻璃杯。
这决不是发现被眷顾的欣喜,反而更像是——惊惧。
怎么回事?难道太宰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