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查华凤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得将传感器塞回林福雪怀中。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徐晴晴突然开口，面色凝重说：“我现在去试探一下鲛人族那边的口风, 如果这不是伴生物, 那咱们就是在胡思乱想。如果这是伴生物……”
查华凤抬头，“就怎样？”
徐晴晴脸色比刚刚要更凝重, 难以置信摇头喃喃：“不应该啊，如果真的是，那就……不不不！肯定是我想多了, 不然这个消息也瞒得太好了一点，连我都不知道。”
查华凤没有听清, 疑惑问：“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徐晴晴回神，来到窗边。
“先不和你说了, 我得去一趟鲛人族。”
“等一下！”查华凤眉头猛地一皱, 快步上前拉住徐晴晴的手臂，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晴晴想都不想：“没有哇！”
查华凤狐疑看了她几秒钟，深吸一口气认真说：“有一个林福雪活得稀里糊涂, 我已经够头疼了。你可千万不要像他一样, 我不想我重视的人全都身陷囹圄。”
徐晴晴张了张嘴巴, 往常这个时候他可能会大笑着打马虎眼, 但是直视查华凤眸底的认真, 她是半点儿也笑不出来。
查华凤更不放心, “你向我保证。”
徐晴晴：“保证什么？”
“自从我们交心以来，我有什么事情全都和你说了, 包括福雪那档子事情。但你每次找我聊天, 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事, 你自己的事情是一点儿也不提。”查华凤面色沉下来, “你的家庭情况，你的交友状况，我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到底是在和你交朋友，还是在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假人交朋友？你当真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徐晴晴面不改色，一字一顿开口。
“没有。”
“那就好。”查华凤松了一口气，方才僵硬的肩膀也重新松了下来。徐晴晴视线避过她，二话不说越窗跳下，海上水花四溅。
她游得飞快，像是被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又像是前方有追寻已久的宝藏。
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天。
徐晴晴一直没有回来，游轮在海上冒风前行，被巨浪扑打得摇摇晃晃。终于，在任务发布以后的第七天夜里，有妖祟玩家凭栏眺望，惊喜高呼：“我看见了冰川！”
冰川，即海神所在的地方。
这处离海神宫并不远，四面环绕着冰，就连附近的海面也结成了厚冰。
七七在二楼房间里被迫躲了五天，眼下终于被同意来到甲板上放风。他已经知晓了简云台就是曾经的洛生右使者，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谜团。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啊？”七七惊慌失措问身旁的灵祟玩家。
不怪他战战兢兢，从他来到甲板的那一刻，所有的玩家视线“唰唰唰”投射到他的身上，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像是有些怀疑，又带着浓郁的审视感。
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灵祟眉头紧皱，安慰七七说：“不用管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七七嘴上应声，心中更慌。
不多时，简云台等人也来到了甲板上。七七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就挪了过去，紧盯着简云台的背影，他想要过去说话，但简云台身边围着很多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仿佛被隔离在薄膜之外一般，这好像不是他有资格接触到的人，七七不敢过去。
身边的灵祟们没有注意到七七的小杂念，拉着七七就跑到了简云台的面前，想要卖个眼缘混个脸熟。
“简哥好！”灵祟们七嘴八舌冲简云台打招呼，简云台没有应声，视线一直盯着前方的冰川。胖子插到众人中间，替简云台来处理人际关系，笑眯眯一一回应。
大家都在说一些寒暄的场面话，七七站在正中间，时不时偷偷瞄着简云台。
印象里，这个与他年纪一般大大的少年一直都是笑脸迎人。如今却面色凝重，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一般，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七七更加感觉到了两人间的差距。
刚想到这里，简云台身形猛地一僵，回头冲众人喝道：“船要沉了！”
“啥？？？”胖子等人刚刚还在说“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晕船太猛晚饭都没吃下去”这种没有营养的话。突如其来一句“船要沉了”，将在场所有人全都给干懵了。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轮船前方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像是天边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胖子反应极快趴到栏杆上往下看，登时满脸惊悚，吓得冷汗直流。
他们这五天来一直担心轮船触礁，好不容易挨到了冰川之前，谁想到没有触礁，反倒触了冰！轮船最前方已经被冰喇开了一个巨口，哗哗海水疯了一般往底仓里灌，那些跳跃的海水像是万箭齐发，场面悚然至极。
不管他们这些玩家再怎么进化，那也抵不过大自然的力量啊！
甲板上只有四十余人，其他人还在二楼或者三楼的房间里睡觉。
简云台面色骤变，冲众人高声喊：“快！去楼上把他们叫起来，弃船！游上冰面！”
“啊……好！好！”甲板上大多都是灵祟，他们立即调头往船舱里跑。胖子正要跑，简云台一把将其拉住，说：“你留在甲板。”
胖子茫然，“干嘛？”
简云台：“和金金待在一起，待会船如果沉，让金金划水拽你上岸。”
说着，简云台看向灵祟们的背影，心中一松——游轮完全沉下去起码要四十分钟以上，这个时间足够大家弃船逃跑了。原本他还在想灵祟霸占二楼，其他玩家心有怨言，导致这五天内两边的矛盾愈演愈烈，简云台担心灵祟们会见死不救只顾逃命。
若真如此，光凭他一个人，肯定来不及叫所有人出舱，届时伤亡必定惨痛。
看来是他多虑了，在生死危机之前，灵祟们还是很讲道义的。
船舱里一片混乱，砰砰的脚步声来回穿梭，各个房门被灵祟们拍的震天响。时不时还有尖叫声与焦急的高呼声。
“都醒醒！游轮触冰了！”
“船马上就要沉了！”
“快出来啊！！！”
妖祟们在梦乡里被惊醒，惊慌来到走廊之上，就看昏暗的走廊中，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眼前穿来穿去。
踩踏、推搡，混乱无比。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糊里糊涂跟着人流跑到甲板之上，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十分严峻。游轮尾朝下，头朝上，甲板倾斜成四十五度角，不少人刚来到甲板，就脚底抹油一般向游轮尾方向驰过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船尾的舵还在工作，他像是一个巨大漩涡，甲板上的木椅板凳一被吸进去，瞬间就被搅碎成粉末状。想来人要是不慎跌了进去，必定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不要乱喊了，全都过来！”简云台冲后方吼了一句，方才那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船侧搭梯子。等梯子搭好，船已经近乎成为竖直状态，他紧紧抱着船侧的栏，脚底时不时会接触不到甲板，直接悬空。
胖子被巨浪砸得劈头盖脸，抹掉水大吼说：“游轮头重脚轻，待会中间要裂！这艘船马上就要断成两截了！”
简云台费力将胖子推到金金身上，咬牙在后方四处搜寻着。不少玩家惊慌失措跑了过来，踩着麻绳梯子往下爬，又惊叫不止。
九重澜人呢？
这人不会还在船舱里找他吧？！
送走了五十多名玩家后，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游轮正中间响起让人牙酸的“嘎嘎”声，有一条巨大的裂缝横插在甲板上。海水像是火山爆发一般，从那条裂缝中疯狂往上涌，击打在皮肤上的水流轻松就留下了刀痕一般的血口，胖子将简云台拽到金金背上，“别看了！走！快走啊！”
金金一跃而下，坠入海面。
轰！轰！轰！
沉郁顿挫的擂鼓声响起，这是游轮不堪负重的悲鸣。船舱像是夜幕之中巨大的鲸鱼，拦中间断裂，下一秒钟！游轮上截“轰”一声坠入四十多米之下的海平面。
金金被巨浪击到水面之下，咕噜噜呛了几口水后，才勉勉强强浮出水面。
简云台一手抓着金金脖子后面的毛，另一只手抓着胖子的胳膊。待重新浮出水面时，胖子还在水里呛水。
简云台将其提出水面。
巨浪不歇，海风不止，此处距离冰面近百米，水上已然泛起冰冷的白雾。简云台眼见看见近处有人穿着橘红色救生衣扑腾，又是顺手一提，细看才发现是七七。
七七痛苦扣着嗓子，想要咳出呛到肺里的水。刚好转一些，他正要抬头道谢，就看见简云台一跃而下。
“……？！”
七七悚然叫：“你下去干嘛？！”
简云台没工夫和他说话，冲胖子说：“把七七带上冰面，我去找九重澜。”
胖子不说废话：“好！”
两人对话默契又简洁，显然是彼此信任。七七却看得满心惊悚，扯着胖子说：“你疯啦？这么大的风暴，他怎么找人？！”
胖子：“他比一般的鬼祟要厉害。”
七七：“你在说啥？？？”
再回头看时，简云台已经游远了，虽说身影在广阔的海水中显得很小，但简云台似乎不惧海浪，有时候甚至还能踏着碎冰与碎裂的船体而行。七七惊疑不定看向四周，附近都是妖祟玩家，有些人即便被船体击中，也能很快重新浮出水面来。
甚至还有余力去拽附近的灵祟与人祟。
这已经超出了七七的认知，不待他细看，胖子已经驱使金金往冰面上游了。
另一边。
简云台在海面上四处搜寻，某一时刻大浪席卷而来，从上之下将他击入海面之下。简云台心中骂了一声，用尽浑身的力气重新往上游，正乏力之时，腰间突然附上一只有力的手臂，搂着他冲出了海面。
哗啦！哗啦！短暂的耳鸣声，简云台抹掉眼睛上的水，睁开眼便见到九重澜如谪仙一般的清冷面孔，有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流。
简云台大声说：“你去哪里了？！”
“找你。”
“我刚刚也在找你！”
九重澜轻轻弯了一下唇，又控潮，搂着他往冰面上去。
简云台：“你不能停下这风暴吗？”
九重澜：“分化之后，力量在衰退。”
简云台顿时了然，暗骂一声看向几十米开外的冰面——定是海神在作祟！这五年来海上风暴不断，泉先国的国民甚至都不能出海了，原先九重澜擅控潮，能够压制住海神。
分化之后，他自然比不过海神倾尽全力搅乱风云，海神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呀！
他们二人在海上你找我我找你，所幸最终还是互相找到了对方。只不过这样一来，耽误了大量的时间，等简云台重新上冰面时，已经有不少玩家上岸了。
粗略看去，大几百人。
不少妖祟带着人祟、鬼祟，以及灵祟往冰面上游，没有什么危险。
看来海神的下马威也只不过是毛毛雨，纯粹是恶心了他们一把而已。
沉船虽险，好在并没有伤亡。
简云台上冰面后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眉头紧皱看向附近的人群。
胖子、查华凤、林福雪、红心乐……待看见所有熟人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力竭坐下。
只不过才休息了一分钟左右，简云台就发现了异常。大约百米开外，人群全都聚集在那边，正在高声谈论着什么。七七臭骂众人的声音，隔着百米都能依稀听见。
胖子他们也在往那边走。
既然人都还活着，为什么吵起来了？
简云台心感不对劲，快步走上前去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冰面边缘满脸惨白的七七，以及在他身旁面沉如水的查华凤。
再抬眼一看，简云台脸色猛地一沉，瞬间怒气翻滚至喉口处，心底只剩下满满的不可思议与极致的怒其不争。
怒的，自然是临近最后的大战，妖祟们却和过家家一般，做出如此幼稚行径。
——近三十米处，灵祟竟然全在海水里！
鬼祟与人祟都被妖祟玩家捞上了岸，谁知道临近冰面之时，妖祟们突然全都心照不宣弃了灵祟。方才救都救了，偏偏在即将上岸之时将他们全都扔在冰面边上。
此举只能说是故意在针对灵祟了。
夜里的海水是极其寒冷的，简云台方才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已经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此时灵祟们的境况比他要糟糕数倍，在海水中沉沉浮浮，刚冒出水面就又沉下去溺水，痛苦地艰难往前游。
有小部分水性较好的灵祟，好不容易费力游到冰面边上来，又被浪花打得倒退数米，不少灵祟都心寒到哭了出来，从身上直接凉到了心底。
“快带他们上岸啊！”七七方才是被胖子带上冰面的，这一路都被灵祟保护，且灵祟本就是凤氏族人，与他感情深厚。见到亲近之人备受折辱，他悲愤冲附近的玩家大叫：“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很好玩吗？！”
没有人理会他。
妖祟们抱臂立于岸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又嬉笑着交谈，甚至互相击掌。
平心而论，救或不救全看玩家们的自觉，毕竟方才的场面那般惊险，能顾得上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简云台并不会多加干涉。可这些妖祟明明救了灵祟，到岸边又将这些人全都扔在水里，自己上了岸。
这叫个什么事情啊？
反正临近冰面也死不了，就故意这样做，好站在岸上看人的笑话是吧？
大战前夕如此搞队友的心态。
简直是……愚不可及！！！
